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而且,她還想要借著這一起注定會掀起驚濤駭浪的鬼潮,積攢更多的信仰之力,以待未來呢。 從楚妙璃口中得到肯定答復(fù)的安長毅臉上重新有了一絲血色。 雖然師妹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好歹她的軀殼還在! 只要‘師妹’還在,那么大寧府齊家這塊惠民醫(yī)館的招牌就不會倒! 只要‘師妹’還在,那么他的師傅,對他有救命大恩的師傅齊二老爺,定然也會一點點的重新恢復(fù)神智和健康的! “既然仙子已經(jīng)決定用安某師妹——齊氏玉珠的名義行走于世,那么,齊家的祖祠,仙子不能不去?!痹较胄臍饩驮桨l(fā)平和的安長毅再次對楚妙璃深深作了一揖。 楚妙璃對此并無異議。 她既然得了齊家后人的軀殼,又要以她地名義在此方世界留存,那么,當(dāng)然要給齊家的列祖列宗一個滿意的交代。 安長毅帶著楚妙璃來到了齊家祖祠所在地。 這里被齊管家拾掇的很好。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家族血脈幾近全軍覆沒的緣故,這看上去頗有幾分巍峨肅穆之氣的祖祠,竟莫名帶給人一種悲涼的感覺。 “安某師傅一家施醫(yī)贈藥、行善積德的事情,從來不曾少做,可到頭來……這最后的一根苗裔也換了魂魄。” 安長毅望著齊家祖祠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呐莆?,一時間情緒又有些失控的跡象。 原本他還指望著他與師妹成婚以后,過繼一個孩兒將齊家的根脈以及惠民醫(yī)館繼續(xù)傳承下去…… 只可惜,這注定都是一場空了。 “我很抱歉?!背盍е腊查L毅對救助且養(yǎng)育了他的齊家人感情很深。 “仙子無需抱歉,如果沒有仙子的話,只怕安某的師妹餅餅就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安長毅慘笑一聲,來到祭桌前,畢恭畢敬地對著頭頂?shù)乇姸嗯莆恍辛巳蚓胚档拇蠖Y,然后又把楚妙璃和他師妹齊玉珠之間的交易詳細(xì)述說了一遍,最后才邀請楚妙璃拈了三炷香,站著對著齊家的列祖列宗象征性地拜了三拜。 楚妙璃如今的靈魂雖然已經(jīng)遠(yuǎn)勝于尋常人等,但她到底還沒有真正成神,因此齊家列祖列宗還受得起她這三拜。 待得她正式成為一方神祇,齊家列祖列宗別說是受她三拜了,就是連她親自拈得三炷香都未必?fù)?dān)當(dāng)?shù)闷稹?/br> 但即便如此,楚妙璃在拈香下拜的時候,齊家祖祠的牌位還是條件反射地劇烈跳動了兩下。 就仿佛……有些不堪重負(fù)似的? 在旁邊親眼看到這一幕發(fā)生的安長毅在滿心震動的同時,對楚妙璃的真實身份也忍不住又增添了幾分猜測。 這場注定要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敬香儀式結(jié)束后,安長毅也像是徹底放下了一樁心事般,和楚妙璃一起離開了這再度恢復(fù)了冷清寂靜的齊家祖祠。 安長毅既然主動表明要輔助楚妙璃完成她此番下界所需要完成的任務(wù),那么,當(dāng)然就不是嘴上說說。 在齊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過了明路以后,安長毅就主動向楚妙璃問起了她這回下界的任務(wù)。 楚妙璃雖然被他一口一個鄭重其事的下界弄得哭笑不得,但也沒有去刻意向他解釋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為她并不覺得有哪個必要。 當(dāng)滿心忐忑的安長毅得聞再過不久,整個大云朝都要面臨一場極為恐怖的鬼潮時,他整個人都宛若石化般的呆住了。 “……仙子,不,師妹,您說……你說這鬼潮九百年一輪回……那么……我怎么從未聽說過?” 安長毅自問自己也稱得上一句飽覽群書,但是對于楚妙璃現(xiàn)在對他所說的一切,他卻只能用聞所未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這非常的不可思議,但是,這確實就是我此次過來必須要完成的任務(wù)?!背盍樕系谋砬槭謬?yán)肅,“而且,我相信令師應(yīng)該也對此有所了解?!?/br> 安長毅的老道師傅雖然平日里看著邋里邋遢的極不靠譜,但是眼力界兒早就練出來的楚妙璃只需從他平日里地言行舉止中,就可以推斷出他必然是一個有著正統(tǒng)傳承的玄門術(shù)士,即便鬼潮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九百多年,但楚妙璃相信在安長毅師門的典籍里,應(yīng)該還留存著與鬼潮有關(guān)的某些訊息。 安長毅對于楚妙璃還是極為信任的,既然她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那么他當(dāng)然不會再提出什么質(zhì)疑的話語,反正,照楚妙璃所說的,他只需回頭去問問自己的老道師傅,就能夠弄清楚九百年前這一片大陸上是否出現(xiàn)過對方口中恐怖的鬼潮。 在弄清楚了楚妙璃此番下界的任務(wù)是什么以后,安長毅又問楚妙璃準(zhǔn)備怎么應(yīng)對此次的鬼潮。 在安長毅看來,對方既然是專門為此事而下界,那么自然也有應(yīng)對的方法。 面對安長毅充滿信任和希冀的目光,即便是被安長毅撞破了身份都表現(xiàn)的十分鎮(zhèn)定從容的楚妙璃臉上破天荒的多出了幾分窘迫之色。 她干咳了兩聲,“我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就一直都在琢磨著要怎樣幫著……你師妹餅餅報仇……所以……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想好……到底要怎樣在鬼潮中保住大寧府、保住大云朝?!?/br> 萬沒想到居然會從楚妙璃口中得到這樣一個答案的安長毅頓時整個人都怔愣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楚妙璃,“也就是說,仙子……不,是師妹你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該怎么辦?!背盍Ш苁翘拐\地回望著安長毅說道。 她在上個任務(wù)世界雖然做了一輩子的走陰婆,也和各式各樣的魑魅魍魎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但是……相較于他們即將面對的恐怖鬼潮,上輩子她所做的一切,只能用小打小鬧來形容。 就在安長毅為楚妙璃的答案瞠目結(jié)舌的時候,常年跟在安長毅身邊跑腿的小藥童一路小跑的奔了過來,告訴他們齊二老爺醒了,現(xiàn)在正吵鬧著要見女兒女婿的消息。 以前一直都對“姑爺”這個稱呼接受的異常坦然的安長毅臉上表情條件反射的就是一僵,他下意識的用充滿抱歉的眼神朝著楚妙璃望了過去。 ——為自己師傅和藥童的無心冒犯。 楚妙璃不著痕跡地沖著他微微搖了搖頭,用口型‘說’了句她并不介意。 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后到,她可沒那么大的臉,讓整個齊家——尤其是神智失常的齊二老爺——都看在她的面子上對安長毅改口。 而且,她本身就沒想過要在這個世界嫁人生子,也從未把自己當(dāng)成過安長毅的未婚妻看待,因此,他們叫不叫他“姑爺”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要他們別要她嫁給安長毅就好。 第57章 地府鬼(16) 惠民齊家在大寧府的名聲還是十分響亮的。 之所以會這樣,除了因為他們對懸壺濟(jì)世、行善積德這八個大字的深刻貫徹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十多年前,那樁曾經(jīng)引得滿城震動,害得惠民齊家家破人亡的邪鬼附體作祟案。 眾所周知,原本日子過得和睦幸福的齊家,就是因為無故惹來了邪祟附體,才害得家中獨苗被賣,害得齊家家主風(fēng)猝,害得齊家長媳投繯,害得齊家次子瘋癲,害得齊家次媳撒手! 因此,當(dāng)眾人得聞當(dāng)年被賣的齊家獨苗被她的師兄兼未婚夫找回,還拜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師傅,學(xué)了一身本事時,大家在為惠民齊家異常高興的同時,也忍不住生出幾分疑竇的情緒來…… 歸根結(jié)底,現(xiàn)在距離齊家小姐被賣的時間并不久,大家也都清楚的記得當(dāng)年cao控了齊家長媳的邪鬼可是指明了要把那齊家小姐賣到最見不得人的地界去,既如此,齊家小姐又怎么能拜得良師?又怎么能順利被她的師兄兼未婚夫安長毅找回? 就在大家滿心疑竇的時候,惠民齊家又有新的消息通過齊家下人的口傳了過來。 原來,當(dāng)年邪鬼之所以會盯上齊家小姐,完全是因為齊家小姐乃九世善人轉(zhuǎn)世的緣故。 不過,就算那邪鬼機(jī)關(guān)算盡,也沒想到它雖然奪了齊家小姐的命格,但齊家小姐本身積攢的九世功德之力還在,因此,齊家小姐在險險跌入污淖之前,幸運(yùn)無比的被她的師傅師娘給救了,并且還學(xué)了一身的好本事。 “師妹,我知道你定然不樂意自己好端端的養(yǎng)父母乍然變成了師傅和師娘,但是……” “但是顧采薇這個名字已經(jīng)被封家人敗得差不多了,泯水縣城距離大寧府也不算遠(yuǎn)……如果我想取得大家的支持,說服大家和我一起對抗鬼潮,那么,我就必須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而仙師弟子的身份,無疑要好過已經(jīng)聲名狼藉的顧家女。” 楚妙璃神情平靜的將安長毅難以啟齒的話說了出來。 “師妹……”安長毅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堪。 他不愿意給楚妙璃留下一個他過于勢利的印象,但是為了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鬼潮,他必須竭盡所能的將眼前仙子的身份拔到最高處去……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你師妹的養(yǎng)父母我雖然緣慳一面,但也知道他們是真心疼愛她,把她當(dāng)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我相信他們能夠理解我們做出的選擇——畢竟,他們九泉之下有靈,定然也不會樂意他們捧在手心里呵護(hù)的養(yǎng)女再與那狼心狗肺的封家人扯上半點關(guān)聯(lián)?!?/br> 自從知道眼前的師妹并非他的真師妹,而是披了一層他師妹的殼以后,安長毅對于楚妙璃的感官就變得異常微妙且患得患失起來。 因此,他是真的很擔(dān)心楚妙璃對于他這個做師兄的有意見。 直到楚妙璃把那句“行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說出口,他懸在半空中的心才重新落回了肚子里,臉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惠民齊家為大寧府的百姓做了很多實事,盡管現(xiàn)在齊家的人死的死、瘋的瘋、丟的丟,但是這卻并不妨礙他們像關(guān)心自己的事情一樣,關(guān)心齊家的人或事。 為了弄清楚那被齊家姑爺找回來的少女是不是真正的齊家人,這幾日,因為失了坐館大夫,而越發(fā)顯得蕭條落魄的惠民醫(yī)館破天荒的重新恢復(fù)了曾經(jīng)摩肩接踵似的熱鬧。 大寧府的百姓幾乎是成群結(jié)隊的出現(xiàn)在了惠民醫(yī)館,為了掩蓋他們的真實來意,他們還一個兩個的,要多心虛就有多心虛的把自己的小毛病說得無限大…… 只為了在醫(yī)館里多都逗留一段時間,見到那位傳說中的齊家小姐為止。 一直隱匿于醫(yī)館珠簾背后的安長毅眼神復(fù)雜的看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地對楚妙璃笑,“他們這是不放心我,怕我隨便找了個人來侵吞齊家的財產(chǎn),所以才決定用這樣的方式,親自過來眼見為實的呢。” “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楚妙璃望向那些大寧府百姓的眼神也充滿著感動之色。 且不說這是在封建陳舊的古代,即便是自詡開放豁達(dá)的現(xiàn)代人,對醫(yī)院藥店之類的地方,也多有避諱,更遑論像眼前這些人一樣,沒病裝病的主動湊過來,只為了關(guān)心大夫的家務(wù)事了。 “以前我小時候跟著師傅在茶樓聽書的時候,總喜歡見說書人學(xué)著故事中那智者的姿態(tài),一邊摸著山羊胡,一邊拍著醒木大叫民心可用的場景!師妹你說,這算不算得上是民心可用?!”安長毅眼睛格外明亮和與有榮焉的望著楚妙璃問道。 楚妙璃能夠理解他此刻的激動心情,她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外面那源源不斷的熙攘人流,神情很是觸動地呢喃:“或許,這就是我與你師妹餅餅的緣分吧,我?guī)退龔?fù)仇,她助我完成任務(wù)!” 對于楚妙璃的這種說法,安長毅十分贊同。 緊接著,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臉上表情很有幾分亟不可待的看著楚妙璃說道:“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迫切盼望著師妹的出現(xiàn),不知道師妹打算什么時候,正式在大寧府的百姓面前露一露面,也算是變相洗刷一下安某這個做師兄的清白?” 安長毅為了盡早把自己的師妹找回來,常年跟著自己的老道師傅呆在泯水縣城,罕有回來的時候,因此,大寧府百姓們對他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他是齊二老爺?shù)奈ㄒ坏茏蛹妾毰奈椿榉颉?/br> 如今齊二老爺因妻亡女丟而瘋癲,那么,他們這些曾經(jīng)受過惠民齊家恩惠的人,當(dāng)然有義務(wù)為那被賣的齊家小姐守住這份偌大的家業(yè),免得被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安家姑爺給莫名侵占了去。 楚妙璃能夠理解安長毅此刻的心情。 不過,她卻并不打算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因為對人性十分了解的楚妙璃知道,她現(xiàn)在出去,就和那耍猴人牽著在人群中央繞一圈的猴子沒什么區(qū)別。 他們會好奇她的真假,會對她的容貌指手畫腳,卻不會真的尊重她,更遑論在未來唯她馬首是瞻,與她一起抵御即將到來的鬼潮。 因此,面對安長毅充滿期待的眼神,楚妙璃直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現(xiàn)在還不行,還不到好時候?!?/br> 安長毅雖然不知道楚妙璃為什么會拒絕他的這個提議,但是他卻很清楚對方并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而此時已經(jīng)把安長毅當(dāng)成自己人一樣看待的楚妙璃也很快把自己心里的諸多顧慮說給了安長毅聽。 安長毅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忍不住感慨自己考慮得確實不夠周到。 只是,現(xiàn)在不是好時機(jī),什么時候是好時機(jī)呢? 就在安長毅滿心疑惑的時候,一個扎著羊角小辮兒的六七歲女孩兒拖抱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瞧著明顯已經(jīng)暈迷過去的三歲小男孩兒大聲啼哭著闖進(jìn)了惠民醫(yī)館,一口一個的用稚嫩的童音喊著大夫救命。 安長毅醫(yī)者父母心,見此情形,條件反射的就要掀開簾子走出去,被楚妙璃拉住了袖子。 “師妹?”安長毅滿臉不解的看著她。 楚妙璃雖然早就知道安長毅在玄術(shù)一道上,只是個不求上進(jìn)的半吊子,但是她還是被他這無知無覺的模樣給弄得滿頭黑線。 “……師兄,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那個小女孩的弟弟有問題嗎?” “是有問題啊,看他那模樣就知道定然是溺水了!”安長毅一臉認(rèn)真的答,“師妹,小孩溺水可耽擱不得,你就別拉著我了,讓我先出去好好給那孩子治療一下吧!” 楚妙璃對安長毅的不開竅很是無奈,她搖了搖頭,擰著眉心,再次提醒道:“師兄,你別用rou眼看!用陰陽眼看看那個孩子!” “陰……陰陽眼?”安長毅面色陡變,“師妹,你可千萬別告訴我……那……那個小男孩他……他……” 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的安長毅手忙腳亂地開啟了由他老道師傅親自用法力幫他打開的陰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