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更嚇人的,等她沿著長隊走到盡頭時,看到的是她家鋪子。 一直跟在她后頭的唐耀祖也懵了,因為腦子發(fā)懵,差點兒沒穩(wěn)住自行車,又因為自行車前頭籃子、后座兩邊掛著的大筐子全都是今天要用的食材,嚇得他愈發(fā)的腦子發(fā)懵。 懵過之后,他才抽了抽鼻子,忍不住瞇起眼睛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真香??!嬸兒我餓了……” 唐嬸兒一個白眼飛過去,順便掏兜拿鑰匙開門。 當初租下店鋪時,她也是很講究的,除了里外都重新粉刷裝修過之外,門窗都換了新的。尤其是門鎖,深知這個錢絕對不能省,她還咬牙買了個比較貴的鎖頭。 每次店里只有一個人管著時,這門都是鎖著的,畢竟有窗口那個柜臺也夠了。只有當?shù)昀镉袃扇艘陨蠒r,這邊的門才會敞開著,省得生意太好的時候忙不過來,叫顧客白白浪費時間。 可這次,當唐嬸兒開了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那種濃郁至極的香味,直接撲面而來。一下子,外頭排隊的人齊刷刷的長吸了一口氣,而遭受正面攻擊的唐嬸兒,瞬間肚子里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咕嚕聲。 “嬸兒你也餓了?”唐耀祖顛顛兒的跟在她后頭把自行車往店里推,立好又趕緊把食材卸下來,“哈,怪不得那么香呢,三姐沒關廚房的門。” 頭一次,唐嬸兒覺得,像她兒子許學軍這種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性子挺好的,至少不會掀她的老底。 什么叫作她也餓了?她那是餓了嗎?她是饞的!不光肚子造反,連口水都要下來了! 唐紅玫聽著外頭的動靜,忙出聲叫耀祖把食材送進來。 “你在熬鹵水???三姐你咋那么厲害呢?鹵水都那么香,放了rou不得更香?”唐耀祖吸溜著口水進廚房幫忙洗切起來。 “說什么傻話,鹵水里不得有rou?我把昨天留下的兩副豬大骨熬了,你把雞rou給我,有老母雞rou嗎?老雞rou更入味兒?!?/br> 唐耀祖不說話了,反正他姐讓干啥他就干啥,除了乖乖聽話外,他更怕的是自己再張嘴時,口水會忍不住滴下來。 等忙過這一段后,唐耀祖還真發(fā)現(xiàn)有人忍不住流了口水,不是別人,正是躺在搖籃里的皮猴子。其實人家一點兒也不皮,這會兒睡得也香,就是邊睡邊吧唧嘴,那哈喇子,簡直就是飛流直下三千尺。 唐嬸兒抽空給小孫子換了條口水巾,真就是能滴下水來的那種濕法,她還沒說什么,唐耀祖就在那頭嘴欠道:“跟尿了一樣?!?/br> “你今天沒得吃rou!”唐紅玫正好熬完一鍋,想叫唐耀祖拿白瓷盤子端出去,就聽到了這話,直接威脅道。 “不不不,姐!三姐!我的親姐喲!”擱在平時真無所謂,一來唐耀祖也不是很饞,二來家里現(xiàn)在正不缺rou??山駛€兒不是特例嗎?聞了那么久的香味,結(jié)果不讓他吃rou??? 一旁的唐嬸兒也橫著眼睛看過來:“我猜你吃不著,咱們估計都吃不著?!?/br> 那感覺怎么說呢?就跟多年前,唐紅玫剛嫁過來那會兒,她第一次做了鹵rou,直接把整個機械廠家屬區(qū)都給禍害了。 這回比上一次更厲害,沒見外頭那么多排隊的人嗎? 還真叫唐嬸兒也猜著了,哪怕鹵rou一鍋一鍋的往外端,外頭排隊的人感覺就沒少過。當然,唐紅玫已經(jīng)放棄了稱rou收銀的活兒,她一直都待在廚房里,等rou好了,才端一白搪瓷盤子出去。 沒人知道她先前經(jīng)歷了什么,以及她暗自下的決心。 像她二姐,還有她婆婆唐嬸兒都喜歡做買賣賺大錢。可說真的,她不適合。不是不會做,而是真的不適合。人各有志,她決定對自己好一點,老老實實的在廚房鹵rou,旁的事情交給別人處理吧。 唐嬸兒本就事事順著她,再說吧,切rou稱rou收銀之類的事兒太簡單了,反正是鹵rou無可替代。 于是,唐嬸兒更堅定了在菜市場盤個鋪子開分店的想法,而在此之前,她決定得再招個人過來幫忙。 還沒等她想好找誰幫忙,李媽就急吼吼的找了過來,嚇得她還以為李媽新學會了讀心術。 “你家孩子在不?那個耀祖啊,幫大媽念念信!” 一聽是這事兒,唐嬸兒就無所謂了,擺手叫李媽自個兒進來,繼續(xù)忙活起來。 生意都是一陣一陣的,李媽過來時,最先排成長龍的那幫人都已經(jīng)如愿的拎著鹵rou回家吃午飯了。這會兒屬于飯后,相對的顧客少了很多,等唐嬸兒忙過跟前這倆顧客后,扭頭一看…… “人呢?耀祖,你李大媽哪兒去了?” “信念完了,她就跑了?!碧埔纨b牙咧嘴的說道。 唐嬸兒就奇怪了:“你咋了?牙疼?那正好,今個兒的rou還不夠賣了?!?/br> “不是我牙疼,我是……”唐耀祖想啊想,絞盡腦汁的拼命想,然而他自己也不過是初中文化程度,還是那種沒好好學習的,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沒有尋到合適的形容詞,只挪到唐嬸兒身旁,壓低聲音說,“李二桃給家里來信了?!?/br> “那咋了?”唐嬸兒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唐耀祖,不明白離家的人寄回家信有啥值得他牙疼的。 “信上說,她在外頭找到了第二春,對方是個特別好的人,長得好看,能賺錢,對她特別好,還說家里有一門貴親戚?!碧埔嫖嬷鶐妥?,邊說邊覺得牙根發(fā)酸,“她還說,她不去港城找她姐了,打算就在鵬城住下了,她要跟那人結(jié)婚,要給那人生兒子。” 信上的內(nèi)容更直白,唐耀祖這說的起碼還是美化過的,較為委婉的版本。 可就算這樣,也把唐嬸兒驚得不輕:“她腦子給驢踢了?” 唐耀祖猛點頭,他也是這么想的。 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革開放,并且步入了八十年代,可自由戀愛更像是電影、電視上才有的東西。最起碼,在他們這個小縣城里,沒聽說誰家倆口子是自由戀愛在一起的,甚至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還會把自由戀愛跟耍流氓劃上等號。 別說老一輩兒的不太能接受自由戀愛,哪怕像唐耀祖這樣的年輕人,也覺得夠嗆。 乖乖的等相親不好嗎?知根知底不好嗎?如果是一個縣里的,那還湊合,像這種隔了千山萬水,連對方是啥底線都不清楚的,真敢結(jié)婚? 一想起信里那掩飾不住的甜蜜氣息,唐耀祖除了牙根發(fā)酸外,還忍不住佩服起李二桃了。 “我一男的都不敢隨便找個人,她還是女的呢,她膽子咋就那么大呢?真不怕叫人給騙了賣到大山里去?膽兒真肥!” “那不叫膽肥,那叫傻!” 唐嬸兒一語定乾坤,不過就算二桃是她看著長大的,可又不是她的閨女,她能怎么樣?只得叮囑唐耀祖別把這個事兒說出去,二桃在外面咋樣都成,李家倆口子還是要顏面的。 “我知道,我這不是跟嬸兒你說說嘛?”唐耀祖拍著胸口保證不會亂說,事實上他在縣里好幾年了,因為素日里太過于忙碌,根本就沒什么朋友,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是家里人了。 算下家里人,唐嬸兒自己的口風肯定是很緊的,唐紅玫現(xiàn)在一門心思都在鹵水、鹵rou上頭,懶得理會外頭的事兒,許學軍就更不用說了,唯一有可能漏出去的,大概只有胖小子了。 “不準跟胖小子說,那孩子也不知像了誰,嘴皮子忒利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