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看蘇瑾晏在興頭上,多半是聽不進自己的話,蘇瑾歡轉(zhuǎn)頭看向一旁候著的身影,“黃興?!?/br> 黃興應聲往前走了一步,他一面注意著蘇瑾晏的動靜,一面看著蘇瑾歡道“公主,奴才省的,一定會時刻仔細太太子小心” 當真是擔心什么來什么,黃興這邊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蘇瑾晏便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倒下,黃興顧不得許多,直直的便撲了過去。 蘇瑾歡離得較遠,因著身體不便,她是眼睜睜的看著蘇瑾晏往一旁倒去,“阿晏”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傳來,與之而來的,卻是“咯吱咯吱”的輕笑聲,黃興抬眼看去,誰知率先入眼的,卻是一個看起來相當眼生的男子。 清弄已經(jīng)連忙把蘇瑾歡給推了過來,只見蘇瑾歡神色焦急,直接就將人拉到了自己身前,“阿晏,你怎么樣” 蘇瑾晏眼中帶笑,“皇姐,阿晏沒事,阿晏好好的呢?!?/br> “不是讓你跑慢些”蘇瑾晏現(xiàn)如今心智只有七歲,說話的語氣也如同尋常人家的稚子,這事若擱往日,她定會好好的說教一番,可現(xiàn)如今這個情況,蘇瑾歡卻是狠不下心來冷眼以對。 孩子的世界是最純粹的,蘇瑾晏雖然忘記了許多事,可他卻能明顯的感受到旁人情緒的變化,聽著自家皇姐語調(diào)轉(zhuǎn)變,他連忙自責的低下了頭,弱弱道“皇姐別生氣,阿晏知錯了?!?/br> 蘇瑾歡聞言輕哼了一聲,“要是下次再這般毛毛躁躁當如何” “這”蘇瑾晏顯然沒料到蘇瑾歡還有后話,乍聞此言的他這邊仔細想了想,最后看著蘇瑾歡試探的問“那就罰阿晏一頓” 蘇瑾歡認真的點了點頭,“男孩子應該重承諾,今日阿晏說的話,我們大家可都聽見了,屆時可不許反悔。” 蘇瑾晏聞聲有些喪氣的垂下了腦袋,“哦” 瞧著如此反應的某人,蘇瑾歡的嘴角難得的往上勾了勾,她輕聲咳了咳,看起來略微有些正色道“行了,皇姐不說了,快去玩吧,記得不許再像之前那般?!?/br> “好”一聽到玩,蘇瑾晏的雙眼便再次亮了起來,他對著蘇瑾歡開心的點了點頭,隨即二話不說便轉(zhuǎn)身又回到了之前他玩耍的地方。 黃興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職責是保護太子,此時既然蘇瑾晏朝一側(cè)走去,不消蘇瑾歡吩咐,他便連忙跟了上去。 虛驚了一場,眼看著蘇瑾晏臉上笑容重現(xiàn),蘇瑾歡這才有心思去看適才是誰出手拉住了蘇瑾晏下摔的身子。 卿九在一旁安靜的候了會,見蘇瑾歡終于想起一旁還有他這么個人,他輕輕的噙了噙自己嘴角,對著蘇瑾歡頷了頷首,道“臣卿九,拜見長公主?!?/br> 這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只是,與旁人不同的是,這一句話中,倒是多了幾分的怡然與愜意。 蘇瑾歡抬眸,只見自己眼前站著一個青衣長袍頭頂白玉束冠的少年,其右手執(zhí)扇,左手負在身后,正言笑晏晏的看著自己。這是十分年輕的一個男子,亦是容貌相當出色的一個男子。尤其是那雙眼睛,乍一看去,竟然有些像 卿九見蘇瑾歡眼中劃過一抹訝異,他心下微動,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提醒道“公主” 蘇瑾歡回過神來,她斂了斂目,語氣平淡的問“你是誰。” 卿九笑,“回公主的話,臣是皇上新選的太子太傅,今日特來上任?!?/br> “太子太傅”蘇瑾歡秀眉微微蹙了蹙。 “是?!?/br> “太子近來身體不適,長寧殿用不到你,可以回去了。”與想象中不同的是,蘇瑾歡并未買卿九的賬,她甚至連好臉色都沒怎么給對方。 “呃”卿九沒想到蘇瑾歡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他愣了愣,卻是很快反應了過來,眼看著蘇瑾歡要走,他忙道“公主” 蘇瑾歡停了下來,卻并未回頭,“還有什么事?!?/br> 卿九上前了一步,“稟公主,臣尊圣諭辦事,既然擔了這太子太傅,又怎好辜負圣上” 對方搬出了永安帝,蘇瑾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隨你如何,只是本宮這長寧殿不歡迎旁人,太傅若硬要在這個時候教導阿晏,便自己想辦法吧?!?/br> “誒”卿九還想說些什么,但是,可惜的是,蘇瑾歡卻并不想聽。 清弄將自家公主往走廊的亭中推去,那一處可以看見院中大半的場景。此間直到兩人離院中人有些遠了,清弄這才沒忍住好奇的問“公主,卿太傅是太子的師傅,您往日中對太子太傅與今日怎么” 蘇瑾歡理了理自己身前的衣襟,“你想問怎么不一樣” “是。” 蘇瑾歡雙眸漸深,“清弄,你當真以為他只是太子太傅那么簡單” “奴婢愚鈍?!?/br> “本宮問你,太子太傅從太子蒙學至今,已有幾位” “奴婢若沒記錯,是三位?!?/br> “這三位年紀如何” 清弄想了想,回“年逾半百?!?/br> 一話至此,蘇瑾歡嗤笑了一聲,“如此,你還不明白” 這哪是什么太傅,分別就是知道太子在她這里而她又不見外人,為了接近她而設的幌子。 那與張易安有幾分相似的雙眼,她這父皇,還當真是用心良苦啊 經(jīng)蘇瑾歡這么一提,清弄方恍然大悟,她連忙看了過去,見卿九尚在院中,此時正目送著她二人離去,“公主,這太傅在看咱們。” “不用管他?!?/br> 她越是搭理,反而越顯得她在意。她的張易安,從來都不是什么可替代的,從來 聽了自家公主的吩咐,清弄把注意收了回來,隨即認真的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關于卿九一事,這本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在這之后的日子中,其也來過幾次,但蘇瑾歡拒不接見,卿九反倒是碰了一鼻子灰。蘇瑾歡原以為這也就罷了,可是,直到她接二連三的在自己宮中碰到與張易安相似之人時,蘇瑾歡這卻是坐不住了。 卿九她尚可以理解,他再怎么說也是男子,可這些要么是身形要么是說話的語氣要么是容貌相似的太監(jiān)們的出現(xiàn),卻讓蘇瑾歡心底再次躥出了無名的怒火。 你因他是太監(jiān)擔心有辱皇家聲譽而對其痛下殺手,那么現(xiàn)在送的這些太監(jiān)過來又是幾個意思補償么認錯么 你認為她會稀罕這些替代品 “公主,公主,您別進去,皇上正在與人說話,您這樣進去”同樣是上書房,周公公初看到蘇瑾歡是開心的,可見其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就要往里面走,他有些急了。 身前有人礙事,蘇瑾歡滿心怒火正無處可撒,見周公公一點眼界都沒有的擋上,蘇瑾歡二話不說就把人往一側(cè)一掀,“滾開。” 靖南之變已經(jīng)告了一個段落,永安帝也已經(jīng)論功行了賞,但是,這里面,有一個人卻是例外。 其以一介布衣投奔于南唐,在這次平亂中,這人有勇有謀,屢獻良計,最后更是生擒了靖南王世子裴鈺之,當屬大功之臣,可是,如此好的平步青云的機會,這人卻全然不在乎,其不僅拒絕了朝廷的封賞,更是拒絕了朝廷的招攬。如此另類之人,倒讓永安帝來了興趣。 今日永安帝得空,特意宣其覲見,誰知兩人這邊還未怎么交談,屋外便傳來了動靜。 第99章 99.099 所謂男寵 “公主, 公主您聽老奴一句勸, 皇上當真在” “周福。 ”周公公跟在蘇瑾歡身后尤不死心的試圖阻攔的時候, 永安帝已經(jīng)注意到了兩人的身影, 對于蘇瑾歡的出現(xiàn),若非是顧著有外人在, 永安帝此時定然已經(jīng)從書桌前走了下來。 “皇上這”周公公聞言為難的看向了永安帝, 他也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喜歡這個女兒, 可是,畢竟這會兒其有正事, 他這也是按著規(guī)矩來,這實在是為難他了 永安帝對于周公公的處理并沒有什么不滿, 他對其揮了揮手,“行了, 此處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br> 天家不追究, 這讓周公公松了口氣,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噙起了一抹笑,規(guī)矩應道“是,奴才這便告退?!?/br> 這周公公一走, 屋內(nèi)剩下的人便只有永安帝、蘇瑾歡、清弄以及一旁帶著面具的男子四人, 永安帝至少有半年沒見過蘇瑾歡了, 饒是他帝王心強硬慣了, 這一會兒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柔情?!拌?/br> “兒臣今日來找父皇, 是想問父皇一件事?!毕噍^于永安帝的欣慰, 蘇瑾歡面上可就淡定的多了,她冷冷的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調(diào)間無不充斥著淡漠。 話被人打斷,這對永安帝來說,絕對是人生少有的經(jīng)歷,殿內(nèi)還有外人在場,顧及到此,永安帝干咳了兩聲,“父皇如今正在處理公務,周福?!?/br> “皇上,奴才在?!敝芄珣晱耐夥接肿吡诉M來。 “帶公主去” “不必了父皇?!碧K瑾歡將自己的背輕輕的靠在了輪椅之上,她略微揚了揚自己的下頜,看起來頗為傲氣,“兒臣在何處等不是等,左右兒臣都是坐在這方輪椅上,此處與他處沒什么不同,就這里吧。” 父女兩的氛圍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不妙,周公公伺候了永安帝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不知所措,“皇上” 說到底,這件事在情理上或許是永安帝占理,但感情上卻絕對不是,永安帝自覺對蘇瑾歡虧欠良多,是以面對其如此放肆的態(tài)度,他并沒有發(fā)作,反而看起來相當縱容道“好生伺候公主。” “是,奴才遵命?!?/br> 蘇瑾歡想留下來,其實也不是有多想聽永安帝的政務,她這純屬是想給永安帝找麻煩找不快,此時見其當真把自己留下來了,正所謂輸人不輸陣,她也不露出什么怯意,反倒是相當理所當然的旁聽了起來。 張易安自打蘇瑾歡進門的那一刻,他的整個身子便僵在了原地,這是他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后再一次看到蘇瑾歡,而兩人距離上一次分離,足足已有八月又二十天。 她瘦了。 整個下巴都尖了。 這是張易安看到蘇瑾歡的第一感。 那雙原本狡黠的雙眼,此時也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就仿佛失了光彩一般。 僅兩眼,張易安的呼吸倏地就有些沉重了起來。他垂在衣袖中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若非極力克制,恐怕連張易安自己都很難保證會做出什么樣的舉動出來。而這一刻,僅僅只是不上前將之擁入懷中,似乎便已然耗盡了他全部的力量。 永安帝到底是帝王,情緒的轉(zhuǎn)變不過瞬息,當他將目光從蘇瑾歡身上收回的時候,他滿臉寵溺的神色頃刻間便換了幾換,憶起一旁的人似乎從一開始便很安靜,再一想到其平民的身份,永安帝微笑的看向下方之人,提醒道“何璋,這是我朝長公主,是朕最得意的女兒?!?/br>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張易安聞聲回過神來,他連忙斂了斂目,隨即對著蘇瑾歡跪了下去,壓著聲音道“草民何璋,叩見公主?!?/br> 以蘇瑾歡近來對任何事都不太關心的態(tài)度來看,按理說張易安的請安她也該是充作沒看見的,不過,也不知是否是太過熟悉彼此的原因,乍一聽到張易安的聲調(diào),盡管其已經(jīng)刻意壓了數(shù)分,但蘇瑾歡還是察覺到了怪異。 她心下狐疑,難得抬頭看了過去,“你叫何璋” “回公主的話,是?!?/br> 蘇瑾歡雙眸微動,繼續(xù)道“抬起頭來。” 早在張易安以謀士身份入南唐軍營與裴氏一族作戰(zhàn)的時候,他便在臉上帶了一塊面具,后面因為要進宮的緣故,尋常人不得掩面,是以他便帶上了楚離特制的。面對蘇瑾歡的命令,張易安一面慶幸于縱使他如此她也能憑直覺感受到他的特殊,可另一面,為了蘇瑾歡好,他卻是又不得不努力將自己的情緒瞬間收斂起來。 他不能。 他不可以再繼續(xù)給她希望。 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實在思念她的緊,他想看她最后一眼,一眼就好。 南唐皇室已經(jīng)容不下他,這是張易安根據(jù)蘇瑾歡前后對永安帝的表現(xiàn)以及那日的事分析出的結(jié)果。除此之外,自家公主現(xiàn)如今如此態(tài)度與神色,這多半是以為他已經(jīng)不再的緣故。 他愛她不假,可是,他是太監(jiān),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張易安清楚,只要他是太監(jiān),曾經(jīng)或許他二人還能私下溫存,但自皇上決定對他下手的時候開始,他與她便再無任何可能,無論明面還是私下。 他的存在,對永安帝來說是恥辱,是威脅,對蘇瑾歡來說則是拖累,是黑點,她才十五歲,她有著尊貴無比的身份與世人少有的才華,她該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委身于他這個閹人。 盡管一開始,張易安的心中便有了決定,可是,當再次見到蘇瑾歡,什么放手,什么默默守候,張易安竟然頃刻間便忘了干凈。 若非尚有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能功虧一簣,恐怕僅是與蘇瑾歡對視的那一眼,他便早已潰不成軍,不打自招。 蘇瑾歡趁著張易安天人交戰(zhàn)時已經(jīng)看清了其此時的容貌,看完之后,她的臉上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除了那雙眼睛,其他的地方?jīng)]一個與她念叨的人一樣,蘇瑾歡本想收回目光,可是,她心中怪異的感覺此時不僅沒減,反而又增加了數(shù)分。 這人 永安帝瞧蘇瑾歡盯著殿前之人發(fā)愣,那模樣,可不像是厭惡的樣子,這讓永安帝心下未免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