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大分的話,分兩步:一是買書,買好書,買適合兒童閱讀的書,還要分年齡階段,36歲,14年級,56年級, 初中,高中。 二是和當?shù)貙?,當?shù)卣?府歡迎不歡迎?是建圖書館還是用當?shù)氐姆孔痈脑煅b修?有沒有人來維持圖書館的運轉(zhuǎn)? 先把當?shù)貙痈闱宄伞V袊毨У牡胤胶芏?,她現(xiàn)在銀行卡里躺著一千萬,也許只能管幾個鄉(xiāng),幾個鎮(zhèn),杯水車薪,但是,只要能影響一個孩子也是好的。 書勤看過一篇短文:退潮的海邊,許多小魚滯留在沙灘上,眼看就要干涸而死,一個小男孩沿著海邊一條條的撿起,扔回海里。一名游客嘲笑:“別扔了,這么多的小魚,拾不過來的,再說誰又在乎呢?” 小男孩沒有停下,撿起一條小魚說:“這條小魚在乎”。又撿起一條:“這條小魚也在乎?!?/br> 鄭融還在說著廖金鳳的能干,書勤說:“哥,金鳳現(xiàn)在忙嗎?我想和她聊一聊。” “我打電話叫她過來?!编嵢谡f著就撥號碼,他不是從通訊錄里找電話號碼,他已經(jīng)背過了金鳳的號碼,心動如斯! 金鳳來了,穿著一身工作服,是剛放下現(xiàn)場的活來的。確實像從大山里走出來姑娘,有著城里女孩子沒有的水靈與純樸,最重要的是能干。 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草原上長大的丹娜就是熱情與奔放。 鄭融讓書勤做總經(jīng)理的老板椅,自己陪著金鳳并排坐著小椅子。 書勤直接問:“金鳳,聽說你是來自山里的,哪個山?” 金鳳不卑不吭:“武濛山?!?/br> “五嶺逶迤騰細浪,武濛磅礴走泥丸的武濛山?” 金鳳點頭。 哦,還是個革/命老區(qū)。 武濛山是云貴高原上的主要山脈,是金沙江和北盤江的分水嶺,賀龍大元帥在這邊打過一次著名的回旋戰(zhàn)。 這里群山起伏,谷深山陡,道路崎嶇,沒有辦法儲水,所以不能種水稻,只能在山坡上種土豆和玉米。 地都是小塊小塊的,全靠人力cao作,勞動效率差,一年人居收入只有三四百塊錢。 是挺窮的。書勤又問:“哪個???那個市?” “州省,武濛市?!?/br> 果然窮,窮的知名,全國文明的特困市。 是集革命老區(qū)、民族地區(qū)、邊遠山區(qū)、貧困地區(qū)于一體,是貧困人口分布廣、少數(shù)民族聚集多的連片特困地區(qū)。 書勤說:“我聽鄭融哥說你小時候特別愛看書,但是家里只有兩本翻爛了的書,由此啟發(fā),想在你們山里或者有需要的地方,建些圖書館,盡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br> 聞言,金鳳低頭沉默。 這是好事,廖金鳳好像并不愿意? 金鳳沉默了會兒,說:“我兩年都沒有回家了,如果總經(jīng)理您有時間,不妨跟我回去看看,考察完了再談建圖書館的事?!?/br> 內(nèi)有隱情? 書勤說:“好?!?/br> 回家,看鄭錦、楊帆、書恩、李光都在幫忙,書勤都不好意思說,她又要走了。 還是胡絹瞥了她一眼,說:“欲言又止,肯定是有啥不好的事要說!” 書勤只好說了:要去州省的武濛市走一趟。 楊帆看看胡絹,胡絹說:“這么巧!楊…帆…剛剛還說,要去武濛山出差,你們兩個商量好的吧?!” 書恩驚:“楊帆哥,你什么時候說去武濛山?” 楊帆說:“剛才啊~” 書恩撓撓腦袋,剛才難道他填快遞單,填的太專心? 楊帆對書勤說:“一起啊~” “窮山惡水出刁民,你不找個幫手?”胡絹說:“你現(xiàn)在運氣這么差!” 胡絹指的幫手就是楊帆。 但是書勤想:也是啊,我都去警/局走了一遭了,現(xiàn)在估計是騎自行車、車胎漏氣,坐汽車、汽車沒油,坐飛機、半途返回,估計就這待遇吧。 那么再去請請楊威? 人,所有的想象力,都來自于已有的認知。 未進山之前,書勤也以為武濛山,窮則窮矣,但畢竟是青山綠水,挺養(yǎng)眼的吧!進山,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在畢節(jié)市租了一輛車,楊威開車,已經(jīng)行駛了五六個小時,山路彎彎,漸漸的進了大山的深處,才知,這里遠比估計的要遙遠的多、偏僻的多,貧窮的多。 在山連著山,山環(huán)著山的地方,東一處,西一處,有許多破爛的房子,不遮風不擋雨的房子,搖搖欲墜的房子。在房前房后幾塊巴掌大的坡地上稀稀拉拉中著些玉米,長勢也不太好。 還有幾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光膀子、光腳的孩子,跑進跑出,有小的,也有半大的。 廖金鳳說:在山里,一家都有四五個孩子,越窮越生,計劃生育也計劃不到這里。 沒有網(wǎng)絡,沒有電視,沒有娛樂設施,為了省電天黑就睡覺。 書勤說:“他們不上學…?” 國家九年義務教育… 廖金鳳苦笑:“都窮的吃不上飯了,哪里有心情送孩子上學?孩子自己在山里刨點吃的養(yǎng)活自己吧!再說上學要走幾里、十幾里山路,路上萬一摔了、磕了、殘了,哪里看的起???” 所以金鳳能考出來,是多么的不容易! 大山里人,就是這么一代又一代人、一年復一年地走到了今天? 若是再不讀書,又這么一代又一代的延續(xù)下去? 廖金鳳指路,一路上從車窗外看去,若說是風景,真當不錯!從旅游資源上來說,不輸云南。 只是現(xiàn)在還未開發(fā),交通不便,意識還未跟上。 太陽落山之前,終于來到一座用山上的石頭和土砌成的房子,石頭縫里略透著風,三間房,外面還用樹枝圈了一個院子。 這應該算是一路上看到的最好的房子了! 廖金鳳說:“到了,這就是我家?!?/br> 書勤心說:相對于當?shù)?,過的還不錯呢!又想到:可能是因為廖金鳳每個月往回寄錢才過得不錯吧。 正這么想著,就聽到屋子里傳來哭喊聲:“這是小妹寄過來給娘看病的錢,你不能拿走去耍!” “看病?看什么病,還不是讓你拿來假屁羊sao!” 聽起來是一男一女在爭搶錢,還伴隨著男打女,女哭喊,廖金鳳瞬間變了臉色,“唰”的一拉車門,跳下車,沖了進去。 書勤一伙兒隨后進屋,這個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屋里擺設極其簡陋寒磣,屋里只有一張黑不溜秋、歪七扭八的四方木桌,桌子上幾個裂縫的、豁了口的粗瓷碗。 屋內(nèi)三人,金鳳正將一名女子護在身后,和一名男子對峙。 男子看見金鳳,眼中驚喜:“金鳳,你怎么回來了?快,快,給我二十塊錢,他們都等著我一起耍呢?!?/br> 靠!耍錢!坐了飛機、坐了火車、又坐了一天的汽車,來到武濛山一間石頭里漏風的屋子里,還是沒有繞開耍錢! 耍錢不分窮富,富的去媽港一把幾十萬、幾百萬的耍,窮的在山里幾毛錢、幾塊錢的耍。 通性就是輸,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輸?shù)娜诵越允АO裱矍斑@位,書勤捋一捋人物關系,金鳳對峙的應該是她哥叫鐵頭,護著的應該是她姐叫玉鳳。 鐵頭兩年不見自己的親meimei,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要二十塊錢就耍。還有人性嗎? 金鳳不去理鐵頭,問玉鳳:“姐,咱娘呢?” 玉鳳說:“咱娘在給附近修路的搬試塊?!笨磎eimei一愣,解釋:“家附近來了個修路的工程隊,請人搬試塊,他們叫試塊,我看就是一塊一塊的水泥墩子…” 金鳳急了:“水泥墩子!娘這樣的身體怎么去搬重物!” 玉鳳怯懦的說:“工程隊給錢多…” 金鳳拉著玉鳳急著走:“走,帶我去找娘!” 一行人上車,玉鳳指路,幾分鐘后,就看見一個滿臉風霜的中老婦女在落日余輝中彎著腰搬石塊,光線挺好,婦女臉也夠苦,攝影師肯定喜歡。 婦女走起來了,腿一瘸一瘸的,不遠處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石頭上磕瓜子,還吆喝著:“快點!我都餓了,玉鳳那娃做好飯了嗎?” 玉鳳一哆嗦,鐵頭在家翻出了她藏的錢要拿去耍,她和鐵頭搶錢了半個小時,還沒有做飯吶!想到這里,玉鳳要往家里跑:“金鳳,你去接娘,我回家做飯,做飯?!?/br> 金鳳一把抓住玉鳳,沖著中老婦走過去,叫了一聲“娘”,就淚流滿面。 中老婦身影一晃,她眼神不好使了,天黑了更看不太清了,看了好幾眼,才看出:“呀!是我金鳳回來了!” 金鳳撲到中老婦的懷里,喊著“娘”,痛哭!她以為自己在針織廠加班加點、省吃儉用,每個月給家里寄錢,娘就能過上好日子,誰知道還是在這里彎著腰搬石頭!娘的腰不好了,一彎就疼,彎了再想直起來得用一個鐘頭! 娘生了三個孩子,一個月子都沒有做,身上落下了多少病!為了讓她上學,挨了她爹的多少頓打! 中老婦用老樹皮般的手摩挲著金鳳,怕摸臉孩子不舒服,就摸金鳳的后背:“金鳳啊,哭啥呀,娘不好好的嘛!你回家信里怎么沒有說?娘好給你準備點你愛吃的?!?/br> 金鳳撩衣袖擦眼淚:“我是跟著同事就是我們一起干活的人的車回來的?!?/br> “哦哦哦,”中老婦往金鳳身后看書勤楊帆楊威,要往這邊走。 書勤忙往前迎了幾步,金鳳介紹:“娘,這是我的老板,后面都是我老板的朋友?!?/br> 金鳳娘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還是怕自己手臟,不敢伸手,笑的滿臉褶子:“俺家金鳳請大老板多光照哈,等哈來我家吃飯,走走走,回家吃飯哈。” 突然來訪,回家估計也沒有啥可吃的,書勤不想讓金鳳娘作難,特別后面還有一個嗑著瓜子、面色不善的金鳳爹。 書勤看楊帆,楊帆看工地:“這工程隊我好像有熟人啊~” 再一看:還真是掛著zj省工程隊的牌子。 楊帆果然在工程隊有認識的人,當晚書勤楊帆楊威就在工程隊休息,金鳳回家。 工程隊的人都在山里過了半年多了,見從h城來了家鄉(xiāng)人,都分外熱情,還整了一桌子菜招待老鄉(xiāng)。 菜的賣相不好,但是口感極好,比五星級酒店的還好吃! 有一盤熏臘rou,豬可能是山里跑的豬,柴火也是山里的柴火熏的,特別特別的好吃! 書勤吃了一口,連連稱贊。誰知道工程隊的一臉苦笑,有一個嘴快的說:“能不好吃嘛,做了一扇熏rou,被訛了一萬!” 什么? 工程隊的人說:“就是過年的時候,食堂師傅說大家伙兒累了一年了,犒勞犒勞我們,就要做熏rou?;ǜ邇r買的豬rou,去樹林里撿的柴火,被一個山婦看到了,她一直跟著,看我們把柴火點著了,就蹦出來說,那樹是她們家的,那柴火是她家的,被我們燒了,得賠兩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