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父親圣心明鑒?！痹粕S著磕下去。

    九天君悵然地坐回椅內(nèi)，他掩面顫身，竟也情難自控:“父子兄弟……怎就淪到了這個(gè)境地！”

    底下諸子皆聞聲流淚，一時(shí)間大雨交錯著哽咽聲，被白燈籠襯得凄涼苦楚。過了少頃，九天君方才緩過勁，掩著眼沉聲下令。

    “陶致作亂一方，危害百姓，九天門不與之同流，摘下他的木牌，從此貶出九天門，生世不得再入！凈霖自作主張，薄情冷性，僭越權(quán)職，無視門規(guī)，然鑒其實(shí)為除惡，故而僅行百鞭之刑，拘于院中半月思過！”九天君說罷，似是不忍再看他們，只道，“皆退下罷！”

    凈霖脫了外衫，跪在鳴金臺上。兄弟與門內(nèi)弟子皆立于臺下，黎嶸持鞭，掃視下方。

    “今日凈霖之過，諸位當(dāng)引以為戒。父親素來慈悲為懷，門內(nèi)規(guī)矩舒松，卻容不得馬虎應(yīng)付?！崩鑾V目光從兄弟們的面上掃過，他說，“嚼人舌根最為下作！不經(jīng)之談荒誕可笑！眼下正是危急存亡之時(shí)，望諸位齊整心思，定神避邪——凈霖，你知錯么？”

    凈霖閉眸不應(yīng)，黎嶸劈手一鞭，那背上薄衣登時(shí)抽裂，血痕頓顯。凈霖喉間咽聲，動也不動。黎嶸鞭鞭見血，手下不留半分情面，數(shù)十鞭后已經(jīng)抽得凈霖背部血rou模糊。大雨沖刷，將血淋到凈霖膝下淌開。他額前掩著濕發(fā)，硬是一聲不吭。鞭子抽著皮rou，連雨聲都被蓋了下去。

    黎嶸冷不丁地問:“你知錯么？”

    凈霖牙關(guān)滲血，他扛著聲。黎嶸抽得更狠，凈霖陡然溢出聲。

    “我無錯?！眱袅卣囟⒅胺?，他齒間咬著這三個(gè)字，“我無錯！”

    不久之前，也是鳴金臺，他似乎還能望見另一個(gè)人的大笑的身影。冷雨滌凈余溫，凈霖渾身冰涼，他胸口的氣吞咽不下，竟在著熟悉的夜雨中生出一股陌生的委屈。

    他殺陶致無錯！

    若是在北邊放過了陶致，等陶致歸了家，便有千百種法子逃脫罪責(zé)。九天君舍得殺他嗎？黎嶸舍得殺他嗎？諸位兄弟舍得殺他嗎？只要他們念著兄弟情，就有無數(shù)個(gè)理由為陶致開脫！

    黎嶸手中一頓，接著猛抽而下。凈霖汗雨難分，他額間濕透了，撐著身不躲不閃。

    下邊不知是誰先跪了下去，跟著趴倒了一片。云生回首，見白袍迤邐鋪在場間、階上，雖然無人開口求情，卻另有一番氣勢。

    “我為槐樹殘余。”暉桉忽然仰頸呼喊，“我聽?wèi){臨松君調(diào)遣，亦有僭越之過！”

    “我為北城守備?！焙筮叺娜肆苡甏舐?，“罪責(zé)同上！”

    緊跟無數(shù)弟子齊齊磕頭，在雨中山呼齊喊。

    “我等雖為門中末流，卻皆于危難之時(shí)聽?wèi){臨松君調(diào)遣！僭越之過，該受同罰。特請大公子持鞭，一視同仁！”

    白袍“嘩”聲脫下，銀冠同時(shí)摘落。大雨傾盆，千百人齊身叩下，再抬首喊道。

    “特請大公子持鞭，一視同仁！”

    如此周而復(fù)始，呼喊震天。

    東君開扇，遮擋住雨水，嘀咕道:“早這么干就不必淋雨啦。”

    云生松氣，稍作一笑，抬步上前，對黎嶸說:“大哥……”

    “既然一視同仁。”黎嶸面色駭人，“我便成全諸位兄弟。門內(nèi)三千甲上前聽命，凡跪下者皆有過錯，全部鞭撻五十，同凈霖一道受刑！”

    鞭聲頃刻間炸響，跪著的人皆不動身，隨著大雨，各種悶哼之聲直至凌晨方才歇止。

    第98章 掀面

    凈霖栽在床上，黎嶸目光示意，云生便將傷藥瓶罐放置在案上。三人半晌無語，檐邊水珠敲打著水泊，合上窗也遮擋不住寒氣。

    凈霖頭發(fā)未擦，滲濕了身下的被褥。他既不與這兩人作別，也不與這兩人相視。背上火辣辣地?zé)?，傷得不輕。

    云生覺得氣氛凝重，便率先說:“鞭子持靈，抽得又這樣重，不能不上藥。”

    他方站起身，黎嶸便說:“鞭刑已畢，你去父親那里知會一聲。”

    云生便明白他這是有話要與凈霖說，當(dāng)下頷首，退出了門，替他們將門掩了。

    黎嶸待云生走出院后，看著凈霖，說:“師兄打你，你覺得不服氣，連面也不肯給瞧。這無妨，兄弟一場，今日不見明日見，就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但是你這般挺著扛著，糟蹋的是你自己的身體。修道不易，你好生斟酌。”

    凈霖?fù)纹鹕?，肩背上紅痕殷殷。襯得分外可怖。他回首看著黎嶸，臉上神情格外冷情。

    “你閉門思過，就不必再來回奔波。北邊剩下的事情，也不必你再cao心。”黎嶸倒磕了磕凈霖桌上的瓷杯，翻過來倒上冷茶，含在口中苦了半晌，才問，“但你老實(shí)與我說，你與蒼帝什么干系?！?/br>
    凈霖頓時(shí)轉(zhuǎn)回頭去。

    黎嶸說:“心里覺得師兄耳根子軟，連這些話也信是不是？我告訴你，我不信，但話擱在外邊，三人成虎。父親為此勢必要敲打你，你心里明白得很，卻還要犟！不挨這一頓打，便有更厲害的等著你，你覺得自己出息了厲害了，扛上兩三次不打緊，可你知不知道，父親心里次次都記著！他容你一兩次，那是愛重，但他能容你七八次甚至數(shù)十次么？你今天錯了，我打你，不是因?yàn)槟銡⒘颂盏??！?/br>
    黎嶸沉默下去，他倚在椅子中，指間把玩著冷杯，一雙眼陷在陰影里，竟也有了幾分喜怒難測的威嚴(yán)。他逐漸后仰起脖頸，呈現(xiàn)出一種少見的松懈之態(tài)。

    “凈霖?！崩鑾V夾雜著嘆聲，“人欲難除。這世間沒有神，只有人。大家修為漸深，能招雨化風(fēng)，能移石填海，可仍舊是人。九天門日漸興隆，八個(gè)兄弟，皆是父親的兒子，試問生到此時(shí)，誰不想稱一聲‘君上’。父親稱了，現(xiàn)如今你也稱了，你多次對人說，父親在上，你不敢受此稱呼，可‘臨松君’三個(gè)字仍然名響大江南北，誰傳的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父親怎么叫你。他叫你臨松君，凈霖，他這般叫你，你便沒悟得什么嗎？”

    黎嶸說著扣下茶杯，他握槍的手其實(shí)并不無暇，翻過來看，繭子和傷痕層層疊疊，那都是這些年來奔走四方處理事務(wù)的印記。凈霖背上扛著傷，他就沒有嗎？兄弟不交心，他數(shù)年來的傷藥沒假借過他人之手。凈霖不吃丹藥，能夠甩手拒絕，但是他不能，他一概來者不拒，只是吃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陶弟做的事情，我知道的比你更多?！崩鑾V眉心緊皺，他疲憊又沉重，“嬌慣成這個(gè)樣子，他已經(jīng)算不得人了。你去聽聽北邊的聲音，便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邪魔侵城都比不過?？墒俏覟楹螞]動手？凈霖，因?yàn)槟阄叶紕硬涣耸郑∈制鸬堵涫峭纯?，可殺了他，明日起天下人該如何說？人人都將稱贊你臨松君大義滅親，父親又會落得什么名聲？你越絕情，聲望便越盛，你已經(jīng)稱了‘君上’，那你還有多久能蓋過九天君？昨夜數(shù)千人為你臨松君跪受鞭刑，你已然成為了人心所向，你認(rèn)為父親還能忍多久？”

    “我們是父子?！眱袅芈曇舴簡?，“是父子！”

    “你何時(shí)能長大。”黎嶸閉上眼，靜了許久，“如果有一日?！?/br>
    黎嶸喉間干澀，他晦暗沙啞地說。

    “如果有一日你劍道崩毀，你便不是九天君的兒子。如果你肯放陶致一條生路押他回門，他這一次必定難逃死劫。你以為父親為何要收這個(gè)第八子，前有你本相孤絕，后有東君邪歸正道，父親的聲望已經(jīng)頂天了。陶致他既不是天資絕倫，也沒有珍稀本相，父親卻仍然收了他，不僅收了他，還頗為疼愛。這些年他憑什么能在你面前作威作福？因?yàn)楦赣H撐著他！他如今長成這般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模樣，你在院門口已經(jīng)能說出父親包庇四個(gè)字，怎么就不能再多想一層！”

    凈霖攥緊被褥，他震驚地看著黎嶸，覺得這個(gè)人分外陌生。

    “你成了今日這個(gè)模樣，又何嘗不是父親刻意教引?！崩鑾V俯下身，將臉埋進(jìn)手掌間，“至純劍威力無窮，你要做至純劍，你就要按照父親說的斷情絕欲。即便你真的為誰動了心動了情，你也得藏起來，也得忍下去！凈霖，一旦你變了樣，咽泉劍不再稱天下第一劍，你于父親而言，就不是愛子，而是廢子。”

    他霎時(shí)露出雙眼，其中的痛苦糾纏沉淀，變得漆黑一片。

    “你知道什么是廢子么？瀾海是，陶致是，如今命喪邊線的所有人都是。凈霖，若是你廢了，便無用了，九天門不留無用之人?！?/br>
    桌椅猛地被撞開，凈霖拽扯著黎嶸的衣襟，將人摜在地上，一拳砸得他口鼻滲血。茶盞茶壺登時(shí)砸碎，黎嶸摔在碎片里。

    “你早就明白了。”凈霖嘶聲力竭，“你看著瀾海死、你看著陶致錯，你看著千千萬萬的好兒郎一個(gè)個(gè)送上邊線！你怎么能忍受的了？你怎么能忍受的了！”

    “你想我奮起責(zé)備，想我如你一般剛硬不屈?！崩鑾V偏頭吐血，低聲說，“你以為這就是衛(wèi)道？你明不明白，昨夜跪下去的千百人，如果我不罰，他們今晨就要派去邊線！你為你心以為的大義而挺身，你風(fēng)光了，死的人卻永遠(yuǎn)不是你！父親不會殺你，但是他能拿別人開刀。你能保一條命，你能保千萬條命嗎？邊線不收，我便沒有如今的門內(nèi)三千甲！我不忍陶致，便沒有如今的生殺予奪之權(quán)！剛硬一時(shí)便是正道，忍辱負(fù)重就是無能？！”

    兩個(gè)人撞翻木椅，黎嶸咳聲。碎瓷片鋪了一地，隨著擊打碾成了渣粉。一室之內(nèi)盡是狼藉，黎嶸反手拖了凈霖的衣領(lǐng)，扯到不遠(yuǎn)處。

    “你何時(shí)能長大？你抱守的道義一文不值！除了盛名加負(fù)，你還有什么？你拿什么查！九天門一立數(shù)百年，這里邊的水渾得連魚都摸不到！你此刻無所顧忌地挖下去，只會讓人死得更快！你這個(gè)愚小子！”黎嶸扯著他，痛罵道，“你何時(shí)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叫你不要再查了！”

    凈霖背上滲血，他猛地推開黎嶸，狠狠擦拭著唇間被打出血的地方，他說:“我的道義一文不值，你的便值幾兩？父親做錯了事，你我便是為虎作倀！”

    “你要?dú)⒘怂矗俊崩鑾V牙齒縫里擠著字，“你能么？父親已入大成，除非時(shí)機(jī)正好，否則誰也動不了他！”

    凈霖躬身啐血，他喘息未定，忽地問:“你是不是知道血海是誰？”

    “我不知道?！?nbsp;黎嶸迅速說，“但是南下聚集孩童已經(jīng)有數(shù)年之久，我在——”

    空中倏地震動一瞬，院中的枝丫被風(fēng)驚動，簌簌地?fù)u晃起來。他二人即刻對視一眼，接著黎嶸翻身而起，斥道:“我打你是為你好！目無尊長，連父親你也敢頂撞！我打你不該嗎！”

    凈霖額上冒著冷汗，他挨了一夜鞭刑，又受了一夜雨淋，此刻面色不作假。他撐著身后靠向床沿，氣息已平，只拿眼冷冷地看著黎嶸。

    黎嶸寒氣凜冽，居高臨下地責(zé)罵著。院里腳步聲一響，云生叩了門，看清里邊之后，即刻頭疼道:“親兄弟，怎么又動了手！父親那頭傳喚黎嶸，趕緊去?！?/br>
    黎嶸踢開碎瓷，挽了袖，試探道:“這會兒喚我做什么？你漏個(gè)口風(fēng)?！?/br>
    “北邊蒼帝行動了。”云生說，“萬妖出墻！據(jù)弟子回報(bào)，連東南兩線都被圍堵了。他沿著血海一線，不知要干什么。但動作極大，恐怕要生變！”

    “蒼帝?！崩鑾V余光掠過凈霖，卻沒繼續(xù)說下去。

    凈霖聞言心下一動，起身披外衫。云生卻略跨一步，說:“你不能踏出院門，黎嶸去就行了。”

    凈霖穿外衫的動作一緩，他說:“嗯?！?/br>
    黎嶸便與云生一并去了。凈霖站在室內(nèi)看著他二人離開，約摸半個(gè)時(shí)辰，突然扯開衣衫，將傷藥全部倒在背上，極快的包纏完畢，再套上了干凈的白袍。

    黎嶸不及換衣，直接去了九天君的院內(nèi)。他到時(shí)剩余兄弟已經(jīng)站齊，九天君正喂著只鳥，背著聲說:“那孽障犯了錯，還敢給你甩臉子看！擦擦手，成什么樣子?！?/br>
    黎嶸接了一側(cè)遞來的帕，紅腫著眼勉強(qiáng)一笑，說:“凈霖年紀(jì)尚小，不明白許多事情。父親這般也是為他好，拘他兩日，叫他冷靜冷靜，便能明白了?！?/br>
    九天君說:“只怕他心里不服氣。陶致做了錯事，有什么打緊？該罰的一律跑不了，難道我便是那樣黑白顛倒的人嗎？昨夜惱的是陶致不爭氣，做出那等喪盡天良的事！還惱他擅自殺人，如今門內(nèi)規(guī)矩已成，各個(gè)都如他一般自作主張，遲早要亂作一團(tuán)！”

    “父親圣明?！崩鑾V應(yīng)和。

    “北邊向來是妖怪盤踞之處，這事兒卡在我心頭許多年了。原本為了天下生機(jī)，我們一直力求盟誓，對蒼帝禮讓三分?！本盘炀徛貏冎献託ぃ倌托牡匚菇o鳥兒，說，“可是你最知道，那蒼帝是什么混賬東西！占著萬里田地不肯出讓，任憑無數(shù)百姓餓死墻下，屢次三番奪我九天門的城鎮(zhèn)。我們一忍再忍，昨夜聽聞北邊傾巢而出，怕是籌謀什么大事。今日招你前來，便是為了差你前去?！?/br>
    “血海壓境，他在這個(gè)關(guān)頭也不敢逆天而行?！崩鑾V稍作思索，露出苦笑，“況且蒼帝此人雖然狂妄，卻絕非無所憑依。我當(dāng)下才臨臻境門檻，只怕……”

    “你一個(gè)人不行?！本盘炀厥?，笑似非笑，“帶著你的門內(nèi)三千甲不就成了。群狗還咬不死一頭狼？他謀著大事，只怕會左支右絀，正是時(shí)機(jī)啊?！?/br>
    黎嶸一滯，他的眼皮無法遏止地跳了跳，硬是撐著面色不改。

    “你們且出去?！本盘炀f，“我與你們大哥細(xì)談一談?！?/br>
    兩側(cè)人魚貫而出，室內(nèi)僅剩他父子二人。

    九天君負(fù)起手，繞著黎嶸踱了幾步，說:“蒼帝狡詐難纏，連真佛也難以匹敵。這是我的心頭大患，你最知我心思，自然明白此行的含義?！?/br>
    黎嶸說:“我……”

    “凈霖是我的愛子?！本盘炀坏卦掍h一轉(zhuǎn)，“自他入門起，我便躬親教導(dǎo)。數(shù)年磨礪，耗盡心血，方才鑄出這把天地第一劍。你生性寬厚，但我卻叫你走修羅道，你明白為何嗎？”

    黎嶸鬢邊無聲地滑著汗，他頂著大成之境的威壓緩聲說:“因?yàn)槲也幌矚⑸??！?/br>
    九天君莫名笑起來，他拍著黎嶸的肩，每一下似乎都帶著意味。

    “不對。”九天君說，“我讓你走修羅道，是因?yàn)槟阈男詧?jiān)韌。你看似寬厚，實(shí)則剛硬，走這條道，既不會瘋亂心志，也不會肆意放縱，與凈霖有相似之處，只是少了他那樣的本相而已。況且你比之凈霖，更加通透，知忍耐，明事理……還重情義?！?/br>
    黎嶸唇角微動，說:“不敢……”

    “凈霖不懂事?！本盘炀f，“他不明白我的苦心。我并非讓他真的斷情絕欲，我怎會如此？當(dāng)父親的，只想他好罷了。然而過去我拘得太緊，倒使得他不明白情字的難纏。那蒼帝是什么好東西？為著他壞了修為，你這個(gè)當(dāng)哥哥的，也能看的下去。”

    黎嶸轟地汗毛炸開，他艱難地看向九天君。

    九天君面露難色，說:“陶致混賬，在院里的藥堂弄些下三濫的東西。我原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他還會弄到凈霖身上去，可見他確實(shí)是個(gè)畜生！好在如今畜生已除，凈霖還有回轉(zhuǎn)之機(jī)。你手里的三千甲cao練了有些時(shí)間，一直未曾拿出去過，不如趁此機(jī)會，搏個(gè)開門紅?！?/br>
    黎嶸覺得自己不能喘息，可是他手掌在抖。他用盡此生的耐力，緩緩地對九天君露出堅(jiān)定之色，說:“兒子明白了?！?/br>
    “此行必殺?！本盘炀粗?，“為了蒼生，望君拼力而行！所謂邪不壓正，你且去了北邊，便明白殺他不難。他這個(gè)關(guān)頭要竭盡全力對付的另有其人，破猙穿萬物，他弱點(diǎn)已暴露無疑，你把握時(shí)機(jī)。”

    黎嶸喉間滑動，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應(yīng)的聲，只是在退下之時(shí)，聽得九天君囑咐。

    “黎嶸，定要剮了他的鱗，抽了他的筋，讓他生世入不得輪回?！?/br>
    九天君逗著鳥，笑了幾聲。

    “為父待你凱旋?！?/br>
    第99章 蒼帝

    北方大水已退，高墻拔地而起，屹立于天地之間。蒼際鷹鳥皆藏，濃云烏壓壓地沉出瀚海奔騰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