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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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能理解愛情的,他也曾經(jīng)愛過一個人,經(jīng)歷世人的詆毀和攻擊,承受難堪和誤解。如果她是真愛李益,他能理解她現(xiàn)在的行為和心情。賀若真心想安慰她。 可惜他有好意,馮憑卻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人真是奇怪的。 人的成長,心情的變化,有時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當初她在拓拔叡身邊,迷戀拓拔叡,所以看賀若也感覺英俊不凡,看他和烏洛蘭延的關(guān)系,也覺得令人感動。而今她對拓拔叡已經(jīng)忘了情了,甚至非常恨這個人了,看到曾經(jīng)和他親近的人,也感覺是近墨者黑。馮憑現(xiàn)在處在對姓拓拔的厭恨當中,看到敵人的朋友,只能想起他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tài)。 葷素不忌的齷齪玩意兒。 跟拓拔家那對好父子一個德行,不愧是自家的君臣。 賀若知道她眼下在氣頭上,八成是厭惡自己。他本只是來勸她,想安慰她吃東西,而她既然已經(jīng)在進食了,也用不著他安慰了。至于別的,他也做不了什么,聽她發(fā)表了一通遺言,死了之后要如何云云,全是氣話,賀若安撫了幾句,表示會勸勸皇上,也就走了。 第85章 愛與恨 賀若曾替李家求情,懇請拓拔泓能網(wǎng)開一面。李家畢竟是公卿貴族, 其祖上也與朝有功, 當存些體面。拓拔泓心如鐵石,沒有接納, 他不會對這個人留情的。 賀若見他態(tài)度堅決,也就只得放棄了。 李家兄弟, 當初也算得上是名滿京都,歷仕三朝, 屢受帝王青睞,誰能想到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一朝謀反,舉族下獄, 皇帝御字紅筆親批:凌遲, 夷三族。 慘。 賀若同李家并無深交,不過同在朝為官, 還是打過不少照面的,宴會場合上, 也一共飲過酒。朝廷里一貫論資排輩,李家兄弟,都是資歷深厚的人, 又是文臣,賀若和他們,是混不到一塊去的,不過時而碰見,也會心中評價少年英俊。的確是少年英俊, 李家兄弟,十五歲就成名,出仕為官,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經(jīng)是朝廷的機要重臣,和一幫頭發(fā)胡子都熬白了的老頭子共事,怎么不是少年英俊。李羨為人風流,性情機智敏捷,喜歡開玩笑,凡他在的地方,眾人的注意力總要被吸引。而李益溫文爾雅,風度超群,處理事情又穩(wěn)重,凡是大型宴會,或者重要的禮儀場合,皇帝總喜歡把他放在身邊裝點門面。好像除了他,誰站在天子身側(cè)都不像樣。 昔在君王側(cè),今為階下囚。 眼見他朱衣紫玉,言笑晏晏,眼見他呼朋喚客,進退從容,眼見他朱門豪第,人去樓空,眼見他丟官去爵,鋃鐺入獄。 賀若心中感嘆。 人在朝中,這樣的事太多,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 她坐在妝鏡前,目光一動不動,望著手中那支白玉色的小瓷瓶,瓷器的瑩光襯著rou粉色的手指甲微亮。 那瓶中裝的是劇毒,鶴頂紅,見血封喉。 宮中賜死妃嬪或犯罪的大臣常用的□□,而今得來的卻不容易,是楊信擔了掉命的風險,費盡心機才從別處弄來的。 只有一顆藥丸。 “宮中到處都是眼線,皇上監(jiān)視的緊,只能弄來這一顆。要是太多,出了事,追究起來,沒人能擔待。臣盡了力了。” 楊信在她身邊,恭腰低聲說:“臣已經(jīng)找到可靠的人,可以將這藥偷偷送進大牢里。不管怎么樣,留一個全尸?!?/br> 她此時已經(jīng)忘記了悲痛了,好像終于找到了解決之道似的。她久久,輕聲道:“會很痛苦嗎?” 楊信明確地告訴她:“會很快,痛苦也不會太久的。” 她閉上眼,點點頭,道:“好吧?!?/br> 她焦慮的太久,此時,又忽然想通了似的。 死吧,死了也好。 也許他死了,她就解脫了,反正活著也不能在一處,與其天各一方,不如永遠地留下來。她不怕他死,她只是怕他會痛,怕他會難受。他一痛,她也痛了。 她看不了他受苦。 他活著愛她,死在她手里,這個結(jié)局也完整了。 愛他的是她,欠他的也是她。 愛情是她的弱點,他死了,她就再沒有弱點了,從今往后,她可以隨心所欲,無所畏懼,再也不用忌憚,再也不用受任何要挾。 楊信看她遲遲下不了決心,道:“娘娘不能再猶豫了,再猶豫來不及了?!?/br> 他低聲勸道:“明日就要行刑。娘娘已經(jīng)盡力了,而今沒有辦法,只能如此了。李大人不會怨恨,只會感念娘娘的一片苦心的?!?/br> 許久,她嘆了口氣,把那鶴頂紅交給楊信,將自己的心用力地狠下去,啞聲道:“你去辦吧?!?/br> 她一夜無眠,心如槁木。 牢中。 忽然有人用手,叩了叩牢門外的鐵欄,他在昏睡中驚醒了。 他已經(jīng)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只是疲倦,時時刻刻都在昏睡。他已經(jīng)好幾日不曾進食了,自從判決和刑期下來之后,他就杜絕了食物,只是在難受到了極處時,才飲一點水。他沒有經(jīng)歷過行刑,但是知道那很污穢,犯人到了刑場上,常常屎尿齊出,他感覺很惡心,他不想死的太污穢。如果要死,他希望自己身體里流出來的,只有鮮血,而不是穢物。 李羨和他關(guān)在一個牢房里。 他們兄弟二人倒是有默契的,自從得知了刑期,便都終止了飲食。李羨這些日子,也是什么都沒吃,只是窩在床上昏昏欲睡。沒有哭泣,也沒有任何交談或抱怨。 他在昏聵中,忘掉了她,忘掉了時間,忘掉了恐懼。 牢門外有人在叩門。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連挪動一下也艱難。他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然而叩門聲越來越清晰,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叫他:“李大人!” “李大人!” 聲音好像隔著一堵厚厚的墻,他明明聽見了,卻怎么都無法醒來。 “李大人!” 他聽到外面有個聲音小聲說:“是不是死了?” 另一個聲音說:“沒死!早上還是好的?!?/br> 他聽到開鎖的響動,牢門的鎖放下了,有人走進了牢室,來到身邊。 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李大人?” 他像是靈魂受了一震,非常痛苦地從昏迷中醒來了。是個陌生人,跪在他的床下,道:“小人是奉太后之命,向大人送一物?!?/br> 太后?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想起太后是誰,以及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他其實并不想她,也不想見她,沒意思。愛便愛了,分手便分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是喜歡糾纏的人。 沒那緣分,罷了而已。 他希望她活好自己的人生,不要再過問自己這個已經(jīng)成為過去的人了。他是死是活,跟她沒有關(guān)系。 他坐了起來,背靠著墻,身體因為無力而松弛著,神情是分明疲倦,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情緒:“替我問娘娘的安?!?/br> 他的聲音沙啞,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和溫柔,全不像是臨死的人:“娘娘鳳體還康健么……” 那獄卒感覺很不可思議,他到這時候還有心情問這種閑話:“娘娘身體十分康健……” 他心想:那便好。他不想自己的事情牽累到她。 “這是鶴頂紅?!?/br> 獄卒悄悄將那瓷瓶塞給他,暗暗囑咐說:“娘娘命小人交給大人,或能替大人減輕一些痛苦?!?/br> 他茫然了很久,才想起,原來他快死了。 她給他鶴頂紅。 兩人早就已斷了情了,到這個時候了,她還千方百計的用力,想給他減輕痛苦,看來她是真的很愛他了。 該感動,該感激。 只是他并不感動,也不感激。 他沒有接那瓷瓶,只是有些自嘲似的,輕輕笑了笑。他面帶哀色,心事又仿佛無限低回,啞聲道:“太后送我鶴頂紅,太后以為李益是貪生怕死的人嗎……” 那獄卒不知該怎么勸他:“大人……” 此時此刻,他想起的是崇政殿那天夜里,她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你這個懦夫!” 這么多年,他一直記著這句,夜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他不肯接受這樣的指責,他想,他不是懦夫,他不畏生也不畏死,他愛她,并不曾懦弱。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做任何事,他時至今日所做的一切無愧于心,他絕不接受這樣的評判。 哪怕是現(xiàn)在,仍不接受。 他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回答道:“請你替我轉(zhuǎn)告她,李益非是懦夫,不需要娘娘冒著風險替我擔罪,李益并未犯下罪,也不需要畏罪自盡?!?/br> “這瓶鶴頂紅……” 他頓了頓,“多謝太后的心意了?!?/br> 他恨她。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恨她。 恨她決絕,恨她放手,恨她明明是她先主動放棄了他,卻給他冠上懦夫的罪名。他知道他是在報復(fù)她,他在用自己的性命和她賭氣,報復(fù)她當初放棄愛情的自私,以及她對他愛情的侮辱。 第86章 瑣事 “大人還是留著吧?!?/br> 那人硬將東西塞給他手里:“娘娘不希望大人受苦?!?/br> 言畢悄悄離去了。 沉重的牢門重新又被鎖上。 李益握著那瓷瓶,觸手冰涼, 他的靈魂在這一刻, 終于清醒了。 這是永別了嗎? 原來他已經(jīng)是將死之人了。 …… 他抬頭望去,獄室外的走廊黑漆漆的, 隱約看的到轉(zhuǎn)角處的火光。在墻的最高處,有一個小小的窗口, 透進淡白的月光。 這是他人生最后的時光,他即將要失去一切了。 生命的喜樂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