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一陣鼓聲打斷了她們之間的談話,且聲音越來越響,劉珍兒敢說整個皇宮都能聽到這聲音。 “這是哪來的鼓聲?”劉珍兒有些疑惑。京城里是有鼓樓的,但絕不會擾了皇宮的清靜。 殿內(nèi)的人都沒聽過這種鼓聲,半天都想不出來,不由面面相覷。 “……會不會,會不會是有人敲了登聞鼓?”一個平時愛聽故事的宮女猛然想到了,低聲道。 此時,夏荷線香她們也反應(yīng)過來了:“對,在宮中都如雷震耳,定然是登聞鼓!” 登聞鼓幾十年都沒被人敲過了,殿內(nèi)的人都沒聽過,以至于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F(xiàn)在反應(yīng)過來,立馬知道是有大事了。 劉珍兒立馬喚了守忠進來:“去打聽一下,是何人敲了登聞鼓?!?/br> 守忠領(lǐng)命,快步走了出去。 這時,宮中所有主子奴才都安不下心,紛紛派人去打探了。 “郡君,是汪甘氏敲了登聞鼓!”守忠飛快的跑回來稟報,“告她丈夫汪御史寵妾滅妻,謀殺親女!” 劉珍兒豁地站了起來:“好!” “快去打聽案子的進程?!毕暮杉泵Φ?。 守忠知道郡君對這個案子也異常關(guān)注,行了禮,又跑了出去。 “長公主殿下這下可出氣了。”秋雨也笑道。 劉珍兒道:“換衣裳,我們?nèi)ヒ婇L公主殿下,親自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br> 一到長公主暫住的興德殿,看到滿殿喜氣洋洋的宮人,劉珍兒就知道長公主也聽到了消息。 “穎盛,快來,我正說要去找你呢。”長公主笑著招呼劉珍兒道。 劉珍兒看著長公主臉上難得的歡顏,笑道:“殿下定然也是收到好消息了?!?/br> “本宮早知道,他那種缺德的人,肯定會遭報應(yīng),沒想到報應(yīng)來得如此快?!遍L公主笑的格外暢快。 劉珍兒雙手接過長公主親手遞過來的茶道:“不管這個案子,最后怎么審,怎么判,那姓汪的必然會名聲掃地前途盡毀?!?/br> “不管這個案子怎么審,本宮定要給姓汪的定罪!”長公主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劉珍兒慢慢喝了半杯茶,也漸漸從興奮中冷靜了下來:“要定姓汪的罪不難,只是可惜了甘氏?!?/br> 甘氏是汪御史的妻子,以妻告夫,即便所告屬實,在如今的禮教制度下也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長公主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閃過一道郁色:“甘氏這也算是為本宮出氣了,本宮會盡量保住她的?!?/br> 劉珍兒聽了這話,頓時放心了很多。 “去給周統(tǒng)領(lǐng)傳話:甘氏本宮罩了?!甭砸凰尖?,長公主便吩咐貼身女官道。 玄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聽了這話,立馬又給執(zhí)行庭杖的玄衣衛(wèi)打了眼色。行刑的玄衣衛(wèi)收到指示和動作更輕了。 為了防止有人惡意敲擊登聞鼓,所有敲鼓者都要受二十庭杖。玄衣衛(wèi)的人擅使庭杖,三杖便可讓一個壯漢斃命,更何況甘氏一個柔弱女子?不過所有玄衣衛(wèi)都知道陛下厭惡姓汪的御史,因此對瘦弱的甘氏下手時格外的留情。 本來行刑的御史打算打個皮外傷,現(xiàn)在長公主又發(fā)話了,玄衣衛(wèi)們干脆就只走個過場。 等刑部、大理寺和監(jiān)察院的官員看到受刑后的甘氏時,立馬就明白了皇上的態(tài)度。 為了等前朝御審的結(jié)果,劉珍兒干脆都沒回永福閣,直接在興德殿用午膳。 “玄衣衛(wèi)已經(jīng)拿下了汪府的侍妾奴婢一一審訊?!遍L公主派去打探的宮女回稟道。 守忠跑回來稟報道:“太醫(yī)看了甘氏一直服用的藥,里面有□□?!?/br> “汪府的侍妾招供了,是她派人釘死了汪小姐的門窗,不讓人送飯菜?!?/br> “找到那個給汪小姐送粥的人了,是個七歲的小廝。” 即使早知道那姓汪的毫無人性,劉珍兒聽到這些還是心中發(fā)寒。 “陛下判了,汪文秉奪官去職,革除功名,今后永不錄用?!笔刂液湍菍m女回來稟報道。 這個懲罰對官員來說十分嚴厲,劉珍兒還是覺得太輕,畢竟害死了一條年輕的生命??!不過想到現(xiàn)在父權(quán)極其強盛,已經(jīng)到了‘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的地步,能得到這個結(jié)果也算是一場勝利了。 今天之后,所有人都能認識到汪文言是個惡毒的偽君子,他將名聲掃地,那些支持他的偽君子和衛(wèi)道士,也將受人唾棄面上無光。 “甘氏是怎么判的?”長公主問道。 劉珍兒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那個傳小心的宮女。因為甘氏是受害者,汪文秉又得到了懲罰,她險些忘了甘氏。 “按《刑律》,妻告夫,不實,死刑;屬實,徒刑十年。陛下憐憫她的愛女之情,從輕處理,只判了三年?!蹦菍m女回道。 還只判了三年?!甘氏做錯了什么?她自己被下毒,她女兒被逼死,她只是要討一個公道,結(jié)果卻要判刑? 劉珍兒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平復(fù)了心情,轉(zhuǎn)向長公主問道:“殿下,還能保她嗎?” “現(xiàn)在幫她脫罪,恐怕會惹起那些腐儒的反擊,要等風(fēng)頭過去了才行?!遍L公主仔細思量后道。 劉珍兒雖然知道事實如此,但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郡君,甘氏自盡了!”守忠忙跑進來道。 長公主一驚:“什么?!” “甘氏說,她感謝陛下仁慈,但她不能為女兒報仇,在這世間找不到公正了,未免以后在獄中遭受侮辱,她就先自盡了?!笔刂业吐暬氐馈?/br> 第97章 立太子 幾十年來登聞鼓第一次被敲響,京城里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高官勛貴全都在關(guān)注著這個案子。 在得知了汪文秉寵妾滅妻逼殺親女的勾當(dāng)后, 全京城都嘩然了。沒想到滿口仁義道德的汪御史, 背后竟如此狠辣無情。 人心都是偏向弱者的,即使律法上規(guī)定, 妻告夫當(dāng)罰,但仍舊有很多人憐憫甘氏。在得知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jīng)自盡時, 所有人對汪文秉的厭惡一下子達到了頂點。 汪文秉一下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以往和他互相吹捧的衛(wèi)道士一下子就成了啞巴,都躲在家里不出門了。 以前汪文秉是御史,很多人即使對他心生不滿, 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奪官去職,再無翻身的可能, 那些滿腔怒火的人,便直接發(fā)泄出來了。 丟了官的汪文秉,這才發(fā)現(xiàn)生活還能更艱難 。以往周圍敬畏崇拜的目光都變成了鄙視唾棄;以前對著他誠惶誠恐的人,現(xiàn)在都是白眼加唾罵。甚至有人開始動手動腳。 汪文秉最開始還安慰自己,不用在意那些粗鄙的下等人的看法, 但等到有人直接跑到他面前吐口水的時候, 他就開始受不住了。 “光天化日之下, 竟敢如此欺人!”被唾沫吐了個正著的汪文秉氣的渾身發(fā)抖。 那彪壯的漢子將殺豬刀往案板上一剁:“ 老子只殺畜生,從不欺人!” 汪文秉被殺豬刀的寒光攝住, 咽了咽唾沫, 不敢再言語。 “就是,這里哪有人?只有個沒人性的老狗。”旁邊的人直接一把推了過去。 汪文秉看著周圍人虎視眈眈的眼神, 頓時怕了,高喊道:“這是天子腳下,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放心,我們都不欺人!”一個大漢捏著拳頭道。 難道今天就栽在這里了?汪文秉看著圍上來的人心膽俱裂,腦筋急速轉(zhuǎn)動,眼睛也四處亂轉(zhuǎn)思索著自救之法。 “這里有人聚眾斗毆!官兵們快過來?!蓖粑谋粗渤堑谋?,如同看到了救星,立馬大喊。 認出了汪文秉的官兵們頓覺晦氣,不該往這條街來。但職責(zé)所在,這些官兵還是提起槍慢步走了過來。 “這里有人斗毆?你們是圍在這里斗毆?”領(lǐng)頭的官兵看都沒看倒在地上的汪文秉,而是詢問圍著的眾人道。 此時,那些圍著的百姓早就收斂的神色,聞言連忙賠笑著回道 :“沒有,沒有,官爺放心,我們都是良民,又有你們保護,哪會有人聚眾斗毆?” “別聽這群刁民狡辯,他們剛才就是要打我,你們是官兵,得保護我這個御……。”汪文秉看著周圍人嗤笑的目光,面皮一抽,立馬改了口,“我也是京城的百姓,你們得保護我的安全。” 官兵皺著眉不耐煩的問賣豬rou的:“這些人剛才是要打他嗎?” “沒有,沒有,這些人都是來我這兒買rou的?!辟u豬rou的壯漢連忙道。 汪文秉怒道:“你胡說!” 官兵沒理汪文秉,繼續(xù)問周圍的商販:“剛才這些人打他了嗎?” “沒人打他,那‘汪老爺’怕是神智不清了吧?都能把一個七歲小童看成男人,而逼死女兒。也能精神恍惚,覺得別人都要打他?!币粋€賣菜的大娘冷聲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這姓汪的肯定是頭有問題,不然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還平白誣陷我們打他?” 官兵走完了程序,才轉(zhuǎn)頭俯視著汪文秉道:“ 這次誣告耽誤了我們時間,念在你是初犯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就只有請‘汪大人’跟我們?nèi)パ瞄T走一趟了?!?/br> “他們真的是刁民,你不能聽他們混淆是非的一面之詞。”汪文秉見官兵要走,立馬抓住他的衣裳道。 “他們這么多人的話,可不是一面之詞,相反你的話才是一面之詞?!惫俦_汪文秉的手,轉(zhuǎn)頭對著周圍的百姓道:“為避免嚇到像‘汪大人’這樣膽小的人,面相兇惡的人,就不要在大白天的一涌而出了?!?/br> 白天不能‘一涌而出’,晚上就能一擁而上?反應(yīng)快的人立馬就明白了官兵的意思,立馬道:“官爺放心,我們一定不會給您們添麻煩?!?/br> 汪文秉沒品明白官兵的意思,見周圍人雖然目光不懷好意,但都散開了,也稍稍安心了些。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撐著地站了起來。 不管心里多痛恨這些刁民,但想著對方的野蠻粗鄙和人多勢眾,他都不敢去硬碰硬,心里想著等晚上,街上的人散了些,他在出來買東西。 慈安宮興德殿,劉珍兒聽了汪文秉的處境后,心情舒暢了些,問道:“甘氏的后事安排好了嗎?” 夏荷惆悵的搖頭:“我們?nèi)噬铺秒m然幫忙收斂的她的尸身,但甘家說,歷來都沒有出嫁女入祖墳的規(guī)矩,堅決不接收甘氏的尸身?!?/br> 至于汪家,夏荷是提都沒提。且不說汪家愿不愿意接收甘氏的尸骨,就是甘氏自己,都已經(jīng)視汪家為仇寇了,肯定不愿意葬進汪家祖墳。 “沒進祖墳,又沒后人祭祀,難道只能當(dāng)孤魂野鬼了?”秋雨難受道。 劉珍兒對這種香火情結(jié)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想了想問長公主道:“我們?nèi)噬铺媚懿荒苜I一片好點的地,專門埋葬無人收斂的尸身和將來仁善堂逝去的鰥寡之人?至于香火,就讓仁善堂的孤兒祭拜吧?!?/br> “這個方法可行?!遍L公主思量了一下,就轉(zhuǎn)頭吩咐身邊的女官下去處理。 甘氏下葬時,沒有親人到場。長公主和劉珍兒坐著一輛低調(diào)的馬車送了一程,還有很多帶著圍帽的女子也來送行,場面倒也不寒酸。 雖然甘氏已經(jīng)死了,但她告夫這事兒,已經(jīng)從京城向四周徹底傳開了。很多男人聽了,只唏噓感概一番,但很多女人卻大受震動。 長公主為了和離,可以絲毫不在乎名聲;甘夫人為了報仇,可以告夫可以自盡,她們?yōu)榱藪昝撌`,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無視重重阻撓,越過重重困境。那她們自己呢?很多一直麻痹自己的女子,開始思考了。 時間依舊不急不緩的前行,京城中每天都有很多新鮮事。甘人們除了偶爾談?wù)撏粑谋惶茁榇脨灩鞯氖峦?,就甚少提及甘夫人了,似乎她告夫造成的影響也漸漸平息了。 外面的事情對后宮的影響比較小,秀女們除了偶爾逛逛御花園互相走動外,就是老老實實學(xué)規(guī)矩了。因為她們已經(jīng)目睹了柳沅兒被送出皇宮,成為安王世子的妾室,不想重蹈覆轍,行事自然有所收斂。 不管秀女們有多忙,劉珍兒的生活節(jié)奏仍是不變,每天早晨都固定要去慈安殿請安用膳。同以往相比,現(xiàn)在同桌用膳的又多了一個長公主。 長公主為了躲清靜,和離之后也沒急著回公主府,順著太后和皇帝的意思在慈安宮住了下來。 “皇兄,您臉上的倦色越來越濃了,御醫(yī)怎么說?”早膳期間,長公主看著皇帝的臉色擔(dān)憂道。 皇帝的臉色柔和了些:“放心,沒有大礙。” “我們也都不年輕了,還是要注意些,別像以往一樣通宵達旦的忙?!遍L公主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