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生產(chǎn)智能家用清潔機器保姆的工廠，目前從狀態(tài)來看太過蕭條冷清，很快我注意到外墻上掛著的是歇業(yè)整頓的大牌子，還有一張政府的封條。

    我讓雪峰幫忙上網(wǎng)搜索了一下，這家企業(yè)被發(fā)現(xiàn)使用違禁的魔導科技，假借升級人形機器人關(guān)節(jié)之名，暗中研究人用義肢，所以被查封。

    而所屬公司，的確，這就是恒星集團的廠房。

    雪峰前后看了看，壓低聲音，趴在我的肩上對我說：“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一腳踹開大門，然后沖進去大殺四方？”

    不！

    “別鬧。”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要總看不真實的奇幻小說了?！?/br>
    我忍不住批評了他，聽聽他那描述，最魯莽的戰(zhàn)術(shù)就是正面強攻，除非我背后站著整個圣殿騎士團，不然正面沖也太直愣了，到是那些三流奇幻網(wǎng)絡(luò)小說，經(jīng)常讓主角自帶一身霸氣光環(huán)，頂著某種血紅背景顏色的天空，鏗鏘有力地一步一步走進敵人大營，還要從正面高調(diào)走，以突顯主角氣場。

    但是雪峰，那在現(xiàn)實里不行，絕對不行！

    ——你會被打成篩子，或者在網(wǎng)上引起轟動。也有可能正面被魔導炮彈轟炸，血rou模糊，然后再在網(wǎng)上引起轟動。

    我從空間戒指里拿出紅外熱感探測器，把它放飛了出去，這樣它掃描到的工廠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就會被我的終端接收。

    我再次對雪峰說：“我們生活在現(xiàn)代，我們得有點現(xiàn)代化手段啊?！?/br>
    他一臉好奇地看著我擺弄儀器，不大一會兒我面色凝重，工廠里有很多熱源，每一個熱源都代表一個人體，但這些熱源很奇怪。

    他們外輪廓不規(guī)則，沒有人體整個這么大——他們是活人經(jīng)過半機械化改造之后的電子人。

    果然，這家企業(yè)真如雷諾議員所說，藏污納垢。

    電子人在國際上都是有極大爭議的，他們是把健康的活人改裝成半機械狀態(tài)，甚至在腦子里插有芯片，血管里注入納米機器人，用來調(diào)節(jié)情緒，強行消除恐懼，使得這些人“一出廠”就能成為悍不畏死的強大戰(zhàn)斗力。

    我知道許多私人軍事企業(yè)都做這種強化，但聯(lián)邦法律一直以違背自然為由，禁止實施這種手術(shù)，使得聯(lián)邦境內(nèi)很多軍工企業(yè)只能眼巴巴看著做這個的同行發(fā)財。

    如果是這樣……

    “跟在我后面走。”我說。

    雪峰皺了皺眉，但還是乖乖站在了我后面。

    我越過墻壁，飛快貼到廠房墻下，工廠很大，一共五座獨立建筑，幾個不同大小的大型機械車間，從熱成像上判斷，電子人最密集的地方應(yīng)該最有可能關(guān)押雷諾，那是最后方的一個廠房。

    “小心?！?/br>
    雪峰在我試圖跳窗的時候抓了我的腰帶一把：“這次讓我走前面，我是龍，我比你防御力高！”

    “不……”我說，“可你沒有經(jīng)驗?！?/br>
    我沒有試驗過圣光和龍鱗誰的防御力強，但我清楚，我比雪峰經(jīng)驗豐富。

    “萬一這又是陷阱，你會受傷?！毖┓鍙姍M地抱著我的腰，讓我萬分……好吧，我承認，萬分無奈之中，好像，還很感動。

    雪峰啊……唉……

    “雪峰。”我第一次正式而直接地說，“雪峰，我，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完美，我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每一件說出來都不是好事，所以雪峰，你——”

    他卻打斷我：“我也有很多壞秘密，比如我小時候在龍眠地的圣堂撒尿，我做過最嚴重的事情是差點把無辜旅人凍成冰棍。但是歌利亞，世界上連巨龍都不是完美的，何況人類呢?！?/br>
    哈哈……這話聽起來像自高自大的吹捧。

    但我理解了巨龍安慰我的心情。

    圣騎士歌利亞手握圣光，但在手握圣光之前，我有過屬于我自己的“無光歲月”。

    雪峰驕傲地挺起胸，說：“論毛病，你肯定沒我多，所以你不會嫌棄我就好?！?/br>
    喂，毛病多，也值得這樣一臉高傲得意地炫耀起來嗎？

    我忍俊不禁，什么入侵敵營的沉重心情都不見了。

    所以，我只好說：“好吧雪峰，我們既然都不會相互嫌棄，那么接下來你要暫時聽我指令了。站在我后面，跟著我，保持安靜?！?/br>
    “可是——”

    我按住他的肩膀，嚴肅道：“雪峰，龍與騎士做搭檔的時候，一般都是由騎士來下達作戰(zhàn)命令的吧？”

    他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光彩四溢，緊接著他彎起嘴唇。

    然后他飛快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第22章

    啊……

    ……

    嗯……

    我可能愣了足足半小時，但也可能只有一瞬。

    “別在這種時候……”我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很小，而雪峰沖我呲牙一笑。

    “那等結(jié)束任務(wù)之后，我要帶你去我的巢xue?！毖┓鍧M意地湊到我耳邊說，“你將是我所有收藏品中最寶貴的珍寶！”

    唔，龍族的風俗啊……

    他們會將自己的騎士看做自己的“財產(chǎn)”（龍族們對這個詞的定義和人類的不太一樣），一般來說都是被當做最亮晶晶的寶貝，我見過不少被自家龍打扮得酷似珠寶展示架的龍騎士，但我覺得，我應(yīng)當盡力避免這個命運，畢竟，圣子服飾已經(jīng)很華美了，不需要再弄成移動珠寶柜臺。

    “……我會比愛護我最耀眼的鉆石還要愛護你的！”雪峰摟著我，就像……摟著一個鑲嵌鉆石的手辦。

    “好了?！蔽彝仆扑募绨颍拔艺f了，別在這個時候再……”

    再說這種話我會燒起來的！

    ……

    好在雪峰還知道規(guī)規(guī)矩矩配合我，我們順利進入工廠內(nèi)部，工廠太大，所以窗口處并不是都有人看守。

    我選擇進入的走廊雖然不是最近入侵點，但好處是沒有什么看護，進入之后廠房車間錯綜復(fù)雜，就不再那么明顯了；我粗略算了一下，這個工廠里共有大約一百五十左右的電子人，強化程度不等，但棘手一些的大概只有十幾個。

    “歌利亞，你認真的時候真迷人。”

    我一頓，差點腳滑。

    “雪峰！”我有點懊惱地轉(zhuǎn)過頭，斥責，“夠了，我們需要約法三章！”

    他看著我，乖乖點頭，這姿勢使我臉上的溫度不降反升。

    “首先最重要的，不要……不要隨時隨地把……呃，把情話掛在嘴邊，好嗎？”

    雪峰無辜地看著我：“可是我是誠實地說出心聲啊，你們圣殿不是提倡誠實的美德嗎？”

    我——

    我努力嚴厲地說：“圣殿還提倡節(jié)制！”

    “哦……那好吧，我會盡力?！毖┓灞任疫€嚴厲，“你過于耀眼了，很多時候不能怪我！”

    我……

    我不太知道，談戀愛都會這樣滿嘴情話，不分場合地點嗎？也有可能是吧，畢竟我在圣殿里見過很多摟摟抱抱的情侶，甚至在莊嚴神圣的贊禮上，都會有情侶手牽手，肩挨肩，并且還宣稱——“神也會樂意看到美好愛情的”。

    嗯，當時我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陷入這種情況。

    “神賜予我們美好事物，但同時要求我們不能耽于享樂，過分沉迷會過猶不及?！蔽抑赋?。

    雪峰鄭重點頭，我松了口氣。

    誰知他下一句是：“歌利亞你真不愧是我選中的騎士！”

    我……

    算了，就當這是光明神對我的考驗吧。

    ……

    熱成像儀器上除了電子人，還有一些被干擾的區(qū)域，我無法確定里面有什么，其中有幾個房間有大面積的空缺，旁邊的屋子還有幾個沒有改造過的正常人類，我也不確定哪個才是雷諾。

    “這好辦?！毖┓逭f著，他把我塞進一個工廠休息間，“你等等?！?/br>
    哎！

    在我來得及阻止之前，雪峰沖了出去，可能我誤以為雪峰能像我的同僚一樣聽我指揮，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算了算了，左右他不會有太大危險，實在不行恢復(fù)原形大開殺戒吧。

    片刻后他拎著一個電子人回來了，姿態(tài)輕松，好像剛?cè)ド坛琴I回來的一樣。

    他把電子人丟到我面前，單膝壓著他的后背，一手扯著他的頭把他上半身拎起來，兇神惡煞地問：“說，人質(zhì)被關(guān)在哪兒！”幸虧電子人身上的機械部件很堅硬，他要是這么扯正常人，會扯斷脊椎啊！

    他看起來真的很有勘塔那羅亞神殿拷問者的氣質(zhì)……

    ——勘塔那羅亞神殿也是一座古老的神殿，是牧原與荒野之神的殿堂，崇拜自然與生命，以掃除異端為己任，并且他們的傳統(tǒng)就是手段有時過于……誠實地說，手段過于殘暴。比如禁魔手枷是他們的發(fā)明，他們還發(fā)明過那種帶尖刺的鐵籠子，看著就很不人道。

    現(xiàn)在的雪峰就一副專業(yè)逼供的樣子，并且我感受到了巨大的龍巢之主威能。

    ……那股強大而可怕的壓力卻在我身邊輕柔分開，我被龍巢之主視為了“己方財產(chǎn)”。

    我已經(jīng)被巨龍接納。

    這讓我心間涌起暖流，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雪峰現(xiàn)在兇惡極了，我看他的時候依然想到圣殿后院那只柔軟肥碩的橘貓。

    “說吧，你若配合，我不取你性命。”我說。

    那名電子人的眼睛里好像安裝了什么燈，可能是攝像頭，不過沒關(guān)系，我的熱感掃描儀并非只能成像，還能屏蔽附近范圍內(nèi)的陌生信號，我設(shè)置了自動屏蔽圣殿波段以外的信號。

    但是電子人出乎意料地頑強，他咬著牙，什么都不肯說。

    雪峰惱火地看著他，偷偷瞄了我一眼，一用力就掰斷了電子人的胳膊。

    龍巢之主的威壓更加強了，我不得已阻止他繼續(xù)rou體折磨這名俘虜，我是圣騎士，不是勘塔那羅亞的神殿騎士，況且現(xiàn)在這個年代，他們也開始懂得慈善了。

    沒有正常人能在龍巢之主的威能下無動于衷，他什么都不說，反而已經(jīng)說明了很多問題。

    “你體內(nèi)有調(diào)節(jié)激素用的納米機器人對吧，可以讓你遠離恐懼這種情緒。”我說，“但是納米機器人很脆弱的，我碰巧，攜帶了一個電磁發(fā)生器，我開啟之后你會因為情緒崩潰而備受煎熬，所以我們何不體面地說出來呢？你是一個傭兵，我是一個圣騎士，你只是為了工作，而我討厭刑罰?！?/br>
    我確實不喜歡刑罰，我很少參與圣殿審判所的工作，即使在戰(zhàn)斗中，我仍然會避免讓我的敵人死得過于痛苦。

    我記得幼年時那刀刺破皮膚的感覺，記得血液從血管里消失的空洞，更記得無處求救的悲傷，所以，我會避免讓其他人再受此難。

    僵持片刻后，巨龍之威可能暫時壓過了納米機器人的功效，這名電子人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回答我：“在最里面的車間，很好找……人質(zhì)有很多，但是已經(jīng)死了一個議員了?！?/br>
    什么！

    我驚愕于兩個關(guān)鍵信息——人質(zhì)有很多，以及，已經(jīng)死了一個議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