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程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蘇輕鳶仰起頭來看著他:“我不想再見陸離,所以你萬萬不能把我的消息告訴他,否則我就當(dāng)沒交過你這個朋友了。” “好,我不說?!背剃培嵵氐氐馈?/br> 蘇輕鳶扶著他的手走了一段路,又低聲道:“我還有一件事,至今毫無頭緒,我也不知道該求誰……” “我?guī)湍?!不管有多難,我都幫你!”程昱立刻接道。 蘇輕鳶搖頭苦笑:“我知道你愿意幫我,可是這件事,或許只是我自己的一個臆測——我總覺得我的孩子還活著,卻不知道他在哪兒。” 程昱驚詫地看著她。 蘇輕鳶把孩子生死不知的緣故細(xì)說了一遍,垂眸嘆道:“她總說孩子死了,可我……我覺得我都快要瘋魔了!就算是死的,也該讓我見一見尸首才行,哪有說沒了就沒了的道理?” 程昱痛惜地攥著她的手,許久才嘆道:“我會派人詳查這件事,從陳家別苑開始,沿著你們逃亡的路線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打聽,一定幫你弄明白?!?/br> 蘇輕鳶一笑,又抬手擦了擦眼角:“我還真是沒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四處求人。” 程昱認(rèn)真地道:“鳶兒,我只怕你不肯用我?guī)兔?。你不知道,今日見到你,我有多高興?!?/br> “對了,你怎么會到那家小茶館去?”蘇輕鳶終于有了問閑事的心情。 程昱避開她的目光,顯然有些抗拒這個問題。 蘇輕鳶疑惑了:“這都不能說?” 程昱的耳根慢慢地紅了起來。 他能說自從那夜攻城之后、自從得知蘇輕鳶失蹤之后,他便沒日沒夜地帶著人在各大城門附近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亂找嗎? 這幾天,他連國公府也沒回去過,更沒有去上朝議政——盡管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子的尋找無異于大海撈針。 想到此處,程昱又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大海撈針又怎樣?畢竟還是被他撈到了不是嗎? 在一個幾乎完全不可能的地方、一座完全陌生的小茶館里,居然就這么遇見了,這是不是也算一種緣分呢? 程昱的心里,悄悄地雀躍起來。 到了程昱所說的“書齋”,蘇輕鳶才知道定國公府?dāng)?shù)百年的底蘊(yùn)果然足夠強(qiáng)大。單是程昱瞞著家人偷偷在外面置的一處歇足之地,居然也是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連小橋流水人工湖都有。 這也實(shí)在太奢侈了些! 程昱將蘇輕鳶帶到后宅的一間房里,叫了兩個小丫鬟來服侍,又囑咐道:“我這里跟周圍的鄰家都熟,人人都知道我是獨(dú)居,所以你只要不常往外走,就不會有人知道這里有客。近幾日我或許不能常來,你自己一定要寬心……” “我都明白。”蘇輕鳶打斷他的絮叨,心里熱熱的。 程昱訕訕地站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即刻要進(jìn)宮,就不陪你了。墨畫好生照看這里,不許出任何差錯知道嗎?” 那小丫鬟墨畫忙屈膝行禮,鄭重地道:“奴婢定然盡心服侍!” 看著程昱出門走遠(yuǎn),蘇輕鳶的笑容便淡了下來。 住在程昱這里,自然比跟念姑姑住在一起要安心得多。 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總覺得有些毛毛的,似乎有一個天大的隱患未除,她卻總也想不起那是什么。 第140章 她被軟禁了 書齋的小丫頭們很細(xì)心,知道蘇輕鳶怕冷,特地又生起了火盆,把臥房里面烘得暖暖的。 蘇輕鳶以為自己會睡得很安穩(wěn),可是床頭的蠟燭燃盡之后,她立刻又醒了。 失去孩子的痛楚、斬斷情絲的不舍,對陸離的失望和疑惑、對父母的恐懼和渴望……種種情緒纏繞在心頭,鬧得她頭昏腦漲。 這一夜,恐怕又注定要睜著眼睛到天亮了。 蘇輕鳶慢慢地坐起來,在床頭小柜上摸到一支蠟燭點(diǎn)著了,漸覺鼻塞眼酸、頭重腳輕,竟似乎是著了風(fēng)寒的滋味。 想起先前聽人說過月子里落下病根的種種壞處,她忙又縮回被底,閉上眼睛強(qiáng)迫自己重新入眠。 睡意遲遲不肯來,她卻忽然聽見遠(yuǎn)處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奇怪。 如此深夜,即使偶爾有人起夜活動,也該走小門才對,哪有大開正門驚動旁人的道理? 正這樣想著,又聽見一片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竟似乎是向這個方向來了。 蘇輕鳶心下一驚,忙起身披了衣裳。 外面響起了墨畫的聲音:“世子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姑娘早已經(jīng)睡下了!” “帶路吧?!笔浅剃诺穆曇?。 蘇輕鳶皺了皺眉,下床整了整衣裳,順手把頭發(fā)挽了個髻。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隨之而來的卻是墨畫焦急的勸阻:“世子,這于禮不合?。∧米詭拥剿秸瑏戆仓?,已經(jīng)是大不恰當(dāng);如今又深夜帶男子來闖姑娘的閨房,若是被老爺知道了,他……” 蘇輕鳶的心頭突地一跳。 程昱不是說這書齋是他的私產(chǎn),定國公并不知情嗎? 聽這丫鬟話里話外的意思,卻顯然并不是那么回事! 定國公是知道這處宅子的。而且這丫鬟言語間謹(jǐn)慎守禮近乎迂腐,顯然更像是定國公手底下的人! 蘇輕鳶待不住了。 她毫不遲疑地推開后窗跳了出去,矮著身子鉆進(jìn)了園子里。 片刻之后,她聽到臥房的門被推開了。 隨后,一聲怒吼響起:“人呢?!” 那是—— 陸離的聲音。 蘇輕鳶再不敢遲疑,忙起身沿著小徑往后面疾奔,跑掉了鞋子都顧不得撿。 這宅子的后園并不大,她很快就跑到了后門口。 后門關(guān)著,門閂上已經(jīng)落了鎖,打不開的。 這時,已經(jīng)有金甲士兵向這邊追了過來。蘇輕鳶聽到陸離的聲音喊著:“阿鳶,你回來!” 蘇輕鳶不想回去。 她忽然想到,一些人家的后門為了方便下人推車進(jìn)出,門檻都是可以拆下來的。 事不宜遲,她立刻蹲了下來,抓住門檻用力搖晃了幾下,果然向上提了起來。 撤掉門檻之后,大門和地面之間有一段距離,大約半尺來高。 蘇輕鳶仰面躺下,貼著地面蹭了出去。 陸離帶著金甲衛(wèi)追到這里,只來得及看到她沾滿了泥巴的一片衣角一閃而逝——等他彎下腰,眼前早已什么都沒了。 蘇輕鳶在門外站了起來,踉蹌著沿著小巷向外狂奔。 背上黏糊糊的,又冷又沉,不知沾了多少泥土,她也顧不得理會。 肚子有些痛,頭有些暈,她也管不了太多。 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 先前明明還有許多話要問他的,如今竟也已經(jīng)不想聽了。 她是個已經(jīng)“暴斃”了的人,若不徹徹底底地消失,難道還要跟他玩詐尸嗎? 門內(nèi),陸離看著地上那道長長的痕跡,怔了片刻,忽然如夢方醒:“快把門打開!” 守門的是個腿腳不靈便的的老者,很費(fèi)了一番工夫才顫巍巍地走過來,開了門。 門外的那條小巷中,已是空無一人。 “追!”陸離帶頭沖了出去。 小巷很長,沿途也并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遮擋,顯然是不能藏人的。 可是,剛剛出門沒多久的人,怎么就不見了呢? 金甲衛(wèi)分頭向兩邊去追,到了路口,又分作幾路繼續(xù)追下去…… 卻,一無所獲。 陸離站在巷口,等到了天亮。 侍衛(wèi)們陸續(xù)回來,帶給陸離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程昱只得陪他站著,不敢勸。 天亮之后,小路子從宮中找了過來,說是上朝的時辰早已到了。 陸離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程昱:“她為什么要跑?她為什么……不肯見我?” 程昱不知該作何回答。 陸離失魂落魄地走回蘇輕鳶住過的那間臥房,看著枕上落下的一只耳環(huán),以及墻角堆著沒來得及收拾的那套粗布衣裳,愣了半晌。 程昱小心地解釋道:“我確實(shí)是昨日傍晚才找到她的——你看,她先前假扮民女的時候穿的衣裳還沒來得及丟掉呢?!?/br> “我自然是信你的?!标戨x苦笑。 程昱靠在桌旁,黯然道:“我所知道的,都已經(jīng)告訴你了。至于她為什么不肯見你,我也……” 陸離黯然許久:“她心里在怨我。” 小路子在旁急道:“娘娘心里有疙瘩,一時想不通也是有的。如今皇上發(fā)愁也無益,不如先慢慢地幫娘娘把疙瘩解開——若能找到小皇子,就算有天大的誤會也都不是事了!” 陸離立時抬起了頭。 程昱忙道:“正是這個道理!鳶……娘娘如今最耿耿于懷的,就是那孩子至今生死不知。你若能把那孩子找到,她一定會肯見你的?!?/br> “若是找不到,她就永遠(yuǎn)不見我了嗎?”陸離站起身來,啞聲自問。 程昱和小路子對視一眼,誰也沒敢接他的話。 “回宮吧?!标戨x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