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想要和皇帝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不少,其中大多是貢獻自己的才智和能力;但也有些野心家,想要集合儒生的影響力,抑制皇權(quán),用各種手段去破壞皇室的名聲,削弱皇室的影響力。 如果沒人特意利用長公主和離的事兒做文章,李玉兒也巴不得減小這件事的影響;但如果有人要利用這件事,劉珍兒就要先去影響輿論了。讓天下其他女子也看看,女人也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只為自己而活。 夏荷領(lǐng)命,出宮去安排了。那邊皇帝也讓玄衣衛(wèi)去監(jiān)控輿論了。大慶歷來不因言治罪,也有刑不上大夫的習(xí)慣,對科舉出來的儒生視為天子門生格外優(yōu)容,趙明樘也是如此,但自從聽了那個來自未來的‘妖孽’說了他們大慶文人做的各種‘好事’后,他的態(tài)度就變了。 很快,朝堂上就有人上疏:長公主不堪惠德二字,應(yīng)當(dāng)剝奪封號。 皇帝收下奏疏沒有表態(tài),很多朝臣見皇帝沒有降罪。自以為有理,奏疏上的越發(fā)的瘋狂,言辭越發(fā)的激烈。 有御史在朝堂上直言:長公主出身皇室,當(dāng)為天下女子的表率,和離之后為示貞潔,當(dāng)出家明志。 皇帝聞言大怒,有言官看到成名的機會,當(dāng)即出來死諫。 “養(yǎng)這幫子大臣,就是來盯著我們的家事的?!”在永福閣收到消息的長公主怒火滔天。 劉珍兒勉強壓制著心里的憤怒:“他死諫的如此大義凜然,可是個道德圣人?” “那姓汪的納了三房小妾,內(nèi)院稍有姿色的女子都是通房,有十幾個庶出兒女?!毕暮稍鐚⑿胀舻挠反蚵犌宄?。 劉珍兒冷笑了一聲:“我還真當(dāng)他是個道德圣人呢。” “京中還有人說他是道德楷模,因為前段時間,他的嫡女自盡殉節(jié)了?!毕暮烧f到這里也是滿腔怒火。 劉珍兒強忍著惡心問:“為何自盡殉節(jié)?” “汪夫人病重,他家丫鬟不知為何沒給汪小姐送飯,最后汪小姐吃了一碗男仆送的稀飯?!币幌蚶潇o的夏荷,這時也是咬牙切齒,“汪御史看到后大怒,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汪小姐已經(jīng)沒了貞潔,便令她自盡。” “如此禽獸,枉為人父!”長公主怒道。 劉珍兒直接道:“他既然想名揚天下,我們就幫他一把,將他寵妾滅妻、殺害親女的事情宣揚出去?!?/br> 雖然儒生們掌握著筆桿子,可以違背良心夸姓汪的是道德楷模,劉珍兒就不相信,天下人都會這么睜著眼說瞎話。那些百姓也許不識大字,但也都是有兒女的,有情感的。 “虎毒尚不食子,如此不慈之人,不配為官!明天就讓人參他一本?!遍L公主也發(fā)話了。 和離這事兒雖然稀有,但殺女也是駭人聽聞,到時候朝堂上針對殺女的事情爭執(zhí)起來,圣上維護長公主的壓力也能小一些。 汪御史殺女的事情,以龍卷風(fēng)的速度飛快的傳開了。這次沒有一面倒的稱贊他大義滅親,贊同他的和反對他的都有一大批人,兩者之間發(fā)生了激烈的爭論。 陶毓言在聽到殺女之事的爭論后,心中生出了一股死里逃生的慶幸。差一點,只差一點,她就要步上汪小姐的后塵了。若是這事兒沒爆發(fā)出來,若是她沒有成功和安王世子定親,那么她也會‘守貞’而死。 是的,在所有人被長公主和離之事和汪御史殺女之事吸引時,安王府和戶部侍郎家已經(jīng)低調(diào)定親了。 第95章 毒啞 “沒想到,真有人拿長公主殿下的和離的事做文章, 來給皇家潑污水?!眲⒄鋬褐灰幌氲侥切┤擞萌绱吮傲拥氖侄稳ス粢粋€女人的私事, 心里就無比厭惡。 趙永澤想起玄衣衛(wèi)收到的消息,眼里滿是冰冷:“放心, 這次提前布置,父皇也不會手軟, 姑姑不會再重復(fù)慶元公主和長樂公主的道路?!?/br> 劉珍兒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事兒不染上血色是平息不了了。不過她心中只有暢快,如此卑鄙不擇手段的人,活著也是污染空氣。 “……嗚嗚嗚。” 剛剛繞過一座假山, 劉珍兒就聽到了一陣哀婉的哭聲。 劉珍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熟悉的聲音是誰,趙永澤就黑了臉:“看來宮中的規(guī)矩該重整了!” “殿下!”隨著凄婉的喊聲, 一身素色的柳沅兒就沖了過來,跪倒在殿下面前。 柳沅兒動作雖快,但她纖細的腰身和蒼白的臉蛋,都給人一種弱不禁風(fēng)的美感。 劉珍兒被她的作態(tài)激起了雞皮疙瘩,卻不得不承認她這渾然天成的柔弱姿態(tài), 很能激起男人的憐惜和保護欲??吹竭^她私底下鼻孔朝天的模樣, 再看她這種仿佛是骨子里透出來的嬌弱, 劉珍兒的心里都不由為她的演技叫好了。 “殿下,您救救沅兒。”柳沅兒哭的十分傷心, 臉上卻是梨花帶雨分外好看。 劉珍兒即便是相信殿下不會被別的女人動搖, 但見到有人在她眼前明晃晃的勾引殿下,心里還是很不痛快:“柳秀女, 宮中自有規(guī)矩,你若有事需要求助,直接找管事姑姑即可?!?/br> 柳沅兒心中暗恨,看著皇長子的目光卻更加柔弱可憐:“沅兒這事,只有殿下能幫忙?!?/br> “礙眼的人直接趕走就是,不用費心?!壁w永澤注意力全放在珍兒身上,看都沒看柳沅兒一眼,也不愿意珍兒將目光放在這些無所謂的人身上。 劉珍兒頓時身心舒泰,笑道:“好?!?/br> 柳沅兒本來還在暗惱皇長子的不解風(fēng)情,但見到兩人要走,她的計劃即將失敗,如何能忍,立馬撲了過去:“殿下……” 來福也不是吃素的,殿下都已經(jīng)明顯表現(xiàn)出厭惡了,他哪能再讓柳沅兒鉆空子,當(dāng)即就把她拿住了。 “柳秀女,宮中可不是你隨意胡鬧的地方,殿下也是你攀扯不起的人物,有事要求助,還是聽郡君的,老老實實去找管事姑姑吧。”來福俯視著柳沅兒說完這句話,就揮手讓人押她去見管理秀女的女官。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柳沅兒想起失敗后要面臨的事情,立馬喊道:“殿下,沅兒是和您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表妹??!” 趙永澤終于停了腳步,但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柳沅兒的目光確實浸著冰刀。 柳沅兒打了個寒顫,腦子終于從飛上枝頭萬千寵愛中清醒了過來。 他是大慶尊貴的皇長子,他是被囚十三年依舊能夠奪位登記的九五之尊,他不是一個能被她掌控左右的人,柳沅兒從沒有一刻如此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愚蠢。 難道就這么認命了嗎?這輩子又要和那個葷素不忌的趙永濟扯在一起?柳沅兒一想到那些在她塌上翻云覆雨的狗男女就一陣惡心。 不,不能這樣!她得上天寵愛,重活一世,肯定不是來重復(fù)命運的。急中生智的柳沅兒當(dāng)即大喊:“殿下,安王世子得知妾身傾心于你,便要強硬奪取,求殿下救我這次吧?!?/br> 劉珍兒也不防她敢喊出這種破釜沉舟的話,心里不爽,但想著殿下的話又忍下了。不得不說柳沅兒對殿下還是有些了解,別人只當(dāng)?shù)钕潞桶餐跏雷訌男∫黄痖L大情分不淺,也只有極少數(shù)真正親近的人知道,安王世子從小愛搶殿下的東西,而殿下因為上一世的經(jīng)歷對他已經(jīng)厭惡至極了。 “堂弟既然看得上你,你就好生服侍吧?!壁w永澤冷冷的說了一句,就帶著劉珍兒離開了。 柳沅兒怎么也沒想到是這么個結(jié)果,一般強勢的男人對著傾心于自己的女人,即使不生出占有欲,都會生出憐惜和保護欲。而這個男人卻任由別的男人搶本可以屬于他的女人,他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顯然,柳沅兒即使有未來的經(jīng)歷,對未來慶.豐帝的了解也僅限于表面。她明知道他未來后宮三千,只獨寵一人;明知道他寧愿斷了血脈,也不愿臨幸后宮,卻偏偏還認不清他對宸元皇貴妃以外的女子沒有分毫在乎。 “柳秀女剛才的話傳出去不好聽,還是讓在場的人都注意一下吧。”劉珍兒對著來福囑咐了一句。 柳沅兒嚷嚷著心悅殿下,安王世子爭搶,這事兒不管怎么處理,說出去都對殿下的名聲有礙,只能禁言了。 來??粗钕伦旖寝D(zhuǎn)陰為晴的弧度,立馬響亮的應(yīng)了一句:“郡君放心,奴才定為殿下處理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劉珍兒開始還沒明白,但看著周圍人的笑意和殿下越來越柔的眼神,心里也生出了一絲羞意。等想明白后,又理直氣壯了,她cao心殿下的事,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另一邊,柳沅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強行喂了一碗guntang的苦藥,想要掙扎喊叫,卻被燙得出不了聲。 好不容易帶著驚惶回到了儲秀宮,還沒來得及請御醫(yī),就聽到服侍她的宮女帶來一個噩耗:陶毓言即將成為世子妃。 原來,在威遠侯府自顧不暇的時候,安王府和戶部侍郎就悄悄定了親。 陶毓言成了世子妃,她又該何去何從?沒有打動皇長子殿下,難道她只能進安王府了嗎?重來一次,掙扎了這么久,沒想到還是要入安王府。而這一世,她還把世子妃的位置掙掉了。 她只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難道她錯了嗎?柳沅兒怎么都想不通。 “不對,陶毓言昨日還在和她的宮女說今天要在御花園攔殿下的!她都定了親,即將成為世子妃,何如會這么做?”柳沅兒立馬反應(yīng)過來她中計了。 柳沅兒從陶毓言的話里得知了殿下要途徑御花園的消息,便設(shè)計拖住了陶毓言自己上陣,沒想到反是中了圈套。 “陶毓言!”柳沅兒用力嘶喊,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但她此時只有滿腔恨意,喉嚨的痛楚都沒能喚醒她的神智,早記不得請御醫(yī)了。 都和趙永濟定親了,還如此陷害她,真當(dāng)她是泥捏的不成?!她柳沅兒在安王府活了一輩子,還斗不過你個陶毓言不成? 還有慶.豐帝,不是不正眼看她嗎?她要讓他后悔。安親王上一世就成事了,趙永濟也做過太子,險些就登基了,再加上她這個知曉未來的重生女,如何不能成事? 這一世,她不在乎趙永濟的感情,也可以忍受他那些惡心的事情。她只要權(quán)勢,她要成為皇后,成為天下最尊貴的皇后,將趙永澤和劉珍兒都踩在腳下。 柳沅兒心中恨意燃燒,再加上別無出路,反倒不排斥再入安王府了。 “陶小姐,柳小姐回儲秀宮了?!币恢标P(guān)注著消息的宮女對著陶毓言稟報道。 陶毓言給了一個荷包,道了一聲辛苦后,柔聲問道:“她的神情怎樣?” “她是被小太監(jiān)們押回來的,神色有些不好?!睂m女收了荷包,忙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陶毓言這才放心,她雖然鼓動了柳沅兒去找皇長子殿下,可也不希望她真的得了皇長子殿下的青眼,將來有機會爬到她上面去。雖然知道以皇長子的英明,定不會看上柳沅兒,但柳沅兒畢竟還是有些姿色,讓她心里有些擔(dān)憂,現(xiàn)在她賭贏了了! 若是以正常方式入安王府,陶毓言不會行如此險招,但她這種因為不名譽的原因逼迫著安王世子結(jié)親,就不得不防了,尤其是哪天安王世子看柳沅兒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欲望。 沒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勾引別的男人,若安王世子知道了柳沅兒的作為,定會完全厭惡她的。 陶毓言心想自己拿住了柳沅兒這么大個把柄,定能完全轄制她,卻完全不知道柳沅兒的瘋狂。 第96章 告御狀 自從出了貞節(jié)牌坊這個東西后,嚴禁寡婦改嫁的宗族不少, 但真正逼死了人, 還自認為是道德楷模傳揚得四處皆知的,至今只有汪御史一人。 一大批的理學(xué)家站出來力挺汪御史:他們說女子餓死事小, 失節(jié)事大。汪御史忍著失女之痛,成全了女兒的節(jié)cao, 是十分值得贊揚的事情,為人父母的都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楷模。 也有些有人性的讀書人不認同這種觀點,覺得在不涉及到國家大義和人倫大事上,當(dāng)以人命為重。只一碗粥就要了人命, 太不值當(dāng)。 相較于前面那種‘大義凜然’的觀點,后面這種溫和一些的思想, 更容易被人接受,一時間風(fēng)向全倒向了對汪御史不利的一面。 一直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衛(wèi)道士們,如何能接受別人的指責(zé)?更不能忍受的是,大眾居然覺得女子的氣節(jié)貞潔還沒有性命重要。女子性命才值幾個錢?焉能讓她們破壞了風(fēng)氣? 為了防止大眾輕忽女子的貞cao觀念,為了‘正確’的引導(dǎo)風(fēng)氣, 教育‘愚昧’的百姓, 那些衛(wèi)道士們開始瘋狂的攻擊和他們觀點不一的人。 那些衛(wèi)道士們慣常打口仗, 瘋狂起來說話沒有口德,行事又沒有底線, 關(guān)鍵還一幅理直氣壯的樣子。很多正人君子纏不過他們, 紛紛閉口了,畢竟他們要在乎自己的名聲, 要維護自己妻女的聲譽。 不久,反對的聲音就漸漸的弱了下去。 “其他的士子都沒有發(fā)聲了,只有畢先生一人還在堅持?!毕暮蓞R報著京中的輿論形勢。 劉珍兒冷笑了聲:“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br> “不過,畢先生也不負狂士之名,他言辭鋒利,那群腐儒輪番上陣都沒能徹底的駁倒他?!毕暮上胫鴩颖O(jiān)前的那場辯論,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劉珍兒想起京城中傳抄的那些畢贄的言論,也不由高興了些:“看來那些老師沒有找錯,他真的吸收融合了那些外來的文化思想,明晰了自己的思想和道路?!?/br> 當(dāng)年,劉珍兒在酒樓第一次見畢贄,就很欣賞他獨.立的思想,把他推薦給了正和理藩院那些外國學(xué)者交流的玄妙真人。兩人思想都十分開闊,沒被束縛,很快便形成了亦師亦友的關(guān)系,相互切磋探討。 “不過畢先生只有一個人,有些勢單力孤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使陰招?!鼻镉暧行?dān)憂道。 秋雨以前從沒覺出這個世界對女子的種種要求有何不對,但聽多了畢先生的言論,她也漸漸覺得女子其實不比男子差什么,同時也對畢先生十分崇敬了。 “這個不用擔(dān)心,殿下說過會派人保護他的?!眲⒄鋬旱馈?/br> 這個問題,劉珍兒先前也擔(dān)心過,但在殿下說了他的安排,她就放心了。 只要能保證他的人身安全,其他的非議詆毀,都當(dāng)成對他的磨礪吧。他想要改變?nèi)寮曳e累了千百年的陳腐思想,這些遲早都是要經(jīng)歷的。 “雖然畢先生在國子監(jiān)前沒有弱了氣勢,和那些腐儒打了個平手,但他一個人的聲音還是有些弱,現(xiàn)在外面支持那姓汪的言論越來越激烈了?!毕暮烧f到這里也生出了擔(dān)憂。 真要叫那些腐儒完全掌控了輿論,定下了基調(diào),以后女子活的就更難了。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