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她并不曾窺見劉嬤嬤的樣貌。 但經(jīng)劉嬤嬤這樣一提醒,她心下也隱約閃過了什么,只是始終抓不住。 她抿唇皺眉。 難道真是她猜錯了? 楊姑娘并非是孟泓的相好?那孟泓為何借包廂與她? 正說話間,隔壁的門打開了。 小廝走出來,斥道:“吵囔什么?打擾到我家公子了知道嗎?”小廝的聲音說到這里,便戛然而止了。他怔怔看著李妧,道:“李、李四姑娘……”顯然從前跟著蕭光和時,是見過李妧的,并且牢牢記住了這位京城有名的美人。 里頭的人聽見了小廝的聲音,便也跟著走了出來。 蕭光和在前,蕭成鈞在后。 楊幺兒坐在包廂內(nèi),眸光微動,瞧向外頭的人。 唉。 都不吃了么? 楊幺兒捏起筷子。 那她自個兒吃。 蕭光和一見李妧,臉色便沉了下來。等見著了門口的劉嬤嬤,再瞧見里頭坐著的楊幺兒,蕭光和整個人都幾乎被怒意淹沒。 他覺得前頭戀慕李妧那些年,真好似中了邪一般。 若非中邪,他怎會對這樣的女子心心念念,常常掛于嘴邊? 不待蕭成鈞開口,蕭光和便已經(jīng)一步上前,厲聲道:“李四姑娘,你又待做些什么?這里沒有柳開宏。你就算扭身去撞了楊姑娘,又能換得什么?” 李妧面露愕然,是當真驚住了。 她沒想到蕭光和會這樣說她! 蕭光和死死盯住她,氣得渾身發(fā)抖。 他近日見了李妧多是繞道走,也不主動與她言語。 連那日柳開宏闖上門,他也生生按住了,因為知曉李家三公子在那里,不會讓李妧吃虧。 到底眾目睽睽之下,他怎敢過分親近她,反為她惹上污名?可她似乎全然不這樣想。她撞了楊姑娘,激得他下了手。 她為何要與楊姑娘過不去呢? 蕭光和想起了那日錦鯉盛況。 哦,那日他身邊的人都戲言,說楊姑娘是他的貴人…… 要想通這一切并不難。 蕭光和只是紈绔,但并非蠢人。 從前沒看清李妧的面目,那是因為李妧對他無所求。如今李妧對他有了盼望,便設(shè)了局,這局一設(shè),又哪里會沒有痕跡呢? 可今日為何還來! 因著他在隔壁,故意奔著他來的嗎? 此時蕭光和,還不知李妧心思之深,上回算計了他,這回卻是奔著他大哥來的。 “面容再美,心卻臭了。”蕭光和咬著牙道。 蕭成鈞從背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靜。 蕭光和又冷聲道:“你莫要因我而拉楊姑娘下水,她分外無辜,更何況……”蕭光和冷笑一聲,道:“你拿我做局也就罷了,到底我也奈何不了你??赡隳脳罟媚镒鼍郑憧芍浜蠊??” 李妧閉口不言,神色鐵青,眼底滿是羞惱之色。 她想反駁,想斥責(zé)。 可不知不覺間,她竟已是三面遭難。 這些人都圍著她,目光或冷漠、或譏諷、或厭憎。 就連李香蝶姐妹也出聲道:“楊宅的那些下人,大部分都是我李家買的。與孟公子有何干系?” 嗨,氣死她們倆了。 李家辛辛苦苦哄姑娘呢。 你李妧臭不要臉一句話,把功勞全部扣孟泓頭上。 呸! 眾人都這樣說,自然不會是騙她。 畢竟若真如她猜的那樣,怎么會有這樣多的人來維護這楊姑娘呢? 李妧嘴張了張,背后再度被冷汗浸濕。 怎么辦? 她朝蕭成鈞看去,這位世子爺卻一心安慰著弟弟。 她再看孟泓,孟泓脫下了文人外表,眸光微冷。 她又看那里頭端坐著的楊姑娘,卻見那楊姑娘正手執(zhí)象牙箸,慢吞吞地吃著食物,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這外頭的一切鬧得再兇,在她眼里也不過一場鬧劇罷了…… 李妧的冷汗登時從額間滑過。 她從未見過如此心思深沉的人物。 她仔細剖析遇見這楊姑娘的前后,驚覺這楊姑娘前后開口的時候甚少,她沒有明確的表情,沒有長段的話語,就連動作也是極少的……可就是這樣,這位楊姑娘不動聲色地贏得了一切。 瞧。 她單單只是坐在里頭,低眉垂目,頭上還罩著帷帽不曾取下。 就這樣……已經(jīng)引得外頭這樣多的人為她出氣了……哦,就連蕭光和,就連蕭光和都投了她的陣營! 李妧手腳發(fā)軟,腦子里嗡嗡作響。 完了,她想。 失去這個機會……她還怎么去接近蕭成鈞。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蕭成鈞,只恨不得就這樣投懷送抱,可她很清楚,那不是不成的。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小廝讓開了路,就見一行身穿皂色衣衫的人過來了。 為首者微微抬眸,語氣冷淡,他道:“李四姑娘?!?/br> 不過四個字,從他口中喊出來,硬是叫李妧莫名地肝膽一顫。 “四姑娘今日行為,主子都看在眼里。特命我等前來,請四姑娘去一個地方?!睘槭渍呃渎暤?,他身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傲然。 李妧怔怔看著他們:“你們主子是誰?” 但他們已經(jīng)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了,他們只是上前來,撥開李妧帶來的丫鬟、仆從。 他們架住了李妧,將她生往下拖。 李妧又驚又怒,厲聲道:“你們干什么?大膽!” 這行人不為所動。 她只能無助地朝蕭光和看去:“救我,救我……” 蕭光和卻神色鐵青,站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般,他啞聲道:“該來的,總會來的?!?/br> 言語間像是已經(jīng)看穿了皂衣人的身份。 李妧到底顧忌身份形象,便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放開我……” 這行人也不想引來多的關(guān)注。 便這才松了手,只將李妧夾在中間帶下去。等下了樓,旁人見了也未起疑,以為是哪家小姐私自出門,被逮回去了。 而這時,李妧方才看清,他們腰間有一塊腰牌來回晃動。 上書一個字——“禁”。 禁什么? 禁宮? 禁宮衛(wèi)? 李妧一身冷汗,渾身酸軟,腦子里更如漿糊一般,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她渾噩地被他們帶到了一個地方。 她上一回來過。 她抬頭,望著門匾。 ……西暖閣。 上回她同祖父,在這里見了圣駕。那這回呢? 帶她來的,是皇上的人? 李妧怕死,也怕真嫁了柳開宏。 她眼底漸漸涌起一點亮光,還有機會的……是? 她強自鎮(zhèn)定下來,然后被送進了西暖閣中。 西暖閣中坐著一位華服少年,他坐在那張?zhí)茨景盖埃砩仙l(fā)著淡淡藥味。今日沒有簾帳,也沒有祖父在側(cè)。 李妧終于敢于抬起了頭。 她貪婪又羞怯地看向了座上的人。 她終于得見了他的全貌。 烏發(fā)黑瞳,眉飛入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