第31節(jié)
韓蟄眸色沉濃,伸手幫她掖被角,想把衣袖半落的手臂塞回被中,卻被令容輕輕握住。 他怔了怔,手臂僵著沒動。 …… 令容醒來時(shí),見韓蟄睡在一尺之外,兩人相安無事,暗自松了口氣。想掀被起身時(shí),卻又愣住了——她昨晚沒搶韓蟄的臥榻,卻搶了韓蟄一只手臂,抱在手里睡了一宿! 她如同碰到燙手山芋,慌忙丟開。 好在韓蟄沒察覺,令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榻,悄聲叫枇杷進(jìn)來,去內(nèi)室換衣裳。 待她梳洗畢,宋氏已派人送了早飯過來。 兩人用罷了,拜別長輩,啟程回京。 臨行前,令容背過人向傅益問那馮煥的來歷,得知他父親名叫馮遠(yuǎn)平,是黃州人,想必與她所知道的楚州馮璋不是同一個(gè)人,才稍稍放心。 回到韓家,令容將宋氏備的禮物送給楊氏,楊氏甚是歡喜,也打發(fā)仆婦往金州去送禮。 過后,便日漸忙碌起來。 京城里豪門貴府甚多,韓家男子又都居于中樞,年節(jié)里宴請的帖子幾乎摞成了小山。要緊的王侯公卿之家由太夫人攜楊氏和劉氏親自去,不太要緊的,或是劉氏帶梅氏,或是楊氏帶著令容和韓瑤,從初五至二十,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唐解憂因跪祠堂的事,整日都在慶遠(yuǎn)堂習(xí)字,倒很安靜。 初十那日韓家設(shè)宴,府門前車馬絡(luò)繹,往來不絕。 太夫人身份貴重,只在廳中陪著要緊客人,旁的事都是楊氏和劉氏張羅,令容跟著二房的梅氏在旁協(xié)助,一整日忙下來,腿兒都快斷了。因男女分席而設(shè),雖有傅益應(yīng)邀赴宴,卻也沒能說幾句話。 忙碌之間,轉(zhuǎn)眼便到了元夕。 京城的花燈會極負(fù)盛名,五湖四海的能工巧匠都各展奇才,琉璃煥彩,魚龍流光,或精巧秀麗,或豪壯巍峨,令容前年還纏著傅錦元特地帶她來瞧過,念念不忘。 而今身在京城,豈能不瞧? 前幾日的勞累忙碌盡都忘了,她早早就備好賞燈的行頭,只等飯后跟著楊氏出去。 待晚飯用罷,華燈初上,各家各戶便都出門賞燈。 韓鏡父子對花燈無甚興致,太夫人前兩日染了風(fēng)寒不愿動彈,韓蟄因有急事往錦衣司去了,韓征又在宮中當(dāng)值,便只楊氏帶著韓瑤、令容出門賞燈。那唐解憂悶了整個(gè)年節(jié),也沒奈住,跟著出來。 第22章 遇襲 相府離皇宮不遠(yuǎn),出了巷口走一陣,便是熱鬧街市。 這會兒天色還早,街道兩旁的花燈雖已高懸,賞燈的人還不擁擠。今晚官府嚴(yán)禁馬車上街,女眷多是乘坐輕便小轎,先看朱雀長街上的燈樓花車,待夜色更深時(shí),往廣通河乘船觀燈,看波光照水,明月高懸,幾乎是約定俗成的路數(shù)。 令容的軟轎跟在楊氏后面,一路觀玩過去,兩旁各色彩燈奇趣別致,各出巧思。 漸漸行至朱雀長街的輝明樓,因這兒是觀燈的絕佳地段,又設(shè)了許多燈謎,已被圍得熙熙攘攘。楊氏性子平易,見這場景只覺得熱鬧,讓家仆在前開路,她帶著眾人走進(jìn)去,被伙計(jì)恭恭敬敬地送到三樓的雅間。 三樓亦有燈謎,若非雅間客人,旁人都須挨個(gè)猜出底下的才能上來,這會兒倒挺安靜。 韓瑤好動,趁著人少要拉令容去猜燈謎,順道招呼唐解憂同去。 附近的燈謎都頗生僻,三人協(xié)力猜了幾個(gè),到一幅燈謎前,又難住了。 這燈謎做得頗雅致,上頭一副畫,山高月小,中有清泉沛然流出,清泉之外有林木稀疏,一眼瞧去,山水秀絕,意境清幽。旁邊則是風(fēng)骨灑脫的行書,寫著兩句話——遠(yuǎn)樹疏林饒畫意,高山流水足相思。謎底是要答一個(gè)字。 這卻有趣,那幅畫做得極好,高山林木之間的一泓泉水雖只寥寥幾筆,卻能點(diǎn)睛。 令容看罷,與韓瑤面面相覷,各自茫然,猛聽有人叫她,回過頭,竟又是高修遠(yuǎn)。 他還是如常的清雅打扮,溫潤如玉,詩才秀懷。 “高公子——”令容微覺詫異,“你也來猜燈謎?” “這燈謎是我出的。少夫人若是猜得答案,就寫在這紙上?!备咝捱h(yuǎn)笑了笑,雖不認(rèn)得韓瑤和唐解憂,卻也頷首問候。 令容亦回以笑意,瞧著高修遠(yuǎn),再看那幅畫,片刻后有了頭緒。 燈謎后頭有高腳小桌,桌上擺著筆墨,她自提筆寫好遞過去。 高修遠(yuǎn)瞧了,贊一聲“好才思!”卻從那桌子屜中取出一幅裝裱好的畫,象牙為軸,錦緞作衣,雙手遞給令容,笑道:“少夫人是頭一個(gè)猜中的,按著規(guī)矩,送上這頭彩?!?/br> 令容展開,正是燈謎上的這幅畫,但氣韻生動,山水雋秀,已是上乘之作。 她含笑道謝,韓瑤既已失了頭彩,又暫時(shí)想不出答案,耐不住問她謎底。因漸漸有旁人聚來猜謎,令容挪到別處,才道:“高山有疏林,林外有清泉,足下相思紅豆,湊起來正是個(gè)灃字。泉水灃沛,正應(yīng)了畫中之意。” 這般一說,韓瑤恍然,接過那畫細(xì)看,目光落在高山流水足相思一句上,有些挪不開。 “喜歡這幅畫嗎?”令容去過韓瑤屋中,知她雖習(xí)武強(qiáng)身,卻也性喜山水,愛藏好畫。高修遠(yuǎn)雖還年少,這幅畫雋秀灑脫,縱然不能跟名家相比,卻也甚是難得。見韓瑤只是瞧著笑,便忍俊不禁,“送給你,好不好?” “多謝嫂子!”韓瑤這一聲叫得可謂非常甜了。 …… 朱雀街上魚龍作舞,暗香盈盈,錦衣司內(nèi),韓蟄走出獄門時(shí)臉色冷沉。 這座牢獄建得堅(jiān)固高大,墻壁都以打磨平整的石塊砌成,只設(shè)一尺見方的小小天窗,牢內(nèi)以火把取亮,種種刑具掛在兩旁,每回走進(jìn)去,都覺得陰沉可怖。 但若不是這份長年累月攢出的陰沉震懾,那些鐵骨硬漢也未必肯松口。 他抬起衣袖,將濺在邊緣的些微血跡擦去。 副手樊衡緊跟著走出來,“彭剛既松了口,這邊交給屬下就行,大人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