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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棄女成凰在線閱讀 - 第282節(jié)

第282節(jié)

    而張業(yè)望著他,瞧他只是默然而立,卻自周身透著一股孤傲與冷冽,令人不由心生忌憚。

    忽然,有名小將闖上觀星臺,單膝跪地,抱拳道,“將軍,敵方來使?!?/br>
    司空堇宥聞言,并未回頭,只是冷冷地道,“本將軍早便說過,不會接見任何使者!”

    那小將立時(shí)垂下頭去,頗有些驚懼地低聲回道,“將軍,敵方來使,乃是……聞人貞?!?/br>
    此言一出,司空堇宥的心頭猛地一震,他甚至不再有半點(diǎn)猶豫,立即動了身。

    他快步走下觀星臺,去往城門處。

    遠(yuǎn)遠(yuǎn)地,便瞧見兩道身影正站在前方,身后是蠻州的將士,皆以刀劍指著二人,卻不敢妄動。

    司空堇宥走近后,先是冷笑了一聲,眼底透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阿貞啊,許久不見,你倒是連護(hù)衛(wèi)都有了!怎么?怕我一怒之下……將你給殺了?”

    聞人貞依舊是一襲黑袍,至于他身側(cè)之人,與他同樣的裝束,卻是一頭白發(fā)。

    白發(fā)男子目光暗沉,冷冷地盯著司空堇宥,眸中滿是戒備與敵意。

    “是啊,好久不見了,少爺?!甭勅素懸残Τ隽寺?,只是他的笑聲中未曾摻雜半點(diǎn)嘲諷,卻滿含蕭索。

    司空堇宥再次冷笑出聲,負(fù)在身后的雙手不知在何時(shí)握成了拳,卻幾不可見地,輕輕顫抖著。

    “少爺,此處并非談話之地,何不請我二人進(jìn)去坐坐?”聞人貞又開了口,目光深邃,仍是從前那副不可捉摸的神情。

    司空堇宥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兀自轉(zhuǎn)身,向軍營深處走去。

    聞人貞見狀,與身側(cè)的白發(fā)男子對視了一眼,便也抬腳,跟隨在司空堇宥身后,向前走。

    一路上,司空堇宥的目光幽暗冷戾,步伐不急不緩,行走于夜空下,仿佛欲與暗夜融為一體。

    到得帳中后,司空堇宥兀自坐在了主座之上,雖未請二人落座,可聞人貞與那白發(fā)男子卻自覺得很,分別坐在了兩側(cè)的木椅上。

    帳中除卻他們?nèi)?,便再無任何旁的身影。

    燭火幽暗搖曳,將司空堇宥的影子拉得極長,他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便問,“不知二位使者前來,有何貴干?”

    他的話語異常冰冷,若是尋常人聽了,必然會忍不住顫抖連連。

    可座下的二人顯然不是尋常人,聞人貞甚至始終面帶笑意,開口道,“倘若我說,只是因著許久不曾相見,放心不下少爺,便特意回來看看,你可會信?”

    “呵……”

    司空堇宥陡地冷笑出聲,眼中是nongnong的鄙夷,“聞人貞,時(shí)過境遷,你我二人間的情分早已蕩然無存,又何必如此虛假?”

    他說著,扣在扶手上的雙手猛地握起,指甲劃過木椅,發(fā)出極其輕微的“沙沙”聲。

    聞人貞的目光卻微微一滯,他沉吟了片刻,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

    隨后,他好整以暇地?cái)n了攏衣袖,面目一片清冷,張口道,“司空將軍,今夜我來,是奉了皇上之命,勸你投降!”

    “哦?”司空堇宥挑眉,竟不由勾起一邊唇角,仿若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般,“厲澹莫不是在試探你?看你待他是否忠誠?”

    對于司空堇宥這般的口吻,聞人貞似是有些難以接受。

    他微微蹙眉,似在極力隱忍著什么,卻仍舊鎮(zhèn)定自若地開口,道,“司空將軍手下僅有三十萬大軍,而皇上卻擁兵百萬。況且依如今的情勢來看,蠻州淪為下一個夔州,也不過是時(shí)間問題。將軍是個聰明人,當(dāng)初在夔州山巔,你選擇保全萬千將士的性命。而這一次,倘若事態(tài)重演,你又當(dāng)如何做?”

    聽了聞人貞的一席話,司空堇宥的眸光漸漸暗了下去,可嘴角的笑意卻半點(diǎn)不減。

    “這世上,從無完全的絕對,更無一成不變的命途。死局尚且能逢生,否極且能迎泰來,厲澹所認(rèn)定的,不過是他那看似龐大的軍隊(duì)罷了。而這一切,本將軍卻從未放在眼中?!彼究蛰厘墩f著,赫然起身,冷冷地道,“二位請回,恕不遠(yuǎn)送!”

    見司空堇宥如此之快便下了逐客令,聞人貞與白發(fā)男子對視了一眼,也緩緩起了身。

    可二人卻并未立即離開,聞人貞依舊望著司空堇宥,卻道,“無論如何,我也曾承過你的恩情,尚且無法眼睜睜看著你送命。今夜便當(dāng)做是好心提醒,還望你能認(rèn)清局勢,如今的你若想與皇上斗,無異于以卵擊石,最終只會敗得一塌涂地!倘若你肯歸降,不過是喪失點(diǎn)尊嚴(yán),皇上十分賞識你,不會舍得殺了你的??扇缛裟銏?zhí)意與皇上對抗,最終失去的,可不只是尊嚴(yán)了!”

    聞人貞說罷,象征性地行了一禮,便赫然拂袖,轉(zhuǎn)身便要走。

    “慢著!”

    司空堇宥卻突然開口,嗓音陰冷至極。

    聞人貞果真回了頭,卻見司空堇宥端起桌案上盛放茶壺與茶盅的托盤,款步走來。

    “使者何必如此心急,喝了這杯茶再走,不是很好?”司空堇宥雙眸微瞇,口吻頗有些邪魅。

    聞人貞雙眉一擰,卻有些遲疑。

    “怎么,擔(dān)心這茶水有毒?”司空堇宥冷笑著,徑自斟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至聞人貞面前。

    聞人貞見狀,仍舊有些遲疑。

    卻在這時(shí),那白發(fā)男子接過茶盅,指縫間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枚銀針,探進(jìn)了茶水中。

    片刻后,未見銀針有何變化,白發(fā)男子方才將茶盅遞回。

    聞人貞這才將茶盅捧在手中,卻見司空堇宥已然仰頭,將杯中之水一飲而盡。

    遂,聞人貞也不再猶豫,將茶盅湊至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而下一刻,司空堇宥卻提起那只茶壺,冷冷勾起的唇角中滿含深意。

    聞人貞不知他想做些什么,便定定地盯著他的動作。

    卻見司空堇宥將茶壺傾斜,其內(nèi)的茶水便沿著壺嘴流淌而下,盡數(shù)灑落在地面。

    水花四濺,濺上三人衣襟,卻無人退后。

    這水尚且泛著輕淺的白煙,透著淺淡的茶香,卻一滴不剩地,盡數(shù)滴落。

    待壺中水流盡,司空堇宥忽然松開手,那瓷制而成的茶壺,便陡然墜地。

    只聽“砰”地一聲響,瓷器墜落,立時(shí)四分五裂。

    這聲響于夜間顯得清脆又刺耳,令聞人貞驀然一顫。

    下一刻,司空堇宥冷峻無比的嗓音響起,卻只是輕輕吐出了一個字,“滾!”

    聞人貞似有些愕然,他仿佛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白發(fā)男子抓過肩頭,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司空堇宥望著二人離去的身影,眸中漸有星火跳躍,額角亦有青筋,隱隱地跳著。

    他緊握雙拳,恨得身形顫抖,恨得咬牙切齒。

    倘若這二人再多待哪怕片刻,他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拔出劍,與之拼殺。

    只因?yàn)?,此時(shí)此刻他的心中,是真真切切地,想要?dú)⒘寺勅素懙模?/br>
    二人離開后,帳中立時(shí)便靜了下來。

    司空堇宥盯著地上的碎瓷片瞧了許久,心緒卻始終未能平緩。

    他緊握雙拳,卻雙臂顫抖,耳畔不時(shí)回響著聞人貞的話語。

    “……如今的你若想與皇上斗,無異于以卵擊石,最終只會敗得一塌涂地!”

    這句話語仿若魔咒一般,久久縈繞在他耳中,揮之不去。

    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氣,向帳外走去。

    今夜星河滿天,照亮了蒼茫大地,卻照不進(jìn)他的心田。

    他仰頭凝望漫天星辰,突然冷笑了一聲,道,“呵,那咱們便走著瞧,究竟誰能笑到最后!”

    說罷,他正欲轉(zhuǎn)身回到帳中,右側(cè)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他轉(zhuǎn)眸望去,便瞧見了一前一后兩道身影。

    走在前方的是經(jīng)由他一手培養(yǎng)的暗衛(wèi)天宇,而走在后方的,身著一襲再普通不過的布衣,卻頂著張極為陌生的面孔。

    二人走近后,天宇向他行了一禮,低聲道,“少爺,此人來自應(yīng)州?!?/br>
    聽聞此言,司空堇宥眉梢一挑,連忙轉(zhuǎn)身,步入帳中。

    天宇與那陌生男子也緊隨其后,紛紛步入帳中。

    司空堇宥站定腳步后,轉(zhuǎn)身看向那男子,冷冷地發(fā)問,“你是何人?”

    男子并未向他行禮,卻上前兩步到得他身前,而后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件,呈在他面前。

    “在下奉獻(xiàn)王爺之命,特來為將軍送信?!敝宦犇凶尤缡堑?。

    司空堇宥的眉梢又揚(yáng)了幾分,狐疑地接過信件,見信封上空無一字,便當(dāng)著二人的面,將其拆開。

    而他取出信封中的宣紙,將其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心底竟突生一股異樣的情愫。

    當(dāng)他將折疊整齊的宣紙打開,瞧見其上字跡,看過其中內(nèi)容后,竟驀然變了神色。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看向送信的男子,頗有些焦促地問道,“阿夕的身子可還好?”

    然男子卻面不改色,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在下只負(fù)責(zé)送信,至于其他,恕在下無可奉告!”

    說罷,男子竟不等司空堇宥開口,轉(zhuǎn)身便走,大步離去。

    天宇本想將他攔下,卻被司空堇宥以眼神制止。

    待男子離開后,天宇揚(yáng)了揚(yáng)眉,見司空堇宥的眼眸中夾雜著欣喜,又混著凝重,遲疑了片刻,仍是問道,“少爺,可是夕姑娘出了何事?”

    司空堇宥并未理會,卻再度垂眸,盯著手中的信件。

    那宣紙上的字跡,尚有些生硬與歪曲,卻已是她所能寫出的極限。

    她不通書法,能夠一筆一劃地將字寫成這般規(guī)整,必定是下了苦功夫的。

    司空堇宥盯著信,目光在悄無聲息間變得柔和,就連那緊鎖了許久的眉頭,也緩緩舒展了開。

    他所欣喜的,自然是她已轉(zhuǎn)醒,好生生地活著,還能給他寫信。

    而信上的內(nèi)容,卻是這般:少爺,過往之事久久不散,我心中難忘你的情意??v是天下人皆言你拋棄了我,可只要你未開口承認(rèn),我便通通都不信。如今我已醒來,傷勢迅速好轉(zhuǎn),你能否帶我離開?切切情深盼相見,院中蘭花且爛漫。君若不至,相思成灰,繁花盡凋落。

    司空堇宥盯著這信瞧了許久,神色卻自最初的喜悅,漸漸變得凝重又復(fù)雜。

    良久后,他收回信件,將其小心翼翼地塞進(jìn)懷中,仿若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

    而后,他斂了所有的情緒,轉(zhuǎn)而望著依舊守在一旁的天宇,沉聲道,“速去準(zhǔn)備,我有要事,需得趕去應(yīng)州。我不在的日子里,軍中諸事便交由你與鄒信打理。切記,下任何決定前,需得征求張業(yè)先生的意見?!?/br>
    天宇聞言,先是一怔,隨后雙眉一擰,張口便道,“少爺,眼下時(shí)局不容樂觀,您不能在這時(shí)離開?。 ?/br>
    司空堇宥卻并未理會,只是揚(yáng)了揚(yáng)手臂,語氣加重了幾分,“還不快去!”

    天宇本還想勸說,卻終是作罷,緩緩拱手,道,“屬下領(lǐng)命!”

    隨后,他無奈地轉(zhuǎn)身,領(lǐng)命去做事了。

    司空堇宥也立即步入內(nèi)室,換了身干凈衣裳,帶了些盤纏,卻并未攜帶任何包袱。

    他正欲離開時(shí),眼角卻突然瞥見了什么,便轉(zhuǎn)身向帳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