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行?!彼畏瓿綉?。 等到兩人將買回來的東西都歸置好,廚房和臥室已經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因著宋逢辰在港市耽擱了一段時間,原定的在年節(jié)之前搬進新家的計劃也被打亂。 宋逢辰算了算日子,索性把搬家的時間往后挪了半個月,定在了元宵節(jié)。 因而兩人這個年節(jié)只能是在小屋里過了。 轉眼到了二十九這天,就在宋逢辰坐在小板凳上,拿著牙簽串牛rou的空檔,趙成于找上了門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身形消瘦,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 “老爺子,您怎么過來了?”宋逢辰當即站起身來,看了看滿是調料的手,說道:“我先去洗個手。” 等他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的時候,趙成于正好放下手中的水杯,他開門見山:“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個時候來找宋小哥,是想請你幫個忙?!?/br> 宋逢辰坐到他對面:“您說!” 趙成于抬手指了指中年男人:“這是我的外甥,姓章,章有德?!?/br> 宋逢辰跟著看向章有德,微微頷首,算是見禮:“章先生?!?/br> 中年男人陪著笑,“宋小哥?!?/br> 只聽趙成于繼續(xù)說道:“他的獨子最近出了點事情。之前也請過一位所謂的大師相看,結果不僅沒能治好他兒子,反而加重了他兒子的病情。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得知了你的消息,找到了我這兒來……我這也是沒辦法,只好厚著臉皮求上門來了?!?/br> “這樣啊,”宋逢辰不能不給趙成于面子,他說道:“那行,我跟這位章先生走一趟好了。” 還有就是章有德給他的感官還不錯,國字臉,濃眉大耳,說明此人生性穩(wěn)重,為人正直,有責任感。 章有德就住在南門大街上,三進的四合院,昭示著章有德不凡的出身。 章家祖上出過一位探花,實打實的書香門第,可是這樣的家世到了華國成立之初卻無異于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 好在后來章有德那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的小姑嫁給了鰥夫趙成于做繼室,有趙成于這層關系在,章家順順利利的逃過了五十年代的大清洗。 沒想到76年的時候,因為希公的緣故,趙成于被打倒,連帶著章家也遭了殃。 因而趙成于復出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給章家平了反。 這座四合院就是前些日子上頭歸還給他家的。 宋逢辰在西廂房里見到了章有德的獨子章學恒。 他骨瘦嶙峋,偏偏面色紅潤的不像樣。 章有德苦著一張臉:“說出來宋小哥你可能不信,學恒他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吃過東西了?!?/br> “是沒胃口還是感覺不到餓意?”宋逢辰上下打量著章學恒。 “會覺得餓,但是一吃就吐。”回想起那種滋味,章學恒條件反射般的面上一白。 聽到這兒,宋逢辰心里隱約有了一個猜測,他說道:“脫衣服?!?/br> 事關自己的性命,章學恒不敢馬虎,順從的將身上的衣服都給脫了下來,皮膚接觸到寒氣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章有德見了,連忙燒了兩盆碳火進來。 宋逢辰伸手在章學恒背上摸了好長一段時間,就在章家人等的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他大拇指用力往脊梁骨上某一處輕輕一按,入手的綿軟。 果然! 宋逢辰眉頭微皺。 章有德急不可耐:“宋小哥,到底怎么樣了?” 宋逢辰收回手,語氣略有些不善,說道:“章先生可知道苗疆情蠱?” 第121章 情蠱是什么章有德不清楚, 但是苗疆這兩個字眼,他卻是熟悉的很。 當年希公倒臺, 他心知事情要遭, 本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想法,他不顧妻子的反對,強迫章學恒報名參加了上山下鄉(xiāng)。 章有德想著, 如果局勢的發(fā)展并不像他所預料的那樣最好,虛驚一場,只要有趙成于在,大不了過上個一年半載的,再隨便找個由頭把章學恒弄回來就是了。 如果他預想成真, 章家恐怕難逃一劫,能提前把章學恒送走, 也算是個章家留下了一條后路。 結果可想而知, 這邊章學恒剛上火車,那邊趙成于就出了事,連帶著章有德夫婦也跟著進了監(jiān)獄。 而章學恒因為報名比較晚,好的去處名額都已經滿了, 章有德只能是在矮個子里面拔高個,安排他去了庚省底下的一個苗族村寨。 想到這兒,章有德下意識的看向章學恒,卻不想正對上他一臉不自在的樣子。 情蠱? 他心底隱約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 只聽宋逢辰繼續(xù)說道:“所謂情蠱, 既是女子對男性施放一種巫術,為苗族特有, 該術傳女不傳男,因為情蠱最關鍵的藥引是女子的月信水?!?/br> “情蠱的本質其實就是毒蠱,它是將蝎子、蛇、蜈蚣、蟾蜍、壁虎各九十九只放進瓦罐之中,使其互相殘殺,而后只等活到最后的毒蟲脫殼之后,再用十六歲女子的月信水喂養(yǎng)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將養(yǎng)成的蠱蟲致死、風干、碾成碎末,到此情蠱才算是制作完成?!?/br> 聽到月信水這三個字,章學恒面色微變,腹中一片翻滾。 “因為情蠱制作有著極為嚴苛的年齡限制,所以苗族女子終其一生只有一次制成情蠱的機會。因而輕易她們不會把情蠱放出去害人,除非那人是她的丈夫,下情蠱是為了防止男人變心?!?/br> “若是受蠱之人兩個月之內不與下蠱之人同房,他腹中的蠱粉就會失去控制,長成一條條針眼大小的毒蟲,一邊吞食受蠱之人的血rou,一邊在他的身體里游竄,直到把他吸成一具干尸為止。” 章學恒面上一白,格外紅潤的面色配上蒼白的嘴唇,看起來異常的詭異。 章有德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詢問宋逢辰如何解除章學恒身上的毒蠱,而是顫抖著身體,抬手指向章學恒,臉漲得通紅,從脖子一直紅到耳后,如同壓力過大,馬上就要爆炸的鍋爐一樣:“你說,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不、我沒有,”章學恒回過神,幾乎是下意識的反駁道:“爸,你相信我,我……” 啪—— 章有德一巴掌把他拍回了床上,他怒不可竭,兩只眼睛瞪成了銅鑼,都到這個份上了,章學恒竟然還想著狡辯。 “你瘋了——”章母連忙上前把人扶起來,看見章學恒瞬間腫成一團的左臉,再看他嘴邊的血跡,她氣急敗壞:“章有德,兒子都成這個樣子了,你怎么就下得去手了,你別忘了,這可是老章家的獨苗苗……” 章有德恍若無聞,他看著章學恒,一字一句:“你說,還是不說?” 章學恒捂著臉,身體條件反射般的一哆嗦。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章有德,只要章有德稍微露出一點不高興的樣子,他立馬就慫了。 章學恒幾乎不敢直視章有德,他聲音里帶著哭腔:“我說,我說……” 三年前,在章有德的安排下,他被下放到九合寨村做知青,在那里,他認識了一個名叫阿桑的苗族姑娘。 在幾次不經意間的巧遇之下,阿桑對他情愫漸生。 畢竟相比于五大三粗的苗族漢子,溫文爾雅、相貌堂堂的章學恒顯然更符合懷春少女心目中的情郎形象。 一開始,章學恒并沒有和阿桑交往的打算,一是因為他看不上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婦;二來他下鄉(xiāng)之前,就已經有了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對方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 章學恒堅信,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就又能回到京城,繼續(xù)做他無憂無慮的章家少爺。 可這些并不妨礙章學恒吊著阿桑的感情,只因為阿桑是九合寨村首領家的女兒,看在她的面子上,村里負責分配活計的干部少不得會給他安排一些輕松的活計,連帶著村里的二流子也不敢再欺負他。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半年后,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從一份舊報紙上得知了趙成于倒臺,章有德夫妻入獄的消息。 章學恒心都涼了,他深知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京城了。 死心之后,他開始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正是這個時候,已經耗盡了耐心的阿桑選擇了和他攤牌,章學恒猶豫過后,答應了她結婚的請求。 京城他是回不去了,既然注定要留在九合寨村。迎娶阿桑,對他來說利大于弊。 沒成想兩年之后,趙成于沉冤得雪,他復出之后,第一時間給章家平了反。 接到來信的章學恒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準備回京城。 阿桑抱著兩個孩子小心翼翼的探問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潑滅了他心頭的興奮,他當年和阿桑結婚本就是迫不得已,這會兒要他帶一個粗鄙的村婦回家,他是萬萬不愿意的。 但是他也知道,但凡他敢露出半點離婚的口風,他就甭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離開九合寨村。 但這可難不倒他章學恒,他哄著阿桑,答應他回到京城之后,一穩(wěn)定下來就回來接她和孩子。 阿桑猶豫著答應了,比他想象中的要利落的多,只是一再叮囑他一定要在兩個月之內回去接她。 章學恒只顧著高興,也沒多想,爽快的應了。 現在看來,她哪是利落,分明是蛇蝎心腸,竟然下蠱害他。 想到這里,章學恒睚眥欲裂。 “你、你——”章有德看著章學恒,怒睜著眼,額角的青筋隨著抽氣聲一鼓一張。 他可是記得,章學恒回到京城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和曉雪(他的前未婚妻)聯(lián)系上了,如今兩家都已經在商量著他們倆結婚的事情了。 拋妻棄子,騙婚…… 他章有德自詡一身正直貫日月,怎么到頭來生出了這么一個小畜生。 “不對,”說話的卻是章母,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疑問道:“你不是說如果我兒子兩個月之內不和那個阿桑同房,就會因為蠱蟲發(fā)作,最后變成干尸嗎?可是我兒子回來都已經快四個月了,算起來也就是一個星期之前才出的事兒。按照你的說法,興許我兒子中的不是那什么情蠱呢?” 章有德方才的表現雖說有做戲給宋逢辰看的嫌疑,但起碼他的態(tài)度還是端正的,知道這件事情里錯的是章學恒。 可到了章母這兒,她先是一副天大地大兒子最大的脾性,全無半點是非觀,現在又來質疑他的判斷—— 宋逢辰的臉當即就拉了下來,他語氣不善:“我說他是中了情蠱,就一定是中了情蠱?!?/br> “宋小哥、宋小哥,”章有德見狀,心底暗道一聲不好,連聲說道:“我愛人也是愛子心切,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他祈求似的看向章母。 章母大概也是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形勢比人強,她也只能是訕訕的閉上了嘴。 宋逢辰輕哼一聲,只說道:“據傳有一種可以拖延情蠱發(fā)作的方法,就是以制蠱人的指尖血入藥,再將制成的藥丸嵌入受蠱人的心口。月信水至陰,而指尖血至陽,所以才能壓制情蠱不讓它發(fā)作。” 章家夫婦聞言,齊齊看向章學恒的心口處。 章學恒則是顫巍巍的拉開衣服,露出心口處一個飯勺大小的血痂來。 那兒原本有一顆rou痔,算算日子,正是他離開九合寨村的時候長出來的。 他哆嗦著嘴:“就在十四號那天,阿桑的弟弟找到了我……” 阿桑死了,死在了下山覓食的狼群手里。 她臨死之前交代她弟弟阿坤將孩子和她的遺物帶到京城交到章學恒手里。 結果他到了京城之后,見到的卻是姐夫章學恒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公園里卿卿我我的樣子。 沒等他上前質問,章學恒就發(fā)現了他的存在,卻沒想到阿坤只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我jiejie死了,死在了狼群手里,臨死之前,她讓我把孩子和她的遺物帶給你,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