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周沫兒搖搖頭, 道:“我自己都不知我是因?yàn)槭裁床艜竭@里?又怎會怪你……那初夏有沒有特別的地方?” 江成軒想了想,道:“沒有。我還特別注意她, 一點(diǎn)沒覺得不對。然后我就突然看到你找馬房的那個小子打聽周府的消息。他手里的荷包就是你繡的?!?/br> 說完,他站起身, 打開一個柜子,那是江成軒裝衣衫的,周沫兒一般不會翻他的東西,見他在里面翻了翻, 拿過來一個周沫兒有些眼熟的荷包。 就是她給馬房福來的那個, 上面只簡單繡了幾片葉子。荷包被保存得極好,和當(dāng)初周沫兒遞出去時(shí)一般無二。 周沫兒把荷包一把捏住, 收進(jìn)被子里, 道:“以后我再給你繡一個, 這個不好看。” 江成軒也不與她爭辯,含笑看著她。 他的笑容輕松,眉眼舒展。 “當(dāng)初我到處相看,你就不著急?”周沫兒見他面色輕松,笑問。 “有我在,他們?nèi)⒉坏侥??!苯绍幷f得篤定且認(rèn)真。 門外傳來敲門聲。 “夫人,雞湯好了, 您喝一些再休息?”姚嬤嬤帶著喜氣的聲音傳來。 江成軒站起身, 半晌后回來, 手里多了一個托盤。 周沫兒自己端起碗, 用勺子慢慢往嘴里遞, 湯有些燙,勺子停在唇邊,她忽然想起什么,問道:“那把火……是什么人放的?” 屋子里沉默下來。 “劉懷良?!?/br> 周沫兒眼睛睜大,疑問道:“他為何要?dú)⒛???/br> 她還以為是張氏,不過這里離京城千里之遙,張氏的手應(yīng)該伸不到那么長。 “我擋了他的路,或者說是擋了他上面的人的路。城外那些新造的院子你知道吧?那些其實(shí)是劉懷良和商戶李湖暗中勾結(jié)造出的。本朝有律法,官員不能與商戶暗中勾結(jié),我偶然看到他們在一起,就是我們院子的隔壁,那里就是他們商量的地方。” “李湖還是李戈的同胞兄弟。他們還不止這個,陽縣的糧鋪都是李湖的,甚至是三分之一的鋪?zhàn)佣际抢罴倚值艿摹!?/br> 周沫兒有些疑惑,按理說就算是這樣,哪個官員還沒有點(diǎn)私產(chǎn)什么的。朝廷也管不了這么多啊。再說官商勾結(jié),沒有證據(jù)確鑿,劉懷良肯定不認(rèn)的。 江成軒似乎看出來她的想法,嘴角嘲諷一笑,道:“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何止陽縣,整個吳州府都是別人的囊中之物。陽縣還好,隔壁的陸縣才真真是富足,可是陸縣的絲綢想要出去,就得給知縣交稅,高達(dá)三分之一。” 周沫兒睜大了眼睛,他們哪里來的膽子?想想也知道這些銀子朝廷肯定收不到,都是暗地里收的。 “他們怎么敢?” 江成軒嘲諷一笑,道:“那是因?yàn)樗麄冇惺盅弁ㄌ斓娜嗽谏厦娼o他們頂著。” 周沫兒喝完了碗里的湯,道:“這就是你來這里的目的?” 江成軒認(rèn)真看著她,道:“算是其中之一。沫兒,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我們的以后。這次的事情,主要還是為了報(bào)仇?!?/br> “你想殺了劉懷良?他可是朝廷命官?” 江成軒淡淡道:“不,他只是奉命行事,他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敢殺鎮(zhèn)國公的兒子,哪怕是個被放棄的庶子。” “等等,放棄?” 江成軒看著她疑惑的目光,淡淡道:“就是放棄,你看我爹對我還不錯是不是?” 周沫兒點(diǎn)點(diǎn)頭,以江蜀對江成軒的用心程度,不像是會放棄他的人。 江成軒聲音低了下來,道:“你可能不知道,有的人怕受傷害,尤其是我爹那種人,他要是知道我活不久,一開始就會刻意控制自己的感情,等我離開時(shí),就不會太傷心。所以,他看到我藥石無靈,主動將我送到陽縣……我不怪他,畢竟他是我爹,對我還算是真心?!?/br> 他說到這里,笑了笑。又接著道:“他哪怕放棄我了,要是知道我被人暗害,也一定會追查到底。那劉懷良不過一介寒門,區(qū)區(qū)五品,哪里來的膽子敢殺我?一定是他上面的人,不懼怕鎮(zhèn)國公府和我爹報(bào)復(fù)的人?!?/br> 見周沫兒滿臉疑問,江成軒把她手里的碗接過來,淡淡笑道:“沫兒,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說給你聽聽,你聽過了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出事,我們還有了孩子,我們都會好好的?!?/br> 周沫兒若有所思,江成軒知道她的秘密,她就覺得和他更親近了些。 突然想起什么,周沫兒偷瞄了一眼江成軒愉悅的神情,笑問:“我聽說陽縣有個長相絕色的憶夢姑娘,最得富家公子追捧,就是不知她長成了何等絕色?你見過嗎?” 江成軒嘴角勾起,笑道:“自然見過。” 周沫兒微瞪了他一眼,道:“那天我和幾位夫人游湖,她們說有人給憶夢贖身。該不會是送給你吧?” 既然她最大的秘密都被江成軒知道,周沫兒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就問。 “不會?!苯绍幒V定道。 “那憶夢已經(jīng)有了劉懷良的孩子,他怎么會把懷了他孩子的女人送給我,他如今可還沒有子嗣?!?nbsp; 江成軒諷刺道。 周沫兒疑惑,那天劉夫人的模樣,可不像是沒有孩子的人,因?yàn)橹苣瓋嚎此讱夂茏恪?/br> 盛國女子如果沒有孩子,好歹都會焦慮一些。就算是灑脫如馮夫人,提起傳宗接代也是傷感得很。那劉夫人說話做事一臉的傲氣,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情是周沫兒不知道的。 “劉夫人她出身絲綢名家華府,最是富貴不過。那天你們游湖用的畫舫,就是劉夫人娘家送給她的?!苯绍幩坪踔乐苣瓋涸谑裁?,解釋道。 “所以,哪怕她沒有子嗣,劉懷良也不敢慢待了她。再加上華府可以說是絲綢行業(yè)的領(lǐng)頭人之一,對著陸縣知縣最先交出三分之一的人就有華府。” 這樣一來,劉夫人不過是沒有子嗣,劉懷良自然不敢胡來。且不說他當(dāng)初受人恩惠,就是如今華府的動作,不見得華府上面就沒人,很可能華府比劉懷良還要得他們的主子重用。畢竟,做什么事情都要銀子不是? “那劉懷良還敢讓憶夢有孕?” 周沫兒覺得奇怪,這種情形下,劉懷良應(yīng)該對劉夫人尊重些才對,哪怕是表面,又怎么可能弄出孩來? 那劉夫人那日雖說的好聽,什么女子不易,大家相互體諒什么的。但真的落到她身上,不見得她就是個善良的。 江成軒一笑,道:“劉懷良肯定還是想要子嗣的?!?/br> “所以才傳出憶夢要被贖身的傳言來?”周沫兒笑問。 只有這樣,劉夫人才會放下戒心。 江成了抽掉她背上的枕頭,扶住她身子躺下,淡淡道:“沫兒,你要多休息,別人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第135章 既然江成軒說憶夢是別人的事情, 周沫兒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周沫兒有孕,后衙一片喜氣, 最高興的要數(shù)喜琴,本來以為以后的日子要復(fù)雜了, 沒想到不光沒有妾室,周沫兒還有了身孕。主子感情好,她們做奴婢的自然不會難做。 周沫兒每日在看書歇歇,安心養(yǎng)胎。曹夫人和幾位夫人知道后, 還上門賀喜。 這一次她們不再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的看著周沫兒了, 都隱隱用余光打量劉夫人神情。 她們都聽說了,憶夢入了劉懷良的后院, 還是做妾。劉夫人居然還能忍下這口氣。 劉夫人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 眼神里隱隱嫌棄的左右看看。 李夫人坐得離她最近, 也有樣學(xué)樣。周沫兒算是看出來,李夫人是唯劉夫人馬首是瞻,劉夫人說一句話,她必然是要接話的。 曹夫人和何夫人對周沫兒就多了幾分真心,尤其是曹夫人,還跟周沫兒說了許多該注意的地方。 眾人含笑聽著。 “江夫人,江大人對您可真好。您有了身孕, 有沒有給他安排丫鬟伺候?”劉夫人突兀的開口。 屋子里瞬間就靜了靜。 “沒有, 我們大人剛來陽縣, 一應(yīng)事務(wù)還不熟悉, 每日上衙回來倒頭就睡。再說, 他也說了不需要。都說出嫁從夫……”周沫兒淡淡道。 “別的可以聽,這可不行,賢妻賢妻,就是要賢惠大度。我還聽說江夫人自成親后,從來不給江大人安排伺候的人……江夫人看起來溫婉柔和,沒想到是個善妒的,是不是府上沒有丫鬟使?我是過來人,年紀(jì)比你大,今日我就托個大……倚雪,你過來,以后你就留在這里伺候江大人……” 頓時(shí)就有個嬌俏的丫鬟,紅著臉微低著頭從劉夫人后面走出來,對著周沫兒一福身,她福身的動作僵硬,顯然是剛剛學(xué)的規(guī)矩。 其他幾位夫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劉懷良官位本來就比他們高,如果劉夫人給丫頭給她們帶回去,是不敢也不能拒絕的。 李夫人卻是滿面笑意,道:“江夫人,您還不謝謝劉jiejie,她為了江大人可是費(fèi)了心,這也是為了您好?!?/br> 周沫兒面上的笑意收斂,從剛才劉夫人打斷她的話開始,她面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淡淡道:“劉夫人還是收回去,我們不缺丫鬟使?!?/br> 劉夫人不在意周沫兒的冷臉,笑道:“江夫人怕是不知,我娘家是絲綢大家華氏,區(qū)區(qū)一個丫頭,哪有送出去還收回來的道理?” 陸縣富貴,華氏更是里面的佼佼者。 其他人有些噤若寒蟬,曹夫人此時(shí)卻笑道:“劉夫人,江夫人剛剛有孕,最是夫妻情濃時(shí),您給個丫鬟,不是掃興嘛?您就行行好,收回去。我們呀,都記著您的好呢?!?/br> 曹夫人此話說得俏皮,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周沫兒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曹夫人可是有意無意的對她釋放了多次善意。 “劉夫人怕是不知,我好歹是個官家小姐,我夫君出身鎮(zhèn)國公府,府上長輩自我們成親之日起,還從來沒賜過丫頭。你這樣……是打算代她們履長輩之責(zé)嗎?”周沫兒淡淡道。 聲音冷淡里帶著微微的厲色,眼神漠然看著她。 屋子里的人臉色微變,這才想起江成軒可不是什么寒門,周沫兒也不是隨便可以得罪的。不提鎮(zhèn)國公府,就是周沫兒的娘家,也不是好得罪的。 劉夫人面色最為僵硬,忽紅忽白好不精彩。周沫兒那句她想代鎮(zhèn)國公府的履長輩之責(zé),簡直就是誅心。 她再怎么驕傲,不過是個五品官夫人,娘家再有錢再富貴,也不過是商戶之家而已。哪里來的膽子敢代替鎮(zhèn)國公府長輩? “江夫人言重。不過是個丫鬟,劉夫人也是擔(dān)憂你過于善妒,對您和您娘家不好。她可是一片好心,您這樣說,真讓人冷心?!崩罘蛉速r笑道。 周沫兒不看她,這李夫人從一開始就沒把她看在眼里,周沫兒也不用給她臉面。只看著劉夫人道:“劉夫人,我們不需要丫鬟使,就是需要,我難道還買不起個丫頭,您cao心cao得太多了,手也伸得太長。我就是個善妒的,您要看不慣。以后,我們還是少來往的好。” 李夫人面色一僵,賠笑道:“江夫人,我們可是上門給您賀喜來的,您這樣不太合適吧?” 劉夫人已經(jīng)站起身,劉懷良外任好幾年,都是別人捧著她,如今周沫兒這一下子,她覺得甚是丟臉,一甩袖子道:“既然如此,江夫人,你好自為之。” “我自然是好的,對了,把您的丫頭帶回去?!?/br> 周沫兒一指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丫頭,心里嗤笑一聲,劉夫人送也就送了,送個規(guī)矩都不熟悉的,顯然是沒把他們夫妻看在眼里。 丫頭趕緊跟了上去,不敢再看周沫兒神情。以為可以一步登天,以后生下子嗣,可就是官家子女。如今再看,江夫人娘家后臺太硬,她自己本身也不像是個軟和的,說不定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李夫人坐在那里僵硬無比,面色尷尬。 曹夫人她們也沒有開口給她解圍,以前李夫人捧著劉夫人給她們不少難堪,她們沒有周沫兒那么硬的后臺,都默默忍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收拾她,自然樂得等著看她丟人。 不過,幾人對周沫兒的態(tài)度也不敢那么隨意了,尤其是何夫人和蔣夫人,兩人心里都有了計(jì)較。人家再怎么好說話,也有勛貴家族出身的驕傲的。 出了這事,后面的談話自然沒有先前的愉快,幾人都有些刻意和周沫兒保持距離,對她說話也克制了些,沒有原先的隨意。 主要是周沫兒看起來過于年輕,才十幾歲的姑娘,周沫兒看起來也溫柔,才有些輕視她。如今才有些正視她的身份,她夫君可是她們夫君的上司,不好得罪的。這里面只有曹夫人神情態(tài)度不變,她一開始就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從不敢輕視周沫兒,這會兒最放松的就是她。 最惶恐不安的就是李夫人了,她雖知道李季和劉懷良是一條船上的人,可如今李季的上司可是江成軒。 幾人面上言笑晏晏,心里都各有想法。周沫兒也不在意她們怎么想,能幫江成軒的,自然會幫。如劉懷良夫妻這樣的,天然的敵人,費(fèi)那個心思跟她糾纏什么? 送走幾位夫人時(shí),都客氣的和周沫兒道別,曹夫人自不必說,李夫人尷尬的笑著,就是平日里少言寡語的靦腆的蔣夫人,也對著周沫兒面色含笑的道:“江夫人,我這個人平日里不會說話,有時(shí)候干脆就不說。以后熟悉了你就明白了,不過我心里對夫人最是尊敬。對了,夫人可用得慣我們這邊的飯菜?需不需要廚娘?我家中有個京城過來的廚娘,如果夫人需要我就送過來……夫人也知,廚娘這位置最為敏感,我也不想讓夫人誤會……” 李夫人和曹夫人都詫異的看著她。曹夫人還好,她自認(rèn)為對周沫兒坦蕩,沒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 李夫人就有些急了,沒想到平日里不愛說話的人,今日都對周沫兒送出了廚娘,只有她還傻乎乎的只知道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