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眾人了金鏈子自己爬出水盆寫字的情景,都覺十分不可思議,對賈赦的本事又多佩服的三分。只有孟懷臉如死灰,賈赦多問一個問題,孟懷臉上就更難看一分。 就在眾人聚精會神的觀看那水盆中伸出的金鏈子在案上寫字時,賈赦突然念了一陣咒訣,向孟懷一指,孟懷只覺得自己袖內(nèi)一熱,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賈赦又回頭對艷云珠道:“你且看看,你的孟郎項間掛的是什么?你當真還要護著他么?” 孟懷早已變得滿臉油膩,大腹便便,全無當年俊美模樣,而艷云珠也從當年一代美人變成丑陋不堪的女鬼。但是最令艷云珠受不了的是孟懷項間赫然掛著另一個住著女子魂魄的陰牌。 艷云珠勃然大怒,眾人只見水盆中金鏈子突然揚起,帶出冷冰冰的一串水珠,那金鏈子陡然變長,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向孟懷,一根狠狠抽打在孟懷臉上,孟懷一張老臉瞬間皮開rou綻;一根仿若有眼睛一般,撕開孟懷衣襟,卷著孟懷胸前戴著的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飾品一拉,一卷,縮回盆中。 那金鏈子卷住孟懷脖子上奪來的陰牌,猶不解氣,越纏越緊,仿佛要將陰牌鉸碎,眾人雖然看不見陰物,卻仿若聽到一絲女子的尖叫,凄厲又瘆人。 賈赦拿住一張符紙,在金鏈子上一拍,那金鏈子不甘心的松開被鉸住的陰牌,受傷后又被禁錮的艷云珠原本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但見賈赦救下陰牌,她怨氣陡增,大喊道:“為什么?我要殺了她!” 賈赦伸出桃木劍挑出落入盆中的陰牌,道:“我不管你們之間如何爭風(fēng)吃醋,孟懷現(xiàn)在還需留著活口?!辟Z赦在艷云珠手上奪出陰牌的同時,孟懷噴出一口鮮血,而那塊被賈赦奪下的陰牌上,也起了一道裂痕。 艷云珠不干的尖叫:“不~~”這聲尖叫太過尖銳,連看不見陰物的眾人,仿佛也聽見一絲鬼號,氛圍變得越發(fā)詭異恐怖。 孟懷戴著新的陰牌擊潰了艷云珠最后一絲防線,賈赦重新在水噴上畫上朱砂符,這次無需審問艷云珠,便能透過水面看到艷云珠和孟懷的過去: 三十年前,艷云珠是夕水街春風(fēng)苑的頭牌,艷名動京城,多少人為艷云珠一擲千金,只為一睹芳澤。 那年,年方弱冠的孟懷還是俊俏少年郎,和一群趕考的學(xué)子同去春風(fēng)苑長見識。原本這些窮書生是沒有資格見艷云珠一面的,誰知機緣巧合,孟懷從樓下經(jīng)過的時候,猛一抬頭,正好看見憑窗嘆氣的艷云珠,二人一見鐘情,艷云珠為了孟懷棄賤從良,洗手做湯羹。 來年春闈,孟懷中了二榜進士。雖然是二榜末,卻依舊是進士出身,比之三榜同進士出身,卻是云泥之別。 中了進士之后,孟懷到底顧忌世俗眼光,娶了家世清白的鄉(xiāng)紳之女為妻,又納艷云珠為妾,艷云珠善妒,就是那時開始的。 孟懷中進士時排名雖然不高,入仕之后卻官運亨通,晉升極快,或者說,孟懷的運氣好得令人吃驚。 本朝三年一科,中進士后,排名較高者入翰林院做庶吉士,排名不夠者在京候缺。因為孟懷排在二榜末,又非勛貴人家子弟,無人提攜,自然未曾入翰林院,也未得到第一批封官的實缺。 誰知在京候缺缺候了兩年,同榜進士入翰林的,任實缺的,全都有了著落,只剩孟懷一人還在候缺的時候,長安縣縣令突然犯了事。孟懷因此得到第一個實缺。長安縣離京城不過百里路程,是難得的肥缺。 同榜進士不少排名比孟懷高的,出身比孟懷好的,都有不少去了苦寒之地歷練,唯有孟懷,原以為就此荒廢三年,等到下一科進士出來,又要和下一科進士競爭。孟懷無權(quán)無勢,排名又低,只怕再等三年,依舊是難以候到實缺,誰知就在此時,來了這樣一個機會,不但得了缺,還是肥缺。 孟懷在長安縣任縣令四年,又因江南應(yīng)天府一個通判暴斃,孟懷又去了江南,巴結(jié)上了江南望族甄家,從此官運亨通,步步高升。 孟懷官場得意,卻無子嗣運,家中妻妾成群,卻無一點香火。直至十五年前,孟懷之妾艷云珠才有了孕身,同時,孟懷似乎花光了所有好運,在官場處處受人掣肘,十分不順。 屋漏偏逢連夜雨,孟懷官運不順倒還罷了,好歹艷云珠有孕,也有了子嗣繼承香火。誰知艷云珠日漸顯懷,就要臨盆的時候,卻跌了一跤,一尸兩命。說來也怪,艷云珠亡故之后,孟懷的官運似乎又回來了,三年年后升上戶部左侍郎,又隔兩年后,戶部尚書致仕,孟懷升任戶部尚書直至今日。 當然,艷云珠跌了一跤動了胎氣,難產(chǎn)而亡,是孟家對外的說辭。 賈赦透過水盆看到的卻是孟懷在滿臉愁容,在艷云珠房內(nèi)由艷云珠伏侍著借酒澆愁。艷云珠青樓頭牌出身,雖然懷著身孕,也年過三旬,卻依舊明艷異常,她又善解人意,一面為孟懷斟酒,一面勸說孟懷,真真一朵難得解語之花。 孟懷酒入愁腸,拉著艷云珠的手說:“云珠,我此生為著名聲,為著子嗣另娶他人,最是委屈了你??墒窃谖倚闹?,唯記得春風(fēng)苑樓下的驚鴻一瞥,只那一眼我便認定了你,其他女子,不過都是庸脂俗粉罷了。 若早知我娶這許多妻妾,仍舊只有云珠能為我誕下子嗣,我又何必舍近求遠,走了許多彎路,辜負許多時光。云珠,若是你腹中孩兒是個男孩兒,我便休了太太,將你扶正,咱們的孩子便是嫡長子了?!?/br> 賈赦透過水盆看到這一幕,都險些看吐了。只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賈赦能一眼看穿孟懷這是逢場作戲,艷云珠卻對孟懷用情至深,又是一般解語良言相勸,什么只要孟郎心中有我,云珠別無所求云云。 孟懷拉著艷云珠的手又說:“可惜我如今犯了小人,受人陷害彈劾,說我貪弊公款,我也不知能不能度過此難關(guān)了。云珠,若是你能助我度過難關(guān),你愿意幫我嗎?” 艷云珠也許對孟懷當真用情太深,也有可能艷云珠孕中心思敏感,被孟懷一頓甜言蜜語灌得云里霧里,一雙妙目款款看著孟懷道:“妾身自然愿意,只是妾身一屆女子,如何幫得了孟郎?” 孟懷聽了,面露感動之色,拉著艷云珠的手道:“當真愿意?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云珠都不后悔?” 艷云珠看著孟懷道:“妾自然愿意。”說完,只見孟懷已經(jīng)歪在桌上,已經(jīng)醉了。 艷云珠看著孟懷無奈又擔(dān)憂的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去要傳人進來伏侍,卻見孟懷猛然站起,死死捂著艷云珠的嘴。 艷云珠瞪大了眼睛盯著孟懷,只一會兒,眼中就流出的不甘又痛苦的淚水,仿佛在問孟懷:為什么? 因為孟懷背對賈赦,賈赦不能透過水盆看清孟懷的表情,不知道孟懷殺艷云珠這個對他用情極深的女子時,是否有過一絲不忍。 艷云珠死了,一尸兩命。接著,一個賈赦認識的熟人進來,正是那個后來害張珣不成的邪道云輝。云輝取出早就刻好的陰牌,做法將艷云珠的鬼魂招入陰牌中禁錮起來,將陰牌交給孟懷,孟懷將陰牌掛在了頸項之上。 若非是個早就見慣各種陰暗的風(fēng)水師,若是賈赦心理承受能力略差一些,只怕就要吐了。 這個才子佳人的故事一點不凄美,只有喪心病狂又無比殘忍的算計,令人作嘔。 孟懷為艷云珠舉辦了隆重的喪禮,在喪禮上哭得死去活來。從此以后孟懷官運亨通,可說是青云直上,直至后來成為戶部尚書。 賈赦觀孟懷年輕時的相貌,雖然有幾分俊美,卻并未到公子無雙之境,比之艷云珠之顏色更是差得極遠。艷云珠為何對孟懷一見傾心,賈赦推測那日孟懷和一群趕考學(xué)子去春風(fēng)苑,就帶著旺桃花運的陰牌,引得艷云珠對孟懷一見傾心。 而孟懷從春闈進二榜末尾,到運氣極好的任長安縣令、應(yīng)天府通判,一路經(jīng)歷可謂傳奇,皆是因為他帶著旺運勢的陰牌的緣故。 陰牌催運是捷徑,見效極快,但也極易受到反噬。包括孟懷一直難有自己的子嗣,也是用了陰牌之故。用陰牌催運的人,十有八九會如同染上毒癮一般,當一個陰牌效力降低,副作用開始顯現(xiàn)的時候,就會請另一塊新的陰牌來催運。 不知道孟懷在請了多少塊陰牌之后,在官場遇到了大的危機,普通陰牌的效力已經(jīng)無法化解孟懷身上的厄運。于是孟懷在云輝的建議下,把心思動到了艷云珠頭上。 艷云珠懷著孟懷的子嗣,用親子做陰牌,本來就效力極大,何況孟懷還用一場醉酒引得艷云珠說出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愿意幫孟懷度過難關(guān)的話。這自愿成為陰牌,效力更加猛烈。 艷云珠無論如何想不到那番柔情蜜意的情話暗藏殺機,在孟懷親手殺死艷云珠的時候,可想而知艷云珠又多少憤怒、不甘、怨恨、執(zhí)念和絕望,況且艷云珠腹中還有已經(jīng)成型的胎兒,幾廂疊加,云輝為孟懷做出一塊效力高強的陰牌,孟懷帶上之后,效果立竿見影,不但度過難關(guān),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直到兩年前,艷云珠這塊陰牌也開始顯現(xiàn)出反噬跡象。這時,正好朝廷決定在城西辟地修建新官邸,孟懷便動了歪心思,將禍水西引,云光用金鎖鏈鎖住珍珠,便是用首飾鎖住艷云珠的魂魄,又將其埋入城西新官邸的巷子中,妄圖借許多命帶官運之人的貴重命格,壓制艷云珠的戾氣。 誰知艷云珠戾氣實在太重,執(zhí)念實在太深。她被孟懷深深辜負,最是見不得別人夫妻恩愛,便連奪八名深得丈夫愛重的女子性命,在她奪第九條性命的時候,被云意打斷,云意救了母親,自己卻死于非命。 揭開城西新官邸鬧鬼的真相,賈赦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孟懷作為一個才智平庸的人,為著一己貪念,造下許多孽,他顧然會不得好死,在地獄受盡酷刑,永世不得超生,但因此喪生的就八位官員的妻子和小云意何其無辜? 即便艷云珠化作厲鬼后做下累累罪惡,但始作俑者依舊是孟懷,艷云珠剛開始只是受害人,后來又變成了加害鬼。 弄清楚來龍去脈,賈赦對許升道:“這里的花池,就按我先頭說的改了吧?!痹S升應(yīng)是記下。 萬事妥當,只桂樹夏日不好種活,只留著小小花池,等著過了夏日再種。此間惡鬼已經(jīng)被抓,賈赦便道了事情已經(jīng)解決,眾人散了。 送賈赦回府的路上,許升問賈赦,孟大人是否與此事有關(guān),此間鬧鬼的真相如何?賈赦簡略的將事情告訴了許升。 許升聽得瞠目結(jié)舌,亦是怒從心起,沉默半日,才問:“既是陰牌失效后會反噬,為何不直接毀了陰牌,而要將陰牌埋入別處害人?” 賈赦冷笑一聲說:“和鬼怪打交道,豈有只得好處,不付出代價的道理。從請陰牌之處,就要通過某些法事和媒介與陰牌建立聯(lián)系,從此之后,陰牌主人的命運就和陰牌中陰靈的命運息息相關(guān),毀了陰牌,陰牌的主人也就死了。所以當陰牌開始出現(xiàn)反噬跡象時,除了請另一塊更靈驗的陰牌壓制舊陰牌,就是將陰牌的戾氣嫁禍給別人。” 許升聽得倒抽一口涼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看過一張室內(nèi)設(shè)計圖,一個新銳設(shè)計師在家中擺了個棺材做茶幾,取的是升官發(fā)財之意,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很瘆人。 這個案子又有點沉重了,所以就不分章節(jié)寫了,用肥章一章寫完,以后爭取寫點輕松點的案子。 另外,本文有cp,但是cp出來的節(jié)點有點晚,而且就算cp出來之后,依然是以捉鬼破案為主,感情線為輔,所以,大家先當無cp看著吧。 第30章 孟懷臉上被金鏈子抽了兩道猙獰的血口, 孟懷只覺刺骨的疼。他依稀記得在那金鏈子突然襲擊自己之前, 自己袖內(nèi)突然發(fā)了一下熱?;馗螅蠎涯贸鲂鋬?nèi)之物, 原來是賈赦分發(fā)給入城西新官邸巷子眾人的護身符。孟懷打開福字錦囊,只見護身符已經(jīng)化作了一小撮灰。 孟懷想起自己袖內(nèi)發(fā)熱之前, 賈赦口念咒訣指了自己一下, 難道就是那一下, 自己袖內(nèi)的護身符就燃化了嗎?沒了護身符,艷云珠才敢狂性大發(fā), 不但用金鏈子打了自己的臉,還奪走了自己身上的陰牌? 想到這里, 孟懷出了一身的冷汗。 次日就是大朝會,賈赦身著朝服,帶著第二道請罪折子早早的候在東華門外。賈赦剛到不久,就見林如海滿臉肅色的來了。 昨日城西新官邸挖出那樣令人觸目驚心的東西, 必然引起文官震動,今日彈劾孟懷的人必然不少。賈赦見孟懷面相,官運已盡,且面帶死氣,知道該他還債的時候到了。 林如海任蘭臺寺大夫, 彈劾孟懷之事,必然要帶頭出面。一個孟懷倒沒什么,但他這些年能青云直上,全靠江南甄家扶持, 江南甄家除了在金陵獨霸一方外,在宮中還有一位貴妃,甄貴妃又是頗得皇上器重的忠勇親王之母,故,孟懷是背靠著忠勇親王的。 林如海出身侯門,從科第入仕,是清貴之家,向來不結(jié)黨營私。要帶頭出面彈劾孟懷,無異于以卵擊石,壓力自然不小,也難怪林如海神色嚴肅,連走路都在出神。 林如海走著走著,猛然覺得自己撞到一人,抬起頭來正欲道歉,卻見是賈赦伸出一只手臂攔在自己身前。 “大內(nèi)兄,又來上朝?。俊绷秩绾Cπ?。 賈赦遞給林如海一個福字錦囊道:“我見林大人面色猶豫,似有心事難以決斷。所謂心存正義而百邪不侵,這個符也不知道林大人還用不用的著,不過我既然畫來了,妹夫不妨收著?!?/br> 林如海以前對賈敏的兩個兄長都有些看不上,后來在繕國公府見賈赦制伏尸怪石光珠,林如海對賈赦大有改觀。再后來,賈赦正家規(guī),懲刁奴,為被刁奴欺壓的貧民做主,林如海對這個大內(nèi)兄由以前的看不上眼轉(zhuǎn)為佩服,原本就有交好之意。見賈赦給自己福字錦囊,林如海忙接過放入袖中道:“謝過大內(nèi)兄。” 賈赦輕輕拍了一下林如海的肩膀道:“論公大家同朝為官,論私你是我妹婿,何須客氣?!?/br> 隨著賈赦右手在自己肩上拂過,林如海只覺心中猶豫盡去,生出一股萬丈豪情,大有為民除害,舍我其誰的氣勢。 再隔了一陣,東華門開,文武百官魚貫入內(nèi)。依舊是親王重臣入金鑾殿,賈赦等或是品級不夠,或是沒有實權(quán)的官宦在殿外等候遞折子。 這一次大朝會從卯時直至午時方散,據(jù)說金鑾殿上,辯論激烈,彈劾戶部尚書孟懷的官員此起彼伏。 先時,甄貴妃之子忠勇親王還回護孟懷一兩句,誰知以蘭臺寺大夫林如海為首的文官列舉孟懷不法之事,據(jù)理力爭,直陳利弊,直言像孟懷這樣的國賊祿蠹,若不嚴懲,危害江山社稷。 其他文官見林如海這等言官不畏權(quán)勢,也紛紛站出指證孟懷做下的惡事:貪弊受賄、結(jié)黨營私、草菅人命、奪財害命、陷害忠良、打壓下屬、任人唯親、為一己之私構(gòu)陷朝廷命官等罪名,簡直不勝枚舉。 忠勇親王在戶部經(jīng)營極深,孟懷在江南時,便是甄應(yīng)嘉一手扶持起來,又舉薦給忠勇親王的。忠勇親王重用孟懷,將其培養(yǎng)成自己的左臂右膀,但在此次大朝會上,彈劾孟懷之聲來勢洶洶,忠勇親王也不得不斷尾求生,臨陣倒戈,直言孟懷這樣的國賊該當徹查嚴懲。 孟懷的最后一道護身符也將其拋棄,朝堂之上,孟懷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直至午時,朝會方散。賈赦等人雖不能入金鑾殿,亦要在金鑾殿外等候散朝,賈赦雖聽不清殿內(nèi)具體辯論些什么,卻能隱隱聽得辯論激烈,他也知道孟懷死期已到。 退朝之后,親王重臣出金鑾殿,賈赦遠遠看見許多官員歡欣鼓舞,不少人身上都多了一道或厚或薄的功德,其中以林如海為最。孟懷此人,惡貫滿盈,以至于但凡參與彈劾他的人,或多或少,皆有功德加身。 “林大人今日不卑不亢,侃侃而談之風(fēng)采,真真令人神往?!?/br> “林大人風(fēng)采照人倒是其次,那份不畏權(quán)勢,據(jù)理力爭的赤子之心,當真令人佩服?!?/br> 散朝之后,賈赦站在人群中,聽見眾人意猶未盡的說著朝會上發(fā)生的事,其中以林如海得到的贊譽最多。 林如海聽著眾人的褒獎,想到的卻是自己今日上朝之前,心中還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不禁略覺慚愧。他只覺自從賈赦遞給自己一個福字錦囊后,自己仿佛靈光乍現(xiàn),該如何彈劾孟懷,一條條,一款款,思路無比清晰。想到這里,林如海摸了一下袖中錦囊,看見賈赦還在東華門外,忙敢上前說:“大內(nèi)兄,今日多謝大內(nèi)兄相助?!?/br> 賈赦一笑說:“謝我做什么?應(yīng)該是曾受孟懷戕害打壓的人謝妹婿才是,孟懷罪惡滔天,應(yīng)有此報,妹婿有彈劾之功,亦是功德一件?!?/br> 二人說了幾句話,林如海覺得這位大內(nèi)兄不但性子變了,連氣度都比之之前高華了,越發(fā)對賈赦心悅誠服。兩人寒暄幾句,各自回府。 孟懷的案子交給刑部、大理寺和蘭臺寺三司會審??赡苁敲蠎炎咝奥坊ü饬怂羞\氣,反噬來臨得太猛烈,當年費盡心機掩蓋的罪證一件件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浮出水面,孟懷名譽掃地,人人喊打,簡直成了罪惡的代名詞。 很快判定下來,孟懷判凌遲處死,家產(chǎn)除歸還苦主外,其余充公,因為孟懷罪惡實在是嘆為觀止,突破良心底線,圣上一怒之下,下了一道口諭。稱孟懷此人貪得無厭,故懲罰其死后成為餓死鬼。孟懷也成為本朝第一例被剝奪最后一頓斷頭飯的死刑犯人。 自從城西新官邸的棺材花壇被拆,禁錮艷云珠鬼魂的金絲楠木盒子重見天日,孟懷就日日噩夢纏身,食不下咽。那日太白樓上,賈赦故意作弄孟懷,讓其狠狠大吃一頓,撐得孟懷險些背過氣去,竟是孟懷此生吃的最后一餐飽飯。 孟懷行刑那日,刑場上陰氣沉沉,孟懷只覺千鬼萬魂向自己圍攏過來,自稱是被孟懷害死的冤魂,要吃孟懷的rou,喝孟懷的血。 孟懷被五花大綁,無力掙扎,眼睜睜看著那些惡鬼當真一口一口的咬掉了自己的血rou,其中有艷云珠,有城西新官邸枉死的八名女子,有那個叫云意的孩子,有自己晉升路上被自己構(gòu)陷的對手、下屬,有自己斂財路上被無辜鋃鐺入獄害死的苦主…… 孟懷只見這些惡鬼撲向自己,生生一口一口咬掉自己的血rou,露出白骨。孟懷想放聲大叫,稍減苦楚,卻因餓得沒有絲毫力氣,就是哀嚎都有氣無力。同時,劊子手一刀一刀的正在行刑,劊子手每割孟懷一刀,孟懷就覺得自己被惡鬼咬下一塊血rou。那些討債的惡鬼,不知道是孟懷的幻覺,還是惡鬼就在孟懷心中。 孟懷行刑那日,賈赦路過刑場之外,只見吳胥和栗祿又拿著縛魂鎖,搖著招魂鈴來了。 因為已經(jīng)是熟鬼了,賈赦對二陰差一笑,道:“陰差大人,又見面了?!?/br> 二陰差也向賈赦問好。 因孟懷行刑尚未完畢,吳胥和栗祿還不能上前勾魂,賈赦便問:“敢問二位陰差大人,城西新官邸枉死的九人如今可好?” 吳胥笑道:“有法師超度,城隍已經(jīng)知九人冤屈,城隍會將其冤屈報入閻王殿,會安排他們重新投胎做人,因其生前未做惡事,在陰間也不會受太多苦楚?!?/br> 賈赦聽了,心中感慨,這九人在陽間皆生活美滿,再是重新投胎做人,哪怕投入高粱富貴之家,又何嘗是其所愿?只是人死不能復(fù)生,也只得如此罷了。 氣氛有些沉重,隔了一會兒,吳胥才道:“還有一事,艷云珠和孟懷的處罰,都判下來了。孟懷和艷云珠都會被剝奪根基,以后不能受香火變得強大,不能輪回轉(zhuǎn)世,打入十八層地獄服役。始作俑者孟懷會被保留記憶,他將記得他曾經(jīng)享受過的富貴,眼睜睜看著被他害過的人一個一個進入輪回,獲得新生,而他只能做最低等的小鬼,服無窮無盡的苦役。艷云珠原本無辜,后來卻為虎作倀,犯下累累罪惡,也打入十八層地獄服役。只是,艷云珠會被剝奪智慧記憶,如同行尸走rou?!?/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