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出了后衙,李夫人看著蔣夫人冷笑道:“虧得我平日里見你靦腆,對你多加照顧。你看我最近犯傻也不提醒我一下。不用直白的說,你就暗示我一下江夫人的身份也好??!” 蔣夫人后退一步,想要躲到曹夫人后面去,可惜被曹夫人有意無意移開了身子。 “這……江夫人身份不是明擺著,我以為你知道來著,劉……對知縣大人的態(tài)度你們也看到了,我也不知你和劉……關系到了什么地步?我看你對江夫人不冷不熱,還以為你打算死心塌地跟著劉夫人。怎么好隨意跟你說這些。萬一你怪我多管閑事……”蔣夫人說得磕磕絆絆,不過幾人都聽懂了。 曹夫人意味深長看了她一樣,這蔣平夫妻都是一樣的人精,看得最清楚卻什么也不說。還暗搓搓的備下了廚娘,什么京城來的廚娘,要不是故意尋摸,哪兒有那么巧? 送走了幾人,周沫兒一般也不見她們,李夫人后來還打算送個廚娘過來,被周沫兒拒絕了。 江成軒還是一樣的早出晚歸,得空就陪著周沫兒在陽縣內(nèi)外閑逛。沒多久,陽縣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江大人對夫人最為疼惜,有空也只陪著夫人,從來不去酒樓等地方。沒有妾室不說,夫人有孕連丫鬟都不收。 自然有人暗地里說周沫兒善妒。不過地方小有地方小的好處,別人也不敢到周沫兒面前來說。 直到聽說前任知縣夫人,如今吳州的同知夫人打死了府上的一個小妾,陽縣地方小,一點點事情都能傳得沸沸揚揚,更何況如今死了人。 那小妾就是憶夢。憶夢在陽縣也多少算是個名人,不少富貴公子追捧。當初要不是被劉懷良贖身準備送給新任知縣江成軒,多少人捧著銀子等著給憶夢贖身。陽縣雖沒有陸縣繁華,可有銀子的人比比皆是。 民不與官斗,他們再喜歡憶夢也不敢與官府為敵。如今聽說人死了,才覺得傷感。幾個富家子弟一怒之下,直接把劉夫人告上了縣衙。 江成軒以妾室是私產(chǎn)為由,據(jù)接這個案子。 妾室是私產(chǎn),尤其憶夢還是有賣身契的。 江成軒這一拒接,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不少陽縣人認為江成軒袒護劉懷良,官官相護。甚至還有人暗地里猜測那憶夢不過是從青樓由明轉暗,其實還是在伺候這些官員。劉夫人只不過是給他們背了黑鍋,憶夢說不定是被哪個有特殊癖好的官員弄死的。 不過都只敢暗地里議論,不敢拿到明面上來說。 周沫兒有些為江成軒擔憂,官官相護,這罪名可不小。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尤其如今陽縣很多不知情的人也跟著起哄。 江成軒不理會這些,每日照常,除了去前衙,就陪著周沫兒,只一般不出門了。 又是幾日,突然就有人到縣衙狀告商人李湖,告他草菅人命。 江成軒接了這個案子。 就是縣城外的造房子的地方,有人從屋頂上摔了下來,當場斃命。 死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家中有母親妻子兒女,全靠他一個人在縣城賺錢養(yǎng)家,如今家中頂梁柱一倒,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天塌了也差不多。 盛國請的長工如果出了意外,賠了銀子就是。 李湖的管事銀子是賠了,可只有區(qū)區(qū)十兩銀,長工妻子自然不依。十兩銀雖然多,但對于一條人命來說,太過廉價了些。且長工一死,家中只剩下婦孺,如何能夠活命? 傳了李湖,他不出意料的不認,只說他出了一百兩銀,銀子被管事貪墨,最多把管事抓了,銀子還給長工一家。 長工妻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跪在縣衙大堂里哭得泣不成聲。 第136章 因為有前面江成軒拒接憶夢一事在前, 這一次江成軒接了長工孫虎一案,再加上陽縣地方不大, 看熱鬧的人自然多。 長工妻子一身樸素的布衣,跪在地上哭訴道:“大人, 民婦不是為了銀子,是管事他公報私仇,前面過年時管事不發(fā)工錢,我當家的帶著工人跟他鬧了一通, 大伙兒才有了銀子過年。就是因為這個, 管事記恨上了,平日里對當家的多有訓斥苛刻, 他為了我們一家子的生存都忍了下來??墒沁@一次, 明明下雨天不能上房, 偏偏說上面催得急,非得讓我當家的上房,雨天屋脊?jié)窕?,這才出了事?!?/br> “你還我當家的命來,銀子有什么用?我們一家老幼婦孺,就是有銀子也守不住。你個jian商,要不是你, 我當家的如何會丟下我一家子……”說話間朝邊上跪著的李湖撲上去就是一頓的抓撓。 李湖不妨她突然撲過來, 平日里似乎也沒見過這么彪悍的婦人, 他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大叫道:“你個無知蠢婦, 我養(yǎng)活了你們一家子,非但不知感恩,如今居然還要怪我……哎呦……大人……大人……” 他慌亂之下,居然沒有忘記江成軒,忙喚道。 江成軒坐在上首,稍低一點的地方坐著李戈,蔣平,右邊坐著何季。李戈面露擔憂的看向江成軒,他才不緊不慢一拍驚堂木,道:“孫余氏,有事說事,大堂之上不能動手。” 孫余氏不聽,依舊在李湖身上抓撓。邊上候著的捕快忙上前去拉開她。她還猶自不甘心的雙手揮舞著抓撓。 “啪”一聲。 大堂內(nèi)外都靜了靜,孫余氏安靜下來,跪在地上繼續(xù)哭求道:“大人,我當家的死得冤枉,您一定要把這個故意害人性命的東西抓起來……” “住口?!苯绍幚渎暤馈?/br> 他雖年輕,聲音微啞,但威嚴冷肅,語氣肅然這么一喝,孫余氏終于跪在地上,只輕聲啜泣,身子微微顫抖,看起來好不可憐。 見她這樣,外面圍觀的人都于心不忍,不記得剛才她的彪悍,只想起她失了丈夫,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與圍觀的人截然相反,李湖衣襟微亂,臉上和脖子上都滿是指甲的抓痕,有的地方微微滲出血跡,頭發(fā)微亂,看起來好不狼狽。 “李湖,孫余氏狀告你故意害人性命,你可認罪?” 李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發(fā)現(xiàn)還是狼狽不堪,面色狠厲的看了一眼孫余氏,才道:“不認。草民雖為商戶,但自認為和別人不同,做生意講究誠信,草民如何會為了區(qū)區(qū)銀錢和人結怨?工錢早已結出,至于他們沒收到……草民只是識人不清,錯信了人。大人明鑒?!?/br> “傳管事吳立。” 李湖面色微微一變,余光看向左邊上首的李戈,只見他眼皮垂下,李湖微微松口氣。 吳立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看起來有些斯文,他上前對著江成軒微微弓身,道:“吳立見過大人?!?/br> “孫余氏狀告你故意害人性命,你可認罪?” “草民不認。孫虎的死,草民也很自責,不過草民自己問心無愧,絕對沒有害人性命的壞心思。”吳立說話不慌不忙,有條不紊。 “胡說,下雨天人讓人上房,還不是故意?你敢說過年時要工錢一事,對我當家的沒有記恨?你明明就是公報私仇,看不慣他不聽話?!睂O余氏又大聲指責道。 “對于工錢一事,你可有話說?”江成軒冷聲問道。 吳立看了看李湖,道: “工錢一事是我錯,不過絕對沒有貪墨的意思,只是我母親突然病重……草民只是借用一下。” “那這一次貪墨賠孫虎性命的銀子,你可認罪?”江成軒冷聲問。 吳立看了一眼上首的李戈,李湖已經(jīng)道:“我在知道孫虎喪命的當日晚上,就已經(jīng)讓賬房把銀子給了吳立……” “賬房并沒有把銀子給草民。十兩銀還是草民自己墊上的。草民當時和孫余氏說得清楚,后續(xù)東家會給她銀子??赡苁菍O余氏猛然得知噩耗,沒有聽清?!眳橇㈡?zhèn)定道。 孫余氏有些愣,如此一說,這一次還是她誣告了?該賠的銀子人家也付了,不過是下面的人動作慢了一些而已。她就算說吳立沒說過還有銀子,人家也說了,是她過于傷心記錯了。 江成軒看著孫余氏呆愣的表情,心里嘆氣,道:“那賬房可能證明此事?” “草民在此?!苯绍幵捯魟偮洌瑖^的人群里,突然傳來一個爽利的男聲。 門口的捕快放了他進來,跪下后道:“草民胡清見過大人,草民就是李湖聘請的賬房先生?!?/br> “對于東家說的讓我給銀子給吳先生,草民沒有聽說過。事前事后都沒有,就是今天,草民也沒有聽說過給銀子之事。” 上首的李戈和吳立都面色微微一變,李湖脫口而出問道:“你昨日不是說要回鄉(xiāng)看母親?” 胡清一笑,道:“本來打算回去,可是同行的車隊不走,說是同村的人出事,今日過堂,非得看完了才走,反正我也無事,就過來看看。東家,你的臉色不對,是否身子不適?” 李湖越聽面色越蒼白。 外面圍觀的人議論紛紛,都說是李湖說了謊,根本就沒有吩咐過給孫余氏銀子。還有人低聲議論,說不定是因為孫虎年前時帶人鬧事,被李湖記恨在心,如今不過是故意除去孫虎。畢竟孫虎在一起上工的長工里,很有威望,就是不讓他干,很可能許多長工都不干了。 “所以,李湖,你有什么話說?”江成軒語氣沉沉。 吳立左右看看,突然跪伏在地上道:“大人,都是草民的錯,剛才草民說了謊,東家確實給了一百兩銀,是草民起了貪欲,才貪下了九十兩,如今孫余氏鬧事,草民才知后怕,草民愿意把銀子還給孫余氏,求大人恕罪?!?/br> 李湖此時突然站起身,一腳踢向吳立的胸口,邊上的捕快趕緊上前拉住他,他卻只看著地上的吳立,怒斥:“我早就說過,要善待他們,你在做什么,你母親病重,銀子不夠可以告訴我,我會眼睜睜看著你母親病死不成?” 說完后對著江成軒跪下,道:“大人,草民平日里很忙,不記得是吩咐了賬房還是直接吩咐吳立,反正銀子草民是出了……草民有罪,識人不清,愿意多給孫余氏五十兩銀補償?!?/br> “大人,銀子可以不要,這個故意謀人性命的壞人不能讓他繼續(xù)禍害別的長工,求大人嚴懲?!睂O余氏大聲道。 圍觀的人一片叫好聲。 李湖蒼白的面色襯著他臉色的血跡,越發(fā)觸目驚心,此時他面色難看,狠厲的看了一眼孫余氏。 “吳立,可還有話說?”江成軒威嚴問道。 吳立沉默,只不停用眼神掃視李湖和上首的李戈。 半晌道:“大人,草民都是為了母親,如今做下錯事,無話可說。草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br> 圍觀的人里面都覺得他有情有義,雖做下錯事但情有可原。 孫余氏冷笑,道:“大人明鑒,這吳立在陽縣到處都有地契,家中根本就沒有什么病重的母親,倒是有兩房妾室,他說的都是騙人的?!?/br> 圍觀的人又議論起來,剛才還記得吳立有情有義的,都有些義憤填膺。 “犯人吳立,故意謀人性命,貪墨銀子,押后再審?!?/br> 江成軒理了理衣衫,往后面走去時,跟著他的李戈上前兩步,道:“江大人一點不像第一次審案,就是不知會不會誤判?” 誤判? 江成軒嘴角勾起,認真打量了下李戈,只見他面色雖誠懇,但眼神里隱隱著急。明顯就是試探江成軒有沒有可能放了吳立。 想要放人,誤判就行了。 見他如此,江成軒的心就定了定,看來這個吳立對他們很重要。 江成軒漠然道:“本官初來乍到,有些手忙腳亂。不過好在有律法在,依律法來辦,想來是不會有大錯的?!?/br> 這話意思就是照律法來辦。也就是沒得商量了。 “大人不知,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承認自己錯,其實也沒那么難?!崩罡暌馕渡铋L。 兩人面色帶笑,不知情的人看起來還以為在說笑。 江成軒回后衙時,周沫兒已經(jīng)從喜琴口中知道了個大概,笑看著江成軒道:“江大人今日很威風嘛?!?/br> 江成軒喝完茶,放下杯子,笑道:“再威風,也還是你夫君?!?/br> 說笑幾句后,周沫兒正色問道:“那吳立會說出實情嗎?” 江成軒搖搖頭道: “據(jù)我所知,吳立有個meimei是李湖的妾室,很得他歡心,吳立才有了這個差事。” 第137章 這樣說來, 吳立是不會說的了。 畢竟他一家都要靠著李湖過日子,就是為了他meimei, 也不能說啊。 “不過,他會說的?!苯绍幒V定道。 見他說得自信, 周沫兒也就不擔心了。吳立才是開始,還有李湖李戈,甚至是劉懷良。 劉懷良后面還有主子。 “一點點來吧,我們有的是日子來慢慢籌謀??傆修k法的。”江成軒微微笑道。 “今日孩子有沒有鬧你?”江成軒笑看著周沫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