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魏元音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看著徐茵茵, 好似看一個陌生人:“你怎知,我原本就沒有打算讓徐夫人去受這勞苦之程,卻是事事累身,等明日再到城門口去攔下?!?/br> “徐茵茵。”魏元音似笑似哭,“你本就沒有為我考慮過什么,我又為何要為你考慮那許多?” “阿音……”徐茵茵驀然睜大眼睛,“你這是什么意思,準備反悔了?” “于今日,你當知道我有多仔細對待,又有多滿心期待。”魏元音苦笑著順了下自己大紅色的裙擺,“我只想要一個圓滿的婚典,而你,卻要在這樣的時刻毀了它。你對我是有多不信任,認為我之前半點都不會顧及你?” “阿音……”徐茵茵有些呆滯。 “你走吧?!蔽涸絷H眸,“徐茵茵,我不欠你的?!?/br> “不!”意識到魏元音此時此刻有多冷心冷情,徐茵茵登時睜大眼睛,激憤道,“你怎么會不欠我的,你欠我的多了!你知道我若是將你的事說出來,你還會有這樣的身份地位嗎?” 魏元音的神情凝結,唇角一點一點的繃直,看著幾近瘋癲的徐茵茵:“你說什么?” 殷予驟然擰眉:“把她帶走!” “魏元音!”徐茵茵驟然哭喊,“你魏家多少人死不瞑目,你竟然還認賊作父,和皇室勾連不清!” “閉嘴!”殷予氣勢攝人。 魏元音緩緩睜大一雙眼睛,似乎一時沒能消化徐茵茵的話,但她還是下意識地看向殷予:“你知道什么?為什么不讓她說?!?/br> “我不知道?!笨墒巧頌檎?,怎么可能一點的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那你讓她說。”魏元音堅定道,“我倒要聽聽……我魏家……究竟是怎么個死不瞑目?!?/br> 她一直堅定的認為,爹爹是為國捐軀。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戰(zhàn)死沙場實在是在所難免的。然而,乍然聽到徐茵茵的話,仿佛一道驚雷劈在她腦海中。 “你還記得你寶貝的那個匣子嗎?”徐茵茵眼中含淚,“我好奇,究竟是多么寶貴的東西讓你片刻不肯撒手,打開卻發(fā)現(xiàn)夾層里有一封信?!?/br> 魏元音瞇瞇眼睛,恍然想起薛子期曾經(jīng)意有所指的問過她可曾見到別的。她當時便察覺有異,薛子期笑稱是一封婚書,后來她便沒有多想,如今看徐茵茵這意思,肯定不是婚書那么簡單了。 “然后呢?” “那封信是你爹親筆所書,給薛行?!毙煲鹨鹫Z速變慢,仔細重復著那封信的內(nèi)容,“魏家已經(jīng)遭到圣上忌憚,林家有所依仗,定然不會手下留情,此去坎坷萬分,難得全尸而返。君當早做準備,他日,若我有何萬一,望君仔細護好吾之妻女?!?/br> “而信的下面?!毙煲鹨鸲⒆∥涸舻难劬?,“是薛子期寫給你的話?!?/br> “什么?”魏元音神情有些飄忽。 “若非太子賢德忠義,與魏將軍同進同出,并肩作戰(zhàn),且一同落了個慘烈的下場?;适夷且豁斖〝撑褔拿弊?,是少不得要扣到魏家的。” 人群中,薛子期緩慢地走了出來,將原本打算告訴魏元音的事情一字不差的重復。 原本暖洋洋的春意霎時寒涼刺骨。 魏元音囁喏著嘴唇,卻不知該說什么。 是痛恨靖國公府,痛恨那個名義上是自己外公的人太過冷血,竟然如此趕盡殺絕。還是當怒斥先帝疑心忠良,生生踐踏了魏家的忠貞與血骨。 她雙手不斷攥緊又松開。 “音音……”殷予下意識想要扶住魏元音。 薛子期也定定地看著少女:“但先帝是先帝,先帝知情,或者林太后也知情,可攝政王和陛下具是不知情?!?/br> “我知道?!蔽涸羝D難地擠出三個字。 她環(huán)顧四周,一片寂靜。 圍觀的人都意識到,此時此刻都發(fā)生了什么。 “阿音?!币笥璩林?,沒想到魏家后面竟是這樣一樁事,“你不要難受,咱們一起查?!?/br> “查誰?”魏元音闔眸,“林家?林家根深蒂固,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就不會留下把柄,拿什么查?!?/br> 她腦中一片混亂,一時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夢里,可如若是夢,此時此刻所思所想,所聞所見,未免太真實了。 “只要做過,總歸就有蛛絲馬跡?!币笥璩谅暤?,“靖國公府若是以此為依仗,怕是要失望?!?/br> “說的沒錯?!毖ψ悠谒坪跏窍铝耸裁礇Q心,“如今這件事既然挑明,魏府上下便再沒有逃避的道理,阿音,我還有一件事需讓你知曉,你……” “我來說吧?!比巳褐?,忽然走出一溫柔女子,面帶病色,卻難掩風華與美貌。 魏元音聽到這聲音,緩緩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那女人,驟然失聲。 “娘……” 記憶里那個訣別的音容笑貌太過刻骨銘心,她幾乎不需要任何猶豫,登時就認出了這突兀出現(xiàn)的女人。原本應當是極為歡喜的事情,她卻頃刻淌下眼淚來。 霎時,天旋地轉,仿佛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音音!” “阿音!” 視線徹底黑暗之前,殘存在魏元音意識里的只剩下幾聲不一的驚呼。 少女唇角淌出的一抹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殷予飛快攔腰抱起少女:“太醫(yī),快去傳太醫(yī)?!?/br> 他驚慌失措的神情與平日那個威嚴的攝政王判若兩人。 薛子期快步跟了過去:“讓我給她號個脈?!?/br> 小林氏此時更是搖搖欲墜:“音音!” 殷予這才想起薛子期會些醫(yī)術,而薛行的醫(yī)術應當比太醫(yī)還要精湛:“薛行呢?” 他抱著魏元音大步進入攝政王府,口中不斷下著命令:“去把薛行找來?!?/br> 他們的婚典,薛行不可能不來吃酒,找他比太醫(yī)要來得快。 “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br> 薛子期寸步不離地跟在左右,查看了魏元音一切癥狀,面色愈發(fā)冷凝。 最后捏住她的右手食指,一絲黑線已經(jīng)延伸到了掌心:“是牽絲毒?!?/br> 殷予的神情終于徹底冷了下來,他將魏元音小心地放在鋪著喜被的床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牽絲毒是什么。 聞名天下,令人聞風喪膽。 需以蜈蚣、蝎子、蟾蜍、毒蛇以及蜘蛛這五毒為引,輔以十八種劇毒,經(jīng)過調(diào)和,成為最烈性無比的□□,中毒之人指尖會出現(xiàn)一道黑線,當黑線行至心臟,當即毒發(fā)身亡。 這毒令人頭痛卻不在于它烈性。 而是難解。 五毒種類何其多,而十八種劇毒更是出現(xiàn)了無限可能性,除了研制□□之人,根本無法知曉各種□□的藥性和投放順序,更遑論要解毒。 “是……誰?”殷予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恨不得將下毒之人生吞活剖。 如此歹毒的用心…… 薛子期沉著臉:“阿音只有不到四個時辰的時間了?!?/br> 四個時辰,黑線就會徹底蔓延到她的胸口,到時藥石無醫(yī)。 “得先確定她吃了什么?!毖ψ悠陲w快地轉著腦子,看向殷予,“從早晨到現(xiàn)在,她抹過的口脂,她喝的水,甚至是我給她的點心,都有可能。” 小林氏幾乎被這一系列的事情打擊的說不出話來,只端坐在魏元音的身邊,癡癡地看著女兒昏迷的樣子。 “怪我……我不該出現(xiàn)在盛安?!?/br> 殷予一揮手,馬力便出現(xiàn),將魏元音從醒來到毒發(fā)入口的東西一一匯報。 “每個都去查?!币笥璩林?,解毒不容易,驗毒卻不難。 “不用查了?!毙×质喜潦弥劢?,“是太后?!?/br> 殷予面色凝重地看向自己這位岳母,心中隱隱不滿于她此時出現(xiàn)刺激了魏元音,更不滿她一聲不吭丟下女兒許久,但還保存著三分尊重:“您可知道,您這樣說意味著什么?” 小林氏自嘲一笑:“林家究竟怎樣冷血薄情你方才也聽到了,如此趕盡殺絕,也因著我知曉了一樁舊事,這樁舊事讓她們坐立不安?!?/br> “太后已是人上人,何苦對阿音動如此殺心?!?/br> “我這些年蟄伏不出,便是想讓她安心。可阿音出嫁,我卻不能不來,想必剛進盛安便引起了注意。她擔心我將事情告訴了阿音,更怕阿音嫁給你,她會一無所有。” 殷予知曉小林氏還有所避諱不肯全部攤開,他也沒有心思追問,干脆起身:“我這就進宮?!?/br> 第六十七章 林太后一如往昔的慈眉善目。 殷予冷著臉看她,恨自己怎么沒能早發(fā)現(xiàn)這位太后娘娘層層的警惕心下面竟然是一副歹毒的心腸。 林太后緩緩睜開眼睛, 卻不看他, 目光定在站在一旁的小林氏身上。 “你自小聰敏無雙,打你死訊傳來時我便不相信, 林家才名動盛安的二姑娘會輕易殉情?!?/br> 小林氏扯出一抹冷笑:“我早已不是林家人。” “魏元音的性子, 倒是隨了你?!绷痔蠓路鹪谡f著再平常不過的家常話。 “你竟然還敢提音音。”小林氏登時紅了眼睛, “音音如何敬重你的, 我都知曉,可你竟然對她下那樣的毒手?!?/br> 林太后漫不經(jīng)心地撇了撇茶葉:“她執(zhí)意要嫁給殷予, 這是她的命。” “倘若殷予不是攝政王, 又或者她不嫁給殷予, 哀家自然會一如既往的疼愛她。” “本王竟不知何德何能, 竟讓太后娘娘忌憚至此?!?/br> 林太后將手中的茶盞重重一放:“你在背地里調(diào)查成安王的事情,真當哀家不知?” 殷予眉頭緊皺。 他早便發(fā)現(xiàn),所有的線索后面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cao控, 輕而易舉就能把他剛找到的方向抹去。 “你容不得成安王, 哀家自然也容不得你?!?/br> “太后娘娘想扶持成安王上位?承暉當如何自處?!毙×质侠湫?。 “承暉是庭軒的親叔父, 而且他玩物喪志,萬朝文武都清楚,便是庭軒上位, 也不會容不下他。” “太后娘娘?!毙×质贤斑~了一步,“您容不下攝政王的理由, 怕不是這樣吧,你害怕會暴露?!?/br> “你!”林太后信手揮下茶盞, 碎片飛濺滿地,“你胡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