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駙馬是太監(jiān)、三線輪回、可憐兮兮、穿越之侍妾養(yǎng)娃記事、娛樂圈今天也在鬧鬼、[明朝]科學發(fā)展觀、[綜]蒙面女英雄、為你遲遲歸、他從夜色深處來、巨星的夢中女友
她等著會不會有什么事。晚上這個點,會不會有密折呈上來,會不會有人來求見,結果什么都沒有。拓拔泓在妝臺前翻翻撿撿了一會,突然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后來,探出個頭,說:“咱們說會話吧?!?/br> 他聲音特別低,又特別清晰,馮憑心上好像被刺扎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一跳。 馮憑說:“皇上說什么?” 拓拔泓在她面前坐下。兩只手分別握住自己的兩只腳,他心里有些難受地仰望著她,不安說:“你干嘛總是不理我。” 馮憑低頭,對著他少年幾分熱切單純的目光,也不知他是真單純,還是故意假裝。 她沒答出話。 拓拔泓說:“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事,她直到現在,仍不知該如何面對,只能裝傻,全當作沒發(fā)生。 她不說,拓拔泓也不提,兩人心里各有想法,曖曖昧昧,誰也不肯戳破那個窗戶紙兒。拓拔泓也臉薄,不肯去戳破,然而看到她的態(tài)度,好像是要將這件事永遠地埋藏下去,只當是一場夢或一場錯覺了。拓拔泓耐不住,終于決定鼓起勇氣,和她談一談。 拓拔泓注視著她說:“你曉得我的意思。” 馮憑卻抓著她上一句不放:“我何時不理皇上了?” 拓拔泓說:“那你是愿意理我的嗎?” 馮憑猶豫著,不知道該肯定還是該否定,拓拔泓繼而說:“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br> 馮憑說:“不回去?” 拓拔泓握住她兩只手:“這些日子我想跟你說,可你總是不理我。” 馮憑說:“那敢問皇上是要說什么呢?” 拓拔泓說:“你曉得我的心意?!?/br> 馮憑搖搖頭:“我不曉得,皇上沒有把話說清楚?!?/br> 拓拔泓說:“那天晚上的事,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你別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事。我不想打啞謎,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br> 馮憑默了半晌,說:“皇上做的太過了?!?/br> 拓拔泓細味她這句話,仿佛聽到了指責的意味。他說:“我怎么過了?” 馮憑知道,這話題說下去不妙,她和拓拔泓,本就沒有什么可談的。她阻止了對方,道:“皇上早些休息吧,不要想這些沒用的了,說的沒意思。” 拓拔泓說:“你當時愿意的,你不承認嗎?” 馮憑聽到他談起這個,就感到頭皮發(fā)麻,腦子里打雷似的。她不愿意再去想當時愿意不愿意的問題,這個問題本身就是無解的。她敷衍道:“皇上,這不合適?!?/br> 拓拔泓說:“為什么不合適?” 馮憑說:“你是皇上,做事情不能這樣由著性子?!?/br> 拓拔泓說:“這有什么相干嗎?” 他說:“朕是皇帝,誰敢管朕的事了?” 馮憑說:“皇上明年就要選妃,就要大婚了,別說這些不合宜的話。我是皇上的長輩,年紀也長皇上許多?!?/br> “朕不在意年紀,再說你也大不到哪里去?!?/br> 拓拔泓說:“你跟我不合適,你跟大臣私相授受就合適嗎?你跟李益就合適了?” 他說的聲音很輕,但說話的內容卻分外刺耳。馮憑無奈道:“皇上,我說了跟多遍了,李大人循規(guī)蹈矩,他同我并無私交?!?/br> 拓拔泓說:“你說沒有,那我就相信你吧?!?/br> 馮憑有種窒息感,好像是被牢網重重鎖住,怎么也掙脫不開。她努力想松一口氣,拓拔泓卻拉住了她的手,目光真誠地說:“你跟了我吧,我會像父親一樣,好好對待你的。我不許你跟別人胡來,你還能守一輩子活寡嗎?我不忍心看你這樣?!?/br> 馮憑窒息的感覺在加重,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所以你要替你父親照顧我嗎?” 拓拔泓說:“我是這樣想。” 馮憑有些頭暈目眩:“你想怎么照顧呢?” 拓拔泓說:“你跟了我,我自然會照顧你的,也會照顧你馮家的子侄,跟父親在時一樣,不讓你受委屈就是了。等你老了,我給你養(yǎng)老送終。” 馮憑心中有無數話,到這口,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她一時喉哽,半晌才顫抖地憋出一句:“拓拔泓,你是想逼我去死啊。” 第42章 養(yǎng)老送終 拓拔泓坐在她面前, 手緊握著她的手, 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他暗暗用力,控制著她,低聲道:“我何曾逼你去死了?” 她憤怒, 牙關篤篤亂響。她甩開拓拔泓,不知怎么的,突然激動就控制不住了, 恨道:“養(yǎng)老送終?收起你的孝心吧, 我不需要你給我養(yǎng)老送終,你讓我去死吧, 你直接把我剁了拿去喂狗好了?!?/br> 拓拔泓不知道自己一句養(yǎng)老送終哪里刺激到了她, 然而馮憑的確大受刺激了。她從榻上坐起來, 焦急,滿殿的亂轉找東西, 像個瘋子似的。她抓到一把剪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捅。 拓拔泓跟在身后, 兩手并用地抱住她手:“你瘋了!你做什么!” 馮憑怒的火冒三丈, 堅定厲聲指責道:“養(yǎng)老送終。我是文成皇帝皇后,我是當今皇太后, 我這樣的身份, 你皇帝不該給我養(yǎng)老送終?還要我跟了你,伺候得你舒服了,你才肯孝敬我,給我養(yǎng)老送終?要是我不跟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替我養(yǎng)老送終, 改而讓我不得終老了?要是我不跟了你,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大卸八塊,把我滿門抄斬了?這是你該跟我提的條件嗎?” 拓拔泓高聲說:“我何時這樣說了!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 馮憑說:“你這個崽子,你除了這個意思,你還有什么意思?這種話你隨便說出去,讓人評評理,讓宗室親戚,讓朝廷大臣們聽一聽,你去跟他們解釋解釋,什么叫我跟了你,你愿意替我養(yǎng)老送終。你看看他們會不會罵臭你?!?/br> 拓拔泓生怕她想不開,一邊拼命抱住她,一邊大叫:“來人!來人!趕快來人!” 馮憑說:“你厲害得很!我不敢勞煩你養(yǎng)老送終,我今天死了,只求你給我收收尸吧!” 一群宦官沖上來,齊力把馮憑給拉住了。 拓拔泓兩只手按著腦袋,疼的滿殿亂走,想不通為什么好好的談話,總要變成這個樣子。他猛力一跺腳,沖著她生氣道:“這究竟是怎么了?當著這么多人,咱們這樣鬧很好看嗎?你看看你自己,堂堂太后,竟然跟個村婦似的尋死覓活,朕的大牙都要嚇掉了!” 他有些恐懼:“你快收拾收拾吧!別在宮里演這套了!” 馮憑說:“皇上,你不要著急給我扣帽子。一碼歸一碼,有些話我不大聲講出來,難道要忍在心里嗎?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皇上也聽得懂,別人也都能聽得懂??墒俏也淮舐曊f,皇上便要假裝不懂,忍氣便算了,時間久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上宜懒苏煞颍譀]有兒女,沒有娘家?guī)鸵r,我不說話,也沒個人肯替我出頭。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學村婦打滾撒潑,尋死覓活了。我現在就是要鬧,皇上你在這總得給個說法吧?” 拓拔泓驚詫說:“說法?你要我什么說法?” 拓拔泓要抓狂了:“朕才是受你欺負的!你還要跟朕要說法?你說了一堆話,朕一句也說不上來,就是被你嚇壞了!朕才十二歲,你都二十幾歲了,你是長輩,你就不能讓著點嗎?” 馮憑說:“欺負?我何時欺負你了?我哪件事欺負你了?” 拓拔泓顫聲道:“你你你罵我,你還威脅我?!?/br> 馮憑說:“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威脅你了?” “我欺負你?” 馮憑大聲說:“我哪件事不是為你考慮,反過來成了我欺負你。” 馮憑指著他鼻子說:“李氏一個有夫之婦,當年她懷了你,想入宮,宮中都傳言你是她跟李效的孽種,是我在太后面前作證,證明你確是皇上所育,太后才答應讓她入宮,否則你早就被一碗打胎藥打落了,還輪得到今天繼位,還輪得到你當皇帝?你父親剛駕崩時,要議立新君,你知道別人是怎么說你的嗎?說你母親是嫁過人的,說她是先懷了你后入宮,說你出身來歷不明,想以此為借口剝奪你的繼承權,是我在千方百計地維護你,若不是我?guī)湍?,你早就被廢了!你父親死了,你以為這世上還有誰會真心對待你?他為了穩(wěn)固你的太子之位,不惜給我喝絕育的湯藥,讓我不能生育。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拓拔泓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后轉為了通紅:“你在說什么……” 他眼睛不安地去看四下,發(fā)現宦官們全都低著頭,小心捂住了耳朵。他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聽見,他不安而委屈地說:“你別胡說了,讓人知道了不好。” 馮憑見他臉色驟變,語氣一下子弱了起來,知道是戳到了他的痛處。她本是不愿意提這個的,然而一時沖動,刻薄的話就出了嘴。她一瞬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她遣開眾侍從,癱坐回了榻上。 她終于發(fā)泄夠了。 拓拔泓面紅耳赤,站在那,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馮憑抬手捂了捂干澀的眼睛,又捋了把額前的亂發(fā),低聲吩咐四下道:“你們都出去吧。” 殿中靜悄悄的,連蠟燭燃燒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時間仿佛墮入了永恒的沉靜和寂寞。她在突如其來的寂寞中,想起了拓拔叡。 想起了他的笑貌,想起了他的嘴唇和眼睛。 要是他活著就好了。 他活著,興許也還是要恨他,他活著,他們或許也還是一對怨偶??勺鲈古家脖葐逝家谩K钪?,她就不用這么麻煩去愛李益,不用去和拓拔泓爭執(zhí)了。 她從來沒有時刻比現在更期望他能活著。 她寂寞了,她累了,苦了,她受了挫折了,她就希望他能活著,她就希望能回到他身邊去,說:“好了,算了,你可惡過了,我也可惡過了,現在我們扯平了,過去的事我們就一筆勾銷吧,你原諒我我也原諒你,以后,咱們都改正吧。” 可惜,死亡是永恒的失敗,無可翻身。無論有多少改正的念頭,都不能重來了。 她埋頭坐了半晌,眼淚從指縫里一直流,只是默默地沒出聲。她先是默默地哭,后來聲音越來越大,傳出抽泣和哽咽。拓拔泓聽她哭,哽咽聲最后變成了失聲痛哭。 拓拔泓不由地,又想起他父親剛過世時,她哭的樣子了。 那時她似乎是真?zhèn)?。只是不久有了李益,她看起來就不傷心了?/br> 拓拔泓走到她身邊坐下,扭頭看了她一下。想不理的,然而看了一會,還是不忍心,他轉過身,伸手抱她:“你別哭了,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不跟你吵就是了。” 他手拍撫著她背:“明明是你在罵我,我都沒說話,怎么你自己倒哭起來了?!?/br> “那個事……”他扭扭捏捏,臉色不自在地說:“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沒說一定要你愿意。我保證給你養(yǎng)老送終好不好?把你敬著,供著,免得你又到處跟人說我不孝。你私下說就好了,別那么大聲,外人都聽見了……” 拓拔泓說:“你別哭了?!?/br> 他說:“我在你心里就么壞嗎?你這么討厭我,連我真心實意的話都要誤解?!?/br> 他說:“你是太后,你比我大,我聽你的行了吧?你不要哭了?!?/br> 馮憑手遮著臉,她眼睛紅腫,淚水漣漣道:“皇上別這樣了?;噬喜槐馗业狼?,皇上做的不對,我也沒有盡到責任。我太糟糕了,我沒有控制自己的言行。” 拓拔泓說:“咱們都有錯,你別生我的氣,我也不生你的氣,咱們都退一步吧。你看,你今天這樣罵了我,我也沒有發(fā)脾氣,也沒有和你倔,你還不肯相信我嗎?咱們不吵架,和好吧。” 他拿了手絹,低著頭替她拭淚。馮憑扭頭想避,卻避不開他那雙專注熱忱的眼睛。拓拔泓坐上床,雙臂將她摟在懷里,手指抹她臉:“你怎么總是這樣容易激動,我都沒反應過來,你就跳起來了?!?/br> 馮憑難過道:“皇上別說話了。” 拓拔泓說:“你真的這么討厭跟我在一起嗎?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糟糕嗎?” 馮憑道:“沒有什么討厭不討厭,糟糕不糟糕的。我答應過你父親,要照顧你,視你如同己出。我從未忘記過這件事,皇上要什么,我能做到的,都盡量做到?!?/br> 拓拔泓說:“你說的是真的嗎?” 馮憑說:“真的?!?/br> 拓拔泓說:“你不是恨我嗎?為什么還要答應他照顧我?我曉得你很恨我?!?/br> 馮憑語氣絕望,說:“我恨你,又怎么樣呢?除了你我還能去依靠誰,除了你我又還能去照顧誰?我沒兒子,你沒母親,咱們孤兒寡母,互相扶持著過罷了?!?/br> 拓拔泓狠了狠心,咬牙說:“好,所以你一心一意,都是為了拓拔家,都是為了我父皇是吧?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聽你的。只要你別再跟李益不干不凈,我便當你是自己的母親敬重,真心孝養(yǎng),絕不違逆。我說到做到,但你也得做到你說的,待朕如己出,一心一意為了朕,照顧朕。如果你做出有辱我父皇的事,不管是李益還是別人,你就是違諾,你沒資格再要求我敬重你,到時你就任我處置。你做的到嗎?” 馮憑猶豫了一下。 拓拔泓激她說:“你做不到嗎?那你還說什么呢?你若是做不到,你便沒資格做我母親?!?/br> 馮憑狠心道:“好,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