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明可不知道她心里這么多彎彎繞繞, 在一旁不亦樂乎地重復(fù)問著：“爬不爬？爬不爬？爬不爬？”

    溫羽毛糾糾結(jié)結(jié)地思忖良久，低聲打商量：“也不是不爬, 不過我有三個條件?！?/br>
    “五個都依你。”周明明樂道。

    “第一，不要當(dāng)眾，趁晚上沒人的時候，偷偷爬一下，好不好？”

    “好，這也算的?！?/br>
    “第二，”溫羽毛看向旗桿，“這么細(xì)，我要是爬到五米，肯定能命喪當(dāng)場?！?/br>
    “爬一米就算你贏?！敝苊髅骱艽蠓?。

    “第三啊，”溫羽毛聲音小下來，湊過來跟她咬耳朵，“別讓許傲知道了?！?/br>
    周明明也小聲問：“為什么？”

    “很丟人啊?！彼^續(xù)壓低著聲音，“給他知道，他要不喜歡我了怎么辦？”

    “怎么會？”周明明奇異地看她。

    “會的啊?！睖赜鹈荒樥J(rèn)真。

    “肯定不會因為這種事變心啊。”周明明嘆了口氣，“你不覺得他很喜歡你嗎？”

    溫羽毛沉思了會兒，“但是……”

    “哪兒有但是?！敝苊髅髂笏?，“你可有點信心吧，就他表白的時候送你那條裙子，你知道多難買嗎？”

    說著，想掏手機給她看聊天記錄，回頭看了看后面嚴(yán)肅的老趙，又作罷。

    繼續(xù)輕聲：“他跟我確定你穿的尺碼時，是兩點多，一直到五點那會兒才買好。說是店里上的貨不全，不是少碼數(shù)就是缺顏色的，售貨員說剛上還沒法調(diào)貨，就自己去找了。

    “不說別的啊毛毛，光想想，那樣的一個男生，為了給你買條小裙子，在外地連著跑了幾個商場。關(guān)鍵是價錢還他媽那么死貴，你到現(xiàn)在一次又還沒穿過……”

    周明明緩了口氣，“你說他喜不喜歡你？”

    溫羽毛心里一陣暖。那晚上許傲給她的時候，什么也沒多說。

    她轉(zhuǎn)頭看他。

    許傲懶洋洋地站在隊尾。教學(xué)樓只擋住一半的陽光，他浸在溫暖的光線里，百無聊賴地聽著主席臺上的發(fā)言。

    瞥到她回頭，笑著沖她抬了抬下巴。

    過了會兒，輪到他們班班主任做教師代表上臺講話。后面沒了老師，細(xì)碎的講話聲漸起。

    溫羽毛手機震了一下。

    她悄悄掏出來，藏在袖子里看。

    許傲：想我了？

    溫羽毛臉熱了一下，又回頭瞅他。沒想到正撞上高路平的視線。高路平冷哼一聲，然后努力抻著脖子要擋在兩個人中間。

    許傲抬手撥開他礙事的腦袋。

    溫羽毛低頭藏笑。

    回過身站好后，又收到條消息，還是那句：乖點。

    開學(xué)典禮結(jié)束，各班按順序回教室。

    理科先撤退。剛走出場地，高路平就不滿地拽住許傲的帽子，“以后咱倆得約法n章?！?/br>
    許傲手揣在褲兜里，打了個哈欠，“約什么？”

    “在學(xué)校的時候，你能不能停止撩我表妹？”高路平氣哼哼的。

    許傲步子慢下來，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不看緊點，她要是跟人跑了，你賠我？”

    “跑個鬼啊?！备呗菲奖荒伒健?/br>
    許傲回身看了看，“比如現(xiàn)在?！?/br>
    中間隔著幾個班級，還是能看到文科班的隊伍里高高凸出來的一只沈樂，他正走在溫羽毛旁邊。

    高路平順著也望了過去，調(diào)侃道：“你嫉妒你也去啊，人家沈樂都能為毛毛選文，還能把自己弄到她同班。”

    提到這個，他頓了頓，“說起來，趙圓娜是不是也故意的？按她的成績，怎么能分到咱們班？我跟你說啊你必須跟她保持距離！”

    許傲笑笑，沒說話。

    低頭拿手機又發(fā)了條信息：中午一起吃飯？

    溫羽毛仍舊把手機藏在袖子里，回了個“好”。

    發(fā)出去后，抬眼看前面人群里的許傲跟高路平，兩個人身高倒是差不多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也沒覺得背影很像，大眼一瞧，就能區(qū)別出哪個是男朋友?，幀幷?/br>
    她鼓了鼓嘴巴，又暗暗去觀察別的人。

    那張照片的事情，她暫時誰也沒有說。就這么一個人悄悄注意了好幾天，終于到了一個特殊的夜晚。

    日子是事先在網(wǎng)上查過黃歷才定下的。在上面標(biāo)注的各種適宜事項里，選了個最合適的：宜祈福。注釋里說了，意思是既可以祈求神明降福，也可以設(shè)醮還愿。

    ……怎么說呢，爬旗桿這種事，勉強算是還愿的一種吧。

    晚自習(xí)是九點五十分下課，宿舍是十點半熄燈。

    初春，天氣還不夠暖和，夜里一般沒人愿意在外面多呆。大概十點二十左右，校園里就沒什么人了。

    溫羽毛無比機智地瞄準(zhǔn)了這個時間差。十分鐘，足夠她攀爬上去再爬下來再飛奔回宿舍了。

    那是周四晚上。

    有時候許傲?xí)阉偷剿奚衢T口再回家。恰好那天最后一節(jié)課是政治，老師總拖堂，以此為由，讓許傲不用等她。

    然后坐在周明明的位子上看著樓下。許傲邁出教室后，往這邊瞧了一眼，跟同學(xué)往校門方向走了。

    老師拖堂占用七分鐘，在教室里又磨蹭了幾分鐘。一直拖到十點十分，保安大叔上來清樓。

    下去時，整棟樓已經(jīng)空了。

    空曠的樓梯間里，講句話全是回音。

    周明明握著她的手，“你指頭怎么這么涼？”

    “我沒緊張?！睖赜鹈鸱撬鶈?，接著進(jìn)行自我安慰，“反正爬一下就好，就算被看到，也沒人知道我是誰?！?/br>
    “嗯?！敝苊髅髻澩?，“畢竟我們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br>
    她從書包側(cè)兜里掏出兩個口罩。

    到升旗臺前時，是十點十五。

    校道上零零星星的還綴著幾個人，她們縮在角落里，把口罩戴好，溫羽毛又把馬尾辮散下來，理了理頭發(fā)。

    “頭發(fā)這樣會不會不方便??？”周明明想得很周到。

    “不會吧，”溫羽毛仰頭看了看矗立在夜空中的國旗桿，“我只往上爬一點，應(yīng)該不會阻礙到我敏捷的行動。”

    “好?！眱蓚€人握了握拳。

    又過了三分鐘，校道也干凈了。

    新校區(qū)很大，保安室離這里有一段距離。教學(xué)樓那邊一片漆黑，只遠(yuǎn)處一盞燈還亮著，是小賣部，他們通常會等到熄燈后才關(guān)門。

    宿舍那邊的笑鬧聲傳過來，渺渺蕩蕩。

    月黑風(fēng)高。

    就是此時了。

    溫羽毛起身先活動了一下，伸伸胳膊踢踢腿。

    周明明幫她提著書包，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如果說溫羽毛還砸過光榮榜，她就真的只是嘴上厲害，實際上什么壞事也沒做過。

    夜風(fēng)一吹，兩個人的頭腦都有些發(fā)漲。

    已經(jīng)想不起來做這個的意義了，只剩下爬上去然后迅速爬下來跑掉這個唯一的目標(biāo)。

    “準(zhǔn)備好了。”溫羽毛說。

    周明明又咽了口唾沫，“加油?！?/br>
    溫羽毛莊重點了個頭，然后步伐堅毅地走上升旗臺。

    不知怎的，兩手扶上冰涼涼的旗桿時，忽然想起來砸光榮榜那晚了。于是又轉(zhuǎn)著腦袋看了一圈，確定四下無人。

    “我爬了啊?！彼龥_著周明明，小聲喊了一句，聲音被口罩擋掉了一半。

    “……加油。”周明明想不起來還能再說別的什么了。

    溫羽毛深吸了口氣，不得不多感嘆一句，這旗桿真的太細(xì)了。

    她尾生抱柱一樣攀了上去，一點點試圖往上蹭。

    不銹鋼太過光滑，兩只手有些摩擦力，腿上的褲子就不行了，根本固定不住。

    算了，不要兩三米了，一米好了。

    她暗自妥協(xié)了二分之一。努力回想許傲教她翻墻的姿勢，學(xué)以致用。

    猛地往上一蹦，先把手使勁兒攥好，兩條腿拼了命地往上蹬。終于脫離地面了。

    再接再厲啊溫選手。

    她給自己打氣，顫巍巍地往上抬胳膊，左手先往高處攀，右手再小心跟上去。然后腰也跟著發(fā)力，左手再攀，右手再跟。如此重復(fù)。

    ……完蛋，上一步忘記挪腿了。

    她暗自一驚。下面觀戰(zhàn)的周明明恰逢其時，想起了句打氣的話，緊攥拳頭用丹田發(fā)聲：“許愛毛小朋友就在前方！”

    聲音壓得又尖又細(xì)，溫羽毛猛一激靈，兩條腿就松勁兒了。

    第36章

    她整個人只剩下兩手還抓著旗桿, 身子在半空中虛蕩。

    沒蕩兩下，一陣風(fēng)過。細(xì)長的桿子不禁風(fēng)力, 從頂部開始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