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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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zhuǎn)過身,道:“朕回去了,你慢慢休息吧。朕今晚要回去陪她,她可能要生氣了,朕要哄哄她,要抱抱她?!?/br> 李益道:“臣恭送皇上?!?/br> 拓跋泓道:“不要送啦,朕不稀罕你虛情假意。” 李益伏地,久久沒有起身。 判決下來之后至行刑前的這段日子,李益和李羨被關(guān)到同一間牢室中。李羨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獄中一直重病,精神也受了極重的摧殘,夜夜發(fā)夢說胡話。兄弟二人,這么多年感情一直不太好,也是逢到挫折,才漸漸又親近。獄中相偎相依的日子,他們說了許多話,談起家事、幼年和過往,都是惆悵不已。 誰能料到,他們兄弟,一生不睦,而今竟然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此生已落幕。 李家因罪入獄,慧嫻得到消息,匆匆尋逃。高曜來信表示愿意庇護(hù)李家,慧嫻遂帶著阿龍,剛滿兩歲的老虎,還有李羨的一雙兒女,端端和阿芳逃去長安。她在長安呆了三月,日日以淚洗面,同時千方百計(jì)想營救丈夫和大哥。 這段時間,高曜也動用自己的力量,試圖營救李家,然而不成。上頭皇帝壓著,死盯著這起案子,李因更是一門心思的試圖利用此案將太后一并拉下水,高曜也沒有能力伸手。 最后,李家還是被定罪了。 李氏被叛夷三族,李益李羨兄弟被叛凌遲。 慧嫻聽到這個消息,當(dāng)場直接暈了過去。 她在床上病的奄奄一息,湯藥不進(jìn),高曜關(guān)切尋醫(yī)給她診治,沒有任何起色。一個月之后,京中有人來,送來李益的幾件遺物,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有幾件隨身佩的玉佩。 衣服是洗過了的,然而很破,袖子和紉的邊子很多地方都磨白了,有些地方還隱隱約約看到未洗凈的血點(diǎn)子血塊,顏色發(fā)暗。那是她離開京城之前,她親手為他做的衣服。 一針一線,都是她用手縫出來的。 那把梳子……。 她忽然想起,問來者:“那把梳子呢?” 來者說:“并沒有什么梳子?!?/br> 她說:“有的,肯定有的。” 他身上有把小小的玉梳子,是他最喜愛的物件。經(jīng)常掛在身上,做個小裝飾。樣子挺可愛的,但是她不知道這物件的來路。 作為夫妻,他身邊的每一樣?xùn)|西,她都知道來路,唯獨(dú)這把小梳子不知道。問他,他說朋友送的,但是哪個朋友,他又不說明白。她問過幾次,他含糊其辭后,她就不問了。 婦人的敏感告訴她,這東西,很可能是另一個女人的。 梳子不見了。 是她。 那個女人,是她害死他的。 她知道,一定是那個女人害死他的。 他太傻了,太蠢了,竟然為了個女人送了性命。 她捧著這身衣服,臉貼在上頭,痛哭失聲,淚流不止。 他死了。 只留下這身帶血跡的衣服,上面還殘存著他的氣息。 離京前的那一次,竟是夫妻的最后一面。 她哭著道:“他的遺骨呢?大哥的遺骨呢?” 來者告訴她:“太遠(yuǎn)了,遺骨帶不回來,留在平城了?!?/br> 她再次痛哭。 高曜勸慰她要節(jié)哀順變,表示會收留她,不會讓他們母子流落。高曜的夫人,小妾,也一并來勸她。 沒有人能真正體會她的悲傷。 她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只知道他死了。 他死了。 她的丈夫,此生唯一的丈夫。 眾人勸慰了一場,最終還是離去了。這個節(jié)骨眼,高曜也沒法安慰,心想等她冷靜一會也好,放聲大哭一陣,發(fā)泄發(fā)泄吧。他讓下人將孩子帶出去,將房門給她關(guān)上。 她在房中枯坐了一下午。 他死了。 她拿起一段披帛,懸到梁上,打了個結(jié)。她踩上凳子,將自己的頭放進(jìn)那繩索里,踢掉凳子。 老虎,阿龍,端端,阿芳,她通通不在意了。她本就是自私的女人,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李益死了,李羨也死了,留下她一個人,她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她也已經(jīng)是朝廷在錄的逃犯罪人了,活著也是螻蟻般茍活,孩子,她也保護(hù)不了。就這樣吧,她寧愿到地下去找他,興許還能夠相見。 她想到馮憑,萬般怨恨。 你害死了我的丈夫。 她心想。 可你奪不走他的。 他還是我的,他去哪,我跟哪。 你高興吧,你活在世上好好的享你的福吧,做你的太后娘娘。我到地下去陪他,我們還要做一生一世的夫妻。 第113章 太監(jiān) 楊信站在永壽宮外, 看那殿前的天空中,五彩的彤云像一只展翅高飛的天鵝, 停在前殿的宮頂上。黃昏的火燒云將整座宮殿籠罩在一層金燦燦、紅彤彤的光芒中,仿佛有層層金屑灑在樹枝上, 屋瓦上。連宮門前值崗太監(jiān)的頭發(fā)衣服都被染成了蜜金。初夏傍晚, 空氣中殘留著太陽的余溫, 帶著香氣的,暖烘烘的, 又不灼熱, 正是最好的天氣。他穿著薄錦袍子, 玉帶挽著一截細(xì)腰, 就瞅那天上云。形狀可是真有趣,剛開始像只鴨子,這會兒變成天鵝。他就抱著手臂閑看著, 想看它還能變成什么樣, 結(jié)果,那天鵝云越來越細(xì)長,很快變成一只騰飛的鳳凰,紅色的鳳頭,金色的翅膀。 楊信感覺這是個好兆頭,連忙回宮去,笑道:“娘娘?!?/br> 馮憑剛被朝中一群大臣sao擾過, 精神累了,此刻靠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她懶洋洋地歪著頭, 聽到楊信的聲音,只是抬了一下眼表示:“做什么?!?/br> 楊信一身愜意,心情很好,笑歪坐到她榻前來,一手杵在她肩側(cè):“臣剛剛瞧著,宮殿前那朵云,像一只鳳凰,怪有意思的,娘娘要不要去看看?!?/br> 馮憑無聊道:“不去,云有什么好看的?!?/br> 楊信低下身,雙手扶著她肩膀,臉切近了,笑道:“去看看吧?老躺著多沒意思。” 馮憑道:“我就愛躺著,站著累,躺著多舒服?!?/br> 楊信手在她后背上摩挲了幾下,笑說:“起來嘛,要不我抱你去?” 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高興活潑的像個小孩。見馮憑不動,他故意拿手去撓她肋下:“快起來!” 馮憑怕癢,手臂緊緊夾住,同時忍笑。楊信兩只手齊上地?fù)纤?,馮憑回了手打他,憋不住笑說:“你怕不是瘋了?這么高興,喝了彌勒佛的尿了?滾出去,別來煩我?!?/br> 楊信說:“沒事就躺著,人都要發(fā)霉了,這會天不熱,出去曬曬。” 馮憑老不肯,經(jīng)不住他死纏,只得起身,整理了衣服往殿外去。她站在玉階前,被楊信扶著,看那天上彤云,無精打采說:“哄我,你看這云像鳳凰?這分明是一只豬啊?!?/br> 楊信抬起頭,也納悶了:“哎,剛才明明是鳳凰啊,怎么變成一只豬了?!?/br> 他笑說:“不過也沒事?!?/br> 他指著那片云:“你瞧,這云的形狀一直在變,現(xiàn)在是豬,一會不定變成別的了,娘娘別著急,你慢慢看?!?/br> 他怕天氣涼,喚小宮女去,取了她的披風(fēng)來給系上。馮憑被他活潑歡快的口氣說的心情也莫名輕松開朗,也就聽他站在那不走,只是望著天上:“今天這云是不錯?!?/br> 楊信笑道:“臣不是說假話的吧,這景象,三五年也難得一見啊。” 他道:“娘娘當(dāng)心著,說不定一會又變回鳳凰了?!?/br> 馮憑等著看鳳凰,結(jié)果那云層的顏色越來越深,原來金紅交錯的地方,漸漸也被染成紅彤彤的一片,那金色的小豬也被紅云吞噬了。天空變成了均勻的紅色,太陽也緩緩地沉到了宮殿下。 火燒云散了。 楊信有點(diǎn)失望,道:“哎,出來晚了?!?/br> 馮憑感覺他有點(diǎn)好笑,幾十歲的人了,還巴巴的為一朵云歡喜。 她笑,道:“行了,看完了,回去了吧?” 楊信嘆道:“哎,回去吧?!?/br> 回到殿中,馮憑重新躺下。 馮憑看他精神奕奕,紅光滿面,感覺很奇異:“我怎么覺得你最近心情很好?” 她抬著眼睛,審視著他:“遇著什么好事了?” 楊信笑道:“有嗎?” 馮憑道:“你去照照鏡子,瞧瞧你這神采飛揚(yáng)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馬上要當(dāng)新郎官了呢。” 楊信笑眼看著她:“真的?” 馮憑說:“自己去照鏡子?!?/br> 楊信笑說:“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吧?!?/br> 馮憑說:“我怎么不見你有什么喜事?” 楊信說:“皇上最近出征去了,宮中悠閑自在,我看娘娘身體好,我自然也心里高興?!?/br> 馮憑說:“不止這樣吧?” 楊信說:“真沒有了?!?/br> 馮憑笑了笑,其實(shí)也挺高興的。 她也不喜歡看身邊的人成天板著個臉子招人厭。楊信這樣的人,遇事能擔(dān)得事,無事時能說笑話逗她開心,找樂子,把宮里弄的喜氣洋洋的,當(dāng)真是個難得有用的人。她自己成天精神萎靡,心事重重,搞的一宮的奴婢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要沒楊信在這里進(jìn)進(jìn)出出,調(diào)節(jié)氣氛,這宮里,真的好似座冷幽幽的墳?zāi)沽恕?/br> 她感覺自己是不是上年紀(jì)了。以前的時候總是好靜,人多的時候,眾人說說笑笑,你言我語,她老覺得嘈雜,享受一個人,或兩個人的靜處?,F(xiàn)在她卻總覺得周圍冷清,總想熱鬧一些好,喜歡聽那活潑有趣的人說話,感覺精神愉悅放松。哪怕僅僅是假意的寒暄,也覺得充滿了人情味。 可能真是上了年紀(jì)了。 歲月不饒人。 回想起剛?cè)雽m的時候,她才七八歲。 而今已經(jīng)三十了。 年幼就是好,不管多么苦,心中總還有指望,指望能長大,指望生活會有所改變。三十歲的人,就沒那么蓬勃生長的精神了。 三十歲算老嗎?也不老,然而也不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