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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棠下有良人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蘇閬舉起被抓的發(fā)紅的腕子,苦著臉撇了撇嘴。

    成斐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撈過她的手腕揉了揉,他才從外頭進來,手指上還帶著濕潤的涼意,力道也輕重適宜,觸到肌膚上立時舒坦不少,蘇閬神色緩下來,由他揉著,斜靠在案上舒了口氣。

    懶懶闔上眼睫時,忽而聽他溫聲道:“我今日回府,和父親說了你我的事。”

    蘇閬睜開眼,坐直了身子。

    成斐抬眼對上了她的眼睛:“父親說…蘇女率真,可為良妻?!?/br>
    蘇閬聞言,漆黑的眸子旋即似染了星光,沖他彎了彎眉眼。

    她雖一直覺得和成斐在一處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但是被人認(rèn)可了還是說不出的開懷。

    何況這個人還是成斐的父親。

    成斐亦笑了笑,揉著她的手腕,話鋒卻稍稍一轉(zhuǎn):“只是咱們兩家定親的事,可能要緩一緩?!?/br>
    第46章 占卜

    蘇閬疑惑道:“怎么了?”

    成斐的目光落在她腕上:“父親病了, 大夫說是積勞成疾,需得將養(yǎng)些時日,定親要循的禮一時還沒法張羅?!?/br>
    蘇閬恍然抬眼, 擔(dān)憂道:“成叔病了?沒大礙吧?”

    成斐道:“已經(jīng)向皇上告了假了, 好好休養(yǎng)便可,放心, 沒事。”

    蘇閬點點頭,捉住了成斐的手:“那我要去探望一下的罷?也是做晚輩的禮?!?/br>
    成斐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好, 父親也想見見你?!?/br>
    蘇閬朝他寬慰一笑, 低頭去擺弄成斐給自己揉著手腕的修長手指。

    房中沉靜下去, 成斐望著她干凈的眉眼,眼底才積攢起來的一點笑意緩緩散了。

    成相一朝患疾,不能再理政事, 成斐和其他一些才上任的官員資歷尚淺,無法接手,其他文臣不知怎的,大多互相推諉, 江涵迫于公侯和不少老臣的壓力,只得暫時將成相管著的部分朝事過給了襄南候。

    他才接管了這些事,就把成相前些日子新提拔的年輕士子打壓了下去。

    成斐眉間微鎖, 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翌日蘇閬便去相府,見到了成斐的父親。

    成相年近半百,已然兩鬢花白,因在病中, 精神也不大好,見到蘇閬來,還是坐起身,喚她到近前:“阿棠來了?!?/br>
    蘇閬聽見他直接這樣喚自己,完全是一個長輩對著自己喜愛的小輩很自然的反應(yīng),絲毫沒有當(dāng)了幾十年丞相的架子,意外中又覺得有些親切,應(yīng)聲上前過去坐了,寒暄了幾句,因考慮到成相還病著,不好太叨擾,也沒耽擱多長時間,便和成斐一起走了出來。

    “父親很喜歡你,”成斐握了握她的手,“昨日服藥時,他還說我眼光不錯來著?!?/br>
    成斐沒說,成相對蘇閬的好印象,大抵是從她拒了何良的事,把自己兒子趕出將軍府那回的作為就種下了。

    他這樣想著,揚了揚眉。

    蘇閬笑著捏一捏成斐握著自己的掌心以作回應(yīng),兩人才出府門,街上遠遠的傳來一陣叮鈴當(dāng)啷的聲響,須臾,地上不知從何處滾過來三個銅板,正停在蘇閬腳邊,在鋪地的青磚上晃悠兩下,仰攤在了地面。

    蘇閬和成斐相視一眼,正要繼續(xù)往前走,街旁巷子里突然沖出來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影:“別動!那是我的!”

    成斐拉著她往后退了兩步,那人已經(jīng)趿拉著破鞋沖到了近前,蘇閬才看清這人腰間系著快看不清顏色的黃絲雙穗絳,胳膊上搭著條禿毛的拂塵,依稀辨別的出是個方士。

    因為跑的太急,方士頭上的布巾歪歪斜斜,險些掉下來,隨手一扶一系,烏遭遭的頭發(fā)扎成個老鴰模樣,搶寶貝似的蹲下身把那幾個銅板拈到了手心兒里,才站起身來,沖著兩人咧嘴一笑。

    成斐向他點了一下頭,握住蘇閬的手準(zhǔn)備離開時,身側(cè)的人突然叫道:“二位等等!”

    說完不待他們回答,追上前去,圍著二人轉(zhuǎn)了兩圈,細細的瞧。

    這人怕不是個瘋子。

    蘇閬忍了忍:“還有什么事?”

    那廂撓撓后腦勺,嘟囔道:“嘖,你們小兩口兒…”他話音未落,掂了掂手中銅板,先前還稀罕的緊,下一刻便狠狠朝天拋了上去,咻咻幾聲,緊接著便重重砸向了地面,又是叮鈴哐啷一陣亂響。

    這人肯定是個瘋子。

    蘇閬扶額,拉了成斐的手就往前走,身后被撂下的人貓著腰挨個去瞧掉在地上的銅板,嘴里嘰里咕嚕了片刻,忽而起身追了過去。

    他的速度很快,寬大的袍袖隨風(fēng)一飄一飄的,經(jīng)過二人身邊時,驀地直起脖子,沒頭沒尾的吟了一句:“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善自珍重罷?!闭f著將拂塵往胳膊上一搭,搖頭晃腦的揚長而去。

    蘇閬沒摸著頭腦,皺了皺眉:“他在說什么呢?”

    成斐聲音淡淡的:“不羈之人,口吐無忌,何必管他?!?/br>
    蘇閬眼皮子一眨,想想也是,便沒放在心上,捉著成斐的手往蘇府去了。

    成斐反手將手指扣進她指縫里,與她十指交握。

    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歸妹上六的卦象,無非就是在說他們事不成,姻無果。

    可他向來不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成斐瞧著眼前的人,眉目間緩緩漫出了幾分柔軟。

    握在手里的,好好珍重便是了。

    天上堆積的云層后頭慢慢渡上了一圈金色的輪廓,時過晌午,日頭慢慢冒出了頭,驅(qū)散了這兩天的陰色,成斐將蘇閬送回府中,自己折身去了泓學(xué)院。

    方臨快馬加鞭,連夜趕了回來,此刻正在書房中等著。

    成斐靜靜聽他說完,抽出一折公文拋在案上,淡聲道:“你辦的沒錯,”他頓了頓,忽而輕輕一哂,“只是放他回去,北狄也未見得會安生?!?/br>
    方臨面色微變,驀地抬起頭,成斐提起筆,想要去批昨晚沒處理完的案牘,卻不慎蘸多了墨,才要落筆,啪嗒一聲,一滴黑墨滴落下來,掉在紙上,洇開了一片。

    成斐動作停住,須臾道:“兩國之患,并非寥寥幾人可以轉(zhuǎn)圜,你先下去吧?!?/br>
    方臨應(yīng)聲退了出去,門扇吱呀一聲被帶上,成斐重新蘸墨,在公文上落了幾行。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唯今之計,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方臨才出去不久,房門被篤篤叩響,張承允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老師,晚生可以進去嗎?”

    成斐在紙上落下最后一個墨點,道:“進來?!?/br>
    院里的學(xué)生只有張承允喚他老師,因他入學(xué)晚,沒趕上當(dāng)初名冊的收編,是以雖入了學(xué)院,同其他學(xué)生們一起跟著夫子進學(xué),實際上還沒有真正的老師,成斐不想他沒有正經(jīng)名頭的待在院中,想起自己雖是院丞,卻并未收過誰,便暫且將張承允收到了自己名下,想著待明年再次錄編時再改進去,才有了現(xiàn)下的稱呼。

    張承允雖入學(xué)晚,卻天資過人,且勤謹(jǐn)好學(xué),和院中人都處的不錯。

    他應(yīng)聲而入,手里拿著一卷書,請教了幾個問題,末了指著書頁的空白處又道:“方才的題目晚生還有些一知半解,可否勞煩老師給晚生寫個注?晚生回去再好好揣摩?!?/br>
    成斐的眼睛落在書卷的文章上,隨口問了一句:“這一篇并不難,理解不了么?”

    張承允動作微頓,旋即道:“晚生愚鈍?!?/br>
    成斐因還有政務(wù)沒處理完,也沒多想,提筆便給他注上了,張承允仔細瞧著他的每一個比劃,待他寫完,拿著書躬身退了出去。

    . . .

    蘇閬院里的海棠花早已吐了苞,陰雨將停,陽光灑下來,每枝每簇都照的清亮十分,蕎蕎剪了幾枝捧進房中,尋了個白瓷瓶子插好,興滋滋的擺到案邊,轉(zhuǎn)眼看見蘇閬指間捏著一點細小的東西盯著瞧,悄悄湊過去,看了一眼,惑然問她:“小姐,你不練長劍,改用飛針啦?”

    蘇閬扯了扯唇角:“就這玩意兒也能殺人?捏都捏不住。”

    蕎蕎看一眼閃著寒光的繡花針,覺得這點兒小玩意落在小姐手里仍然很危險,尤其她還不會用,危險程度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蕎蕎往后退了幾分,笑道:“那小姐還擺弄什么呢?”

    蘇閬將擺在旁邊的盒子拉開,往案上一倒,絲帛針線嘩啦啦傾了出來,里頭還掉出個竹繡圈,順著桌面轱轆轆滾到了蕎蕎跟前。

    蕎蕎唬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圓:“這是干嘛?”她伸手摸摸蘇閬的腦門,“燒壞啦?”

    針線繡品這樣的東西,和她家小姐出現(xiàn)在同一個屋里,簡直讓人不敢想象。

    蘇閬擰了擰手腕,淡聲道:“丫鬟們跟我說,陳中的規(guī)矩,待成家來下了聘禮,我須得回些東西給成斐,鞋子腰帶什么的,鞋子肯定是不用想了,我試試能不能給他縫條腰帶?!?/br>
    蕎蕎結(jié)舌了好大一會兒,半晌道:“我覺得小姐不做,成侍郎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在意的?!?/br>
    蘇閬從成堆的繡線里挑出一根來,卻不料打了結(jié),遂伸手去解,邊道:“不成,大陳每對夫妻都是這樣的,我不能叫他娶了我,倒比旁人少了什么?!痹捯粑绰?,繡線在她手里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兒。

    蘇閬愣住,旋即嫌棄的往旁邊一丟:“這也忒不經(jīng)拽了。”

    蕎蕎:“……”

    蘇閬又要扯出一根來,蕎蕎忙上前攔住了:“哎小姐,咱先停一停,且不說你縫出來的東西…”她聲音小了幾分,“且不說它能不能戴,你事先問過成侍郎的尺寸么?”

    蘇閬茫然道:“什么尺寸?”

    蕎蕎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腰圍。”

    蘇閬這才反應(yīng)過來,環(huán)著兩只胳膊比了比,忽而想到自己之前抱成斐的那幾次,好像都是從他腋下穿過,然后兩手勾住他的背,現(xiàn)在看來這方式好像…不大對。

    唔,看來還得再抱一次。

    蘇閬眉梢微挑,也不管堆在案上的東西,起身就往外走,蕎蕎在身后喊道:“小姐干什么去?”

    蘇閬擺擺手:“到泓學(xué)院一趟。”

    第47章 戰(zhàn)事

    日頭漸漸往西移了下去, 成斐將筆墨紙硯收拾到一邊,虛掩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了,他抬眼, 看見進來的人, 眉眼舒展,朝她招了招手。

    蘇閬一笑, 邊走過去邊道:“你忙完了沒?”

    成斐應(yīng)聲:“你來的倒巧,才閑下來。”

    蘇閬走到他近前:“那你起來一下。”

    成斐有些不明所以, 邊含笑起身邊道:“怎么了?”

    他今日束的是一條青色寬邊錦帶, 云樣繡紋細密精致, 蘇閬垂眼瞧了片刻,突然上前,伸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

    蘇閬貼上來的那一剎, 成斐的身子微微僵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自己,還是以這樣親密的姿勢,實在讓他有點…受寵若驚。

    成斐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旋即回?fù)碜×怂? 眉目間也染上了一層舒然的笑意。

    蘇閬的右手在自己左臂上來回移了移,感覺量的差不多了,心滿意足的想松開時, 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能脫開身。

    成斐還在攬著她,身上蘊著的淡淡墨香也漸漸縈繞上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