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蘇輕鳶吩咐疏星去倒茶,自己卻一直屏息凝神等著變故出現(xiàn)呢! 那人先前應(yīng)該是藏在床下的,蘇輕鳶一見黑影出現(xiàn),立刻便扯動了手邊的繩子。 床頂上的幾只木枕瓷枕一起掉落下來,立時把刺客砸了個暈頭轉(zhuǎn)向! 這還不算完,那可憐的刺客正打算捂著腦袋逃走的時候,床頂上又有幾只凳子偏巧落了下來,他剛剛邁出一條腿,就被絆了個實打?qū)嵉聂篝颍?/br> 后來的事,疏星已經(jīng)知道了。 理清頭緒之后,疏星心有余悸地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從床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里面撿起了一塊帕子,神色凝重:“將軍為為了殺你,真是煞費苦心!” “這才是我親爹?!碧K輕鳶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 疏星伸手替蘇輕鳶放下了帳子,輕聲道:“刺客的事總得等到天亮才能處理,娘娘歇著吧?!?/br> “疏星。”蘇輕鳶開口叫住了她。 “娘娘還有何吩咐?”疏星忙轉(zhuǎn)了回來。 蘇輕鳶撩起了帷帳,靜靜地看著她:“疏星,我的手段已經(jīng)用完了。這會兒你若是把你手里那塊帕子捂在我的嘴上,接下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隨意了。” 疏星呆站了半晌,僵硬地笑了:“娘娘的話,奴婢有些不懂——難道娘娘疑心我是將軍那邊的人嗎?” “我正因為不知道你是誰的人,所以才會提心吊膽、寢食難安?!碧K輕鳶淡淡地道。 疏星怔怔地看著蘇輕鳶,眼中落下淚來:“原來……你果真在疑心我!小姐,疏星跟了您八年了!在您的眼里……” “在我的眼里,你和淡月是我最信得過的人,所以這會兒我若死了,旁人也只會當(dāng)我是中了刺客的招,沒有人會懷疑到你的頭上?!碧K輕鳶面無表情。 疏星面紅耳赤,緩緩地跪了下來:“疏星侍奉娘娘,從無二心。娘娘若是不信,疏星聽?wèi){處置?!?/br> 蘇輕鳶瞇著眼睛盯了她很久。 疏星抬起了頭:“娘娘……” 蘇輕鳶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你應(yīng)該能猜到我為什么疑心你。現(xiàn)在,我給你機會解釋?!?/br> “奴婢不知……”疏星遲疑著,沒什么底氣地辯解道。 蘇輕鳶沉下了臉。 疏星忽然跪直了身子,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如果娘娘要問的是奴婢這幾日私自外出的事……恕奴婢不能解釋。” “嗯?”蘇輕鳶有些詫異。 疏星咬牙道:“請娘娘恕罪。奴婢近來確實常常去見一個人……但是那人對娘娘絕無惡意,奴婢更不允許任何人傷到娘娘半分,所以……” “所以你鬼鬼祟祟瞞著我出去私會外人,我應(yīng)該裝作看不見,并且還要像從前一樣毫無保留地相信你?”蘇輕鳶冷聲質(zhì)問。 疏星沉默地跪了很久,忽然哭了出來:“真的不能說……娘娘,疏星愿受責(zé)罰,請您不要再問了!”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冷冷地看著她:“你應(yīng)該知道,這幾天我只要隨便找個人盯著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你去見的人是誰,但我并沒有那么做?!?/br> 疏星叩頭稱“是”,擦著眼淚道:“奴婢知道娘娘顧念這些年的情分,已經(jīng)留了體面。只是……奴婢答應(yīng)過那個人,死也不說的!” “因為答應(yīng)過那個人,所以就可以置我的感受于不顧?”蘇輕鳶步步緊逼。 疏星咬牙道:“是。奴婢敢以性命發(fā)誓,那人對娘娘絕無惡意,他(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加在意娘娘的安?!皇桥粳F(xiàn)在還不能說出他(她)的身份?!?/br> 蘇輕鳶緩緩地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 “娘娘……”疏星欲言又止。 蘇輕鳶躺回枕上,冷聲問:“是不是青鸞?” 這一次,疏星回答得跟干脆:“不是!” 蘇輕鳶靜靜地想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當(dāng)初我被父親鎖在柴房的時候,叫你拿給陸離的那封血書,你給了誰?” 疏星緩緩地俯下身去,以首觸地,再也沒有開口。 “好了,你下去吧?!碧K輕鳶沒有繼續(xù)追問,平靜地擺了擺手。 疏星緩緩地站起身來,沒有挪動腳步。 蘇輕鳶用被子兜住了頭,悶聲道:“以后,我若沒有叫你,你便不必到殿中來伺候了?!?/br> 疏星用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蘇輕鳶的指尖觸到枕下的那本《風(fēng)塵豪俠傳》,心頭一陣發(fā)寒。 疏星的話,她已經(jīng)不敢相信了。 一句都不能信。 那封血書,那丫頭有可能交給了青鸞,也有可能交給別的人,當(dāng)然更有可能悄悄地銷毀了。 那封仿冒她筆跡激怒陸離的書信,有可能是青鸞寫的,也有可能是疏星背后的那個人,當(dāng)然更有可能是疏星自己。 疏星這些日子的異常,有可能是在為青鸞傳遞消息,也有可能是在為她身后那個人奔走,當(dāng)然還有可能只是在故弄玄虛。 蘇輕鳶能確定的只有一點:疏星的主子,已經(jīng)不是她了。 先前的那些事,她也許錯怪了青鸞,也許沒有。但無論如何,疏星一定至少是個知情人。 今后的事態(tài)會如何發(fā)展,蘇輕鳶無法預(yù)料。她只知道,直至今日,疏星依然毫無悔意。 自幼同她一起長大的疏星?。?/br> 換掉了她的書信、毀掉了她的希望、親眼看著她絕望崩潰,卻可以在她面前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扮演一個溫順貼心的好姐妹;在真面目被揭穿之后,還可以繼續(xù)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tài)來,竭力維護(hù)身后那個不知是否存在的主子——疏星姑娘的這份心智,遠(yuǎn)非常人可及吶! 蘇輕鳶不知道疏星是什么時候退下去的。殿中一直很安靜,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疏星已經(jīng)不見了。 空蕩蕩的芳華殿,冷得嚇人。 蘇輕鳶將眼睛睜得很大,死死地盯著窗口。 今晚她從兩個刺客的手中逃出命來,還很順利地抓到了一個。本來應(yīng)該很高興很得意的,可是更深的恐懼卻又在心底瘋狂地生長了起來。 刺客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邊的人。 窗前閃過一道黑影,蘇輕鳶明明看見了,卻完全沒有想起自己應(yīng)該作何反應(yīng)。 等她意識到危險的時候,那黑影已經(jīng)撲到了床前。 蘇輕鳶心頭一緊,本能地反手從枕下摸出一把剪刀,拼盡全力揮了出去。 “阿鳶,是我!”那黑影奪下了她的剪刀,沉聲低吼。 蘇輕鳶怔了一下,呆住了。 床頭小柜上,夜明珠柔和的微光映著那人的側(cè)臉,似乎確實是她熟悉的輪廓。 “陸離?”她努力向前探著身子,向那張臉伸出手去。 陸離隨手把剪刀丟到地上,苦笑:“阿鳶,你還是喜歡用剪刀來對付我?” 蘇輕鳶忿忿地甩開手,悶聲道:“別的東西都用完了!我哪知道今晚會有第三只小賊過來!” 陸離脫掉靴子撲上床來,緊緊地?fù)碜×颂K輕鳶的身子:“阿鳶,別怕……” “我沒有怕??!”蘇輕鳶語氣輕松地道。 陸離愣了一下,隨后將她擁得更緊了些:“對,你沒有怕,是我怕了!我以為這芳華宮的防守已經(jīng)足夠嚴(yán)密,沒想到還是有人能來去自如……阿鳶,萬一你有個閃失,我該怎么辦?” 蘇輕鳶習(xí)慣性地往他的懷里縮了縮,許久才道:“我明明囑咐他們天亮之后再告訴你的?!?/br> “可是我吩咐他們一有變故立刻回報?!标戨x沉聲道。 “所以……”蘇輕鳶從他的懷里探出了頭。 陸離支起身子,看著她的臉:“所以,前幾次出事你都瞞著我,我還沒找你算賬?!?/br> 提起“算賬”,蘇輕鳶本能地覺得不妙,立刻決定先下手為強:“原來你都知道?你明知道我受了驚嚇,前天在御書房還對我那般冷言冷語的?” “好吧,算我錯——你想要我如何補償你?”陸離居然很自覺地認(rèn)了錯。 蘇輕鳶狐疑地看著他。 陸離的手上重重地抓了兩把。 蘇輕鳶大驚失色:“喂,你什么時候……” 陸離低下頭,從她的腮邊吻到頸下:“我手上一直未停,是你自己沒有察覺到。” 蘇輕鳶氣惱地推開他:“你今晚不是來做賊的嗎?哪有做賊做到人床上去的!” “有??!本‘小賊’不謀財不害命,只劫色。俗稱‘采花賊’是也?!标戨x笑著纏了過來。 蘇輕鳶一面躲閃著,一面皺眉道:“原來你放著正道不走走窗戶,為的是體驗做賊的樂趣?” “當(dāng)然。夜深人靜,月黑風(fēng)高,從窗口摸進(jìn)當(dāng)朝太后的臥榻,別有一番滋味?!标戨x一面啞聲笑著,一面把自己的衣裳也剝了個干干凈凈。 蘇輕鳶瞇起眼睛看著他:“小心我喊一聲‘抓賊’,叫人來把你綁了去!” 陸離低低地笑了一聲,在她耳邊柔聲道:“只要你舍得?!?/br> 蘇輕鳶下意識地攀住了他的肩,身子漸漸地軟了。 “陸離。”她喃喃喚道。 “我在。”陸離扶著她的腰,輕嘆。 “真的是你……”蘇輕鳶的眼圈忽然紅了。 陸離有些哭笑不得:“要不然……這半天你以為是誰?” 蘇輕鳶試探著抬起腿,與他糾纏在一起。 漸入佳境之后,陸離愛憐地吻著她流淚的眼角,嘆了一口氣。 這女人口口聲聲說“不怕”,卻分明一直魂不守舍,先前也不知受了多少煎熬! 也虧得她早嚇壞了,否則連著幾日沒能親近,這只餓了幾天的小母獅子不活吞了他才怪呢! 哪能像此刻這么乖,像一只溫順的小貓…… “你不專心!”小貓睜開眼睛,委屈地控訴道。 陸離忽然笑了。 糟糕!小貓又要變成小母獅子了! 果然,她的手臂漸漸地收緊了,微涼的手指在他的背上跳躍,調(diào)皮地撩撥著。 “阿鳶……”陸離托起了她的腰,讓她更緊密地貼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