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女施主,麻煩幫把手,讓他們也進去躲躲難吧?!?/br> 與之同時,慧清大師也陡然一振僧袍袍袖,將那倆很努力把自己當做一塊石頭看待的衙役也如同滾地葫蘆般的滾了過來。 楚妙璃會意地略微點頭,打開陣法的一道口子,示意那倆被滾得眼冒金星的衙役也進入陣法里去。 那倆衙役雖還是頭回接觸這等‘高大上’的玩意兒,但他們的本能卻告訴他們這是好東西! 因此他們想都不想的就手腳并用地爬進了楚妙璃布置的防護陣內(nèi)。 等到兩個衙役也進入陣法內(nèi)后,后顧之憂盡去的楚妙璃高聲呼喚了一句:“蓮兒!” 正在與聶家大郎斗得如火如荼的方蓮兒響亮地應(yīng)和一聲,再度化身為一柄凜然生威的桃木長劍,朝著楚妙璃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 剛才被方蓮兒纏得半點都脫不開身的聶家大郎此刻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好不容易才捕回來的獵物居然已經(jīng)落入了敵手! 它睚眥欲裂! “你們怎么敢!你們怎么敢!”它胸口劇烈起伏,魂體也不管不顧地朝著楚妙璃布置的防護陣猛沖了過去! 只是楚妙璃久經(jīng)考驗的防護陣又怎么會是聶家大郎這樣的尋常厲鬼能夠奈何得了的,不論它怎么折騰,那防護陣都一動不動的定格在原地堅不可摧——反倒是防護陣里的那倆衙役被狀若瘋虎的聶家大郎唬得肝膽俱裂,差點沒就這么兩眼一翻的暈厥過去! 知道聶家大郎已經(jīng)是他們囊中之物的楚妙璃和慧清大師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句:“是你(小僧)來,還是我(女施主)來?” 這樣的默契讓兩人不約而同的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楚妙璃眉眼彎彎地看著慧清大師道:“既然超度的差使已經(jīng)被我攬過去了,那么這作惡多端的聶家大郎就交給大師您來處置吧!” 怎么說,這都是寶通禪寺接下的活計,她總不好太過越俎代庖的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個完全。 聽出了楚妙璃言下之意的慧清大師微微一笑,又念了聲阿彌陀佛后,直接將地上那一串佛珠收了回來,對準還在拼命敲打防護陣的聶家大郎就是一拋! 此刻的聶家大郎已經(jīng)無心再管那兜頭而來的佛珠,它氣急敗壞地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努力破陣,卻每每都是徒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心急如焚的聶家大郎忍不住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戾嘯聲,它因為自幼所受教育的緣故,雖然已經(jīng)墮落為厲鬼,但卻從不喜與自己的同類打交道——因為它知道,那些鬼怪才是真正的十惡不赦! 可是眼下,眼下時辰將至的它已經(jīng)什么都顧不得了! 為了讓自己的未婚妻能夠重新復(fù)活,重新回到它的身邊,它愿意做盡一切惡事,哪怕流血漂櫓! 楚妙璃一看聶家大郎這架勢,就知道它這是盤算著用厲鬼屠城的方式來迫使得她親手打開自己剛才所設(shè)下的防護陣! 面色微變的她目光炯炯地瞪視著滿臉扭曲的聶家大郎道:“你確定要這樣做嗎?確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傷害這片生養(yǎng)了你的故土嗎?醫(yī)者父母心,你確定你的未婚妻真的活轉(zhuǎn)過來以后,能接受這樣一個雙手染滿無辜者鮮血的你嗎?!” 楚妙璃的話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一樣,深深地扎入了聶家大郎魂體里,讓它整個魂魄都出現(xiàn)了潰散不穩(wěn)的跡象,良久,它采用從喉嚨里摳出來的聲音道:“你若不忍生靈涂炭,可以打開這該死的法陣,把我要的人還給我,否則……一切都只能怪他們的命不好,為什么要生活在這座小縣城里了!” “你簡直就是喪心病狂!”楚妙璃難掩臉上厭惡地說道。 “只要我的未婚妻能夠重新復(fù)活過來,我可以做任何事!”聶家大郎面不改色地說道:“她還那么年輕,不應(yīng)該因為身患心疾,就這么死得無聲無息的!” 心疾?! 下意識將這兩個字重復(fù)一遍的楚妙璃總算明白那些無辜者為什么會盡皆被剜心而死了! 原來竟是這么一個原因! 不過即便如此,楚妙璃依然不打算改變初衷,只是……她下意識朝著自己身邊的慧清大師望去。 還未等她對后者說點什么,后者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地再次雙手合十道:“女施主勿憂,小僧此番下山,寺中方丈特意賜予了小僧一幅鬼籠圖卷,任何鬼怪過來,小僧都能一畫卷之!” 第89章 枉死魂(9) 出家人不打誑語。 既然慧清大師表示,不論聶家大郎招來多少鬼物,他都能用寶通禪寺方丈賜予他的鬼籠圖一畫卷之,楚妙璃自然也就把心放回了自己肚子里,重新鎮(zhèn)定自若地看著慧清大師那串佛珠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貙⒙櫦掖罄山o捆了個正著。 慧清大師拋出的佛珠,來自于他多年的蘊養(yǎng),對兇煞厲鬼最有奇效,那佛珠捆住聶家大郎后,就自動自發(fā)地緊縮起來。 無數(shù)閃耀著金光的佛字從佛珠中流瀉而出,如同烙鐵一樣,噼里啪啦地深深烙刻在聶家大郎的鬼軀上。 佛印烙體的劇痛,讓聶家大郎渾身都忍不住變得劇烈抽搐起來。 它雖然也聽到了慧清大師剛才的保證,但是它依然不死心地拼命撕扯著喉嚨,召喚著涇河縣城方圓百里以內(nèi)的所有鬼物。 與之同時,那些被它特意豢養(yǎng)禁錮在聶家大宅,就為了替它保護噬魂返生陣的鬼物們也隨著它的召喚次第蘇醒。 以為聶家大郎喚醒它們是為了給它們喂食血食的鬼物們,發(fā)出如同嬰兒一樣的嗷嗷待哺聲,紛紛睜眼,駕輕就熟地朝著那被楚妙璃藏身于防護陣中的貌美少女和那兩個衙役急撲過去。 那兩衙役雖然知道這被仙姑隨手布置出來的防護陣十分厲害,但是看到這么多面目猙獰的鬼物,他們?nèi)匀蝗滩蛔”С梢粓F,發(fā)出一些自己也聽不懂地凌亂慘呼。 楚妙璃與鬼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一手防護和錮鬼陣法早已經(jīng)練就的爐火純青,是以,不論那些鬼物怎么想方設(shè)法,都沒辦法破開她隨手布置的防護陣。 只是,即便它們沒辦法破開防護陣,但為了維護防護陣所輸出的信仰之力,也著實有些驚人,因此,楚妙璃只得開口,讓慧清大師趕緊把那鬼籠圖拿出來,讓她開一開眼界。 慧清大師二話不說點頭答應(yīng)下來。 隨后在楚妙璃好奇的目光中,從自己的袍袖中,取出一個至多也就只有他小指粗細的微型畫軸來。 楚妙璃困惑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但卻并沒有因此而提出什么疑義,因為她知道,對方定有后招。 果不其然,慧清大師剛把那小的可憐的畫軸展開往天上一拋,那畫軸就自動變大,開始散發(fā)著讓人渾身都覺得如芒在背的紫金色光芒。 盡管變成了阿飄,但卻從無阿飄自覺的楚妙璃只覺眼前一花,整個鬼軀就不受控制地朝著天空那一張已經(jīng)變得異常巨大的畫卷疾飛而去。 楚妙璃目瞪口呆地望著那畫卷上距離她越來越近的紫金色牢籠,臉上表情很有幾分無奈地低頭對慧清大師道:“大師,難道你的這幅鬼籠圖不分敵我嗎?瞧它現(xiàn)在這架勢,分明是連我也要收了呀!” 因為容貌過于出眾,而經(jīng)常招來覬覦,所以總是冷著一張面孔與世人相處的慧清大師難得神情多了幾分窘迫之意。 他干咳兩聲,急急朝著楚妙璃一招手,楚妙璃就脫出了那鬼籠圖畫卷的吸力,自動自發(fā)地重新飄落回了慧清大師的面前。 “是小僧考慮不周,還請女施主見諒一二?!?/br> 這些日子早已經(jīng)把楚妙璃是個阿飄的事情忘了個精光的慧清大師滿心尷尬,顯然,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雖險些被那鬼籠圖收走,但楚妙璃卻并沒有為此抓著慧清大師的疏漏不放。 畢竟只要是人就會犯錯誤。 而且,慧清大師雖然性情看上去頗為成熟,但年齡滿打滿算也沒超過二十五。 因此,自覺心理年齡大對方很多,完全可以把對方當個小輩看待的楚妙璃很是大氣地沖著他擺了擺手,然后興致勃勃地望著那鬼籠圖在慧清大師的驅(qū)使下大發(fā)神威。 很快,那些被聶家大郎陸續(xù)召喚來的鬼物們就接二連三的被鬼籠圖里所彌漫出來的紫金光芒給抓入了畫卷! 最后,除了慧清大師刻意留下的楚妙璃、方蓮兒和聶家大郎外,讓所有涇河縣百姓談虎色變的聶家鬼窩居然變成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清凈之地。 “事已至此,你又何苦再做那垂死掙扎?還是早早束手就擒了吧!”楚妙璃手拎方蓮兒化身的桃木長劍,對著聶家大郎冷聲呵斥道。 身捆佛珠被烙佛印,卻不曾痛叫過一聲的聶家大郎在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 “雖然我早就知道,逆天而行注定要經(jīng)受各種各樣的磨難和坎坷……但是……但是我卻沒有想到……老天爺竟然如此殘忍……竟然讓我……到底還是走到了這最后一步……” 它直接無視了楚妙璃的喝問,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猛然一踩地面,一具寒冷刺骨的冰棺就緩緩從地面浮升而上。 與之一起浮上來的還有冰棺下那密密麻麻的幾乎讓看到的人頭皮都忍不住要為之炸裂的法陣紋路。 楚妙璃一眼就瞧出那是噬魂返生陣的紋路。 她不動聲色地與慧清大師對望了一眼,選擇了靜觀其變。 他們知道,他們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做點什么了。 因為,結(jié)果在他們提前發(fā)現(xiàn)噬魂返生陣的陣眼時,就已經(jīng)注定。 冰棺里,一點點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面色蒼白如雪的絕色少女。 那少女五官靈秀出眾,嘴角還隱隱能夠瞧見兩個小小的梨渦。 聶家大郎目光深情如水的看了她許久,才喉結(jié)微動的發(fā)出一聲低低嗟嘆,“你尚在人世的時候,我就算踩只螞蟻,都會被你訓斥,說什么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如果你知道我為了讓你復(fù)活,做了些什么慘無人道的事……只怕,我再也沒辦法從你口里聽到那句充滿依賴的聶哥哥了吧……” “不過我不后悔,晴娘!”聶家大郎眼神堅定地望著冰棺里的絕色少女,“我一點都不后悔!因為只要能夠讓你復(fù)活,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徹底犧牲掉我自己!” 聶家大郎是鬼,沒有眼淚,但它那略略帶著幾分哭腔的呢喃,卻依然讓人不受控制的在心里生出幾分唏噓之色來。 “其實這樣也不錯,與其等你睜開眼后,嫌我嫌的要死……還不如我現(xiàn)在就灰飛煙滅……反正這噬魂返生陣所需要的鬼魂也就最后一個了……我雖不是女子,但卻有著一腔眷慕你的癡情……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嫌棄我才對……” 聶家大郎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一飄三回頭的朝著噬魂返生大陣的陣眼所在處,飄了過去。 它知道它進入那噬魂返生大陣后,定然會如同它原先投入進去的那些無辜少女一樣,變作蓄充滋養(yǎng)它未婚妻晴娘復(fù)活的力量,但是它卻沒有半分猶疑和后悔。 它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沒有半分親眼看到自己的摯愛復(fù)活,沒有半分親眼看到她繼續(xù)在這讓人流連忘返的美好人間幸福生活下去了。 不過,只要它的愛人活著就好了! 只要它的晴娘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那么,即便是讓它魂飛魄散,再也不入輪回,也沒什么好惋惜的了。 帶著這樣幸福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期待,聶家大郎頭也不回地撲入了噬魂返生大陣的陣眼之中。 聶家大郎才撲進陣眼,就發(fā)出了一聲震耳欲聾地凄厲嚎叫,“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里面的枉死魂呢?這里面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積攢出來的十八條枉死魂呢?它們都到哪里去了?!它們怎么都不見了?!” 面對它聲嘶力竭地嚎叫,唇角微翹的楚妙璃輕輕一叩自己手中的桃木長劍,方蓮兒就會意都將那藏入它腹中的十八條渾渾噩噩的枉死魂給悉數(shù)放了出來。 聶家大郎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十九條枉死魂,“你們……你們……你們……” 它手指微顫地指著楚妙璃和慧清大師,面目扭曲異常的只恨不能將他們一口一口盡皆吞食下肚! 不過! 為了它未婚妻的復(fù)活大計,它還是勉強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殺意,一字一頓地用充滿乞求的口吻對楚妙璃和慧清大師道:“我自知自己罪無可恕,不論兩位大師要怎樣處罰,我都甘心領(lǐng)受!可我的晴娘無辜……她什么都不知道……還請兩位大師能夠把這十八條枉死魂還給我……讓我的晴娘復(fù)活!” “讓你的晴娘復(fù)活?你是不是忘了?這也是十八條人命?這也是十八條活生生的人命?!”楚妙璃簡直被聶家大郎的厚顏無恥給驚呆了,“難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未婚妻是人嗎?” “她們已經(jīng)死了!全都被剜心而死了!心臟還被我蓄養(yǎng)的鬼物給吃了個精光!”聶家大郎強忍住滿心地暴躁,繼續(xù)和楚妙璃周旋,“可我的晴娘不同!她還有一具沒有半點損害的軀殼留存于世!只要我把這十八條枉死魂投進噬魂返生陣中,再加上我自己的,她就能復(fù)活了!她就能復(fù)活了!” 說到這里,聶家大郎又眼巴巴地看著慧清大師道:“我的晴娘最是信佛,也常說什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話!大師,您是高僧,是大德,您總不能,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阿彌陀佛,”慧清大師面無表情地宣了一聲佛號,將那懸浮在半空中,已經(jīng)囚滿鬼物的鬼籠圖卷緩緩收攏起來。“在小僧眼中眾生平等,施主的未婚妻是生靈,這些無辜枉死的少女也是生靈,所以,請恕小僧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你這根本就不是無能為力!你這是見死不救!你這分明就是見死不救!”眼見成功近在咫尺,卻被眼前這一人一鬼橫加阻撓的聶家大郎氣得就差沒發(fā)瘋! 它徒勞地在大陣周圍繞了兩圈,然后再度變幻出一副猙獰異常的面孔道:“我勸你們還是趕緊把那些枉死魂還給我!否則!否則我就命令這座大宅的宅靈自爆!它一自爆,鬼氣四溢!整個涇河縣都會變成一片惶惶鬼域!等到那時!你們就是千古罪人!千古罪人!” “真正的千古罪人不是我們,是你!是走火入魔,背祖忘宗的你!” 從看到冰棺起,就一直在暗地里捕捉聶家大郎未婚妻的訊息,且動用信仰之力,強行將其從陰間帶回的楚妙璃毫無預(yù)兆地沖著對方高喝一聲,“你看看!看看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聶家大郎不可置信地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晴……晴娘?!” 它的嘴唇也因為主人心里的不可置信而劇烈顫抖起來。 渾身遍體鱗傷的女鬼晴娘,也就是聶家大郎的未婚妻,輕輕按著左胸,對聶家大郎露出了一個哀婉至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