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而齊王府里的趙晏清已經(jīng)在更衣,他和初芙商量過,以帶她去見陳貴妃為由,他準備要去見一見太子。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父皇會嚴查,太子肯定要被先暫關(guān)押的。何況他們確定此事后面肯定有人在推動,他沒有查到的線索,也許太子那里能得到。他也有一些話,想親自問太子許久。 第52章 太子是忐忑著進了乾清宮, 當看到大理寺寺卿與少卿都跪在殿里, 眉心狠狠一跳。 人天生對不好的事總會有預感,這一刻,太子也有了這種預感,連打量明宣帝的勇氣都沒有了。 “兒子見過父皇?!?/br> 太子跪下請安, 頭觸在冰冷的地磚上, 上面的涼意似乎就一下子透到他心里,連心尖都跟著縮了縮。 明宣帝盯著兒子肩上那四爪團龍,好半會才說:“起來吧, 到朕身邊來?!?/br> 太子本就忐忑,又是這么久才聽到回應, 心下更覺不好。帝王聲音里的威嚴, 讓他不寒而栗,強忍著不安,從地上起來整衣袍一步步上了臺階。 臺階之上,一地的紙張,還有滿地的狼藉。 筆山翻倒、筆架碎裂、他父皇最喜歡的那個端硯也翻在地上, 可見不久前生了大氣。 他依舊不敢抬頭, 這時卻又聽到明宣帝說:“抬起頭來。” 他瞳孔下意識的收縮, 指尖不可抑制的在輕顫。 為什么會這樣要求, 他用余光又掃了眼臺階之下的陸大老爺二人。明宣帝猛然喝一聲:“抬起來!” 太子被這一聲嚇得腳一軟, 直接跪倒。 明宣帝的手已經(jīng)伸了過來, 將他的臉直接掰抬著, 太子就看到帝王那雙幽深的雙眸。往日父親的慈愛已然不見, 有的只是身為帝王的冷酷無情,和帝王一慣的冷靜。 太子抖得不能自抑。 明宣帝沉聲說:“你在抖什么?!?/br> “兒子……兒子不知哪里惹得父皇生了大氣?!?/br> “你怎么就知道朕是為你生氣?” 帝王的反問似乎就帶著幾分嘲弄,讓太子臉色慘白,但帝王打量的目光并沒有移開,銳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面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帶有情緒,明宣帝越看這個張在眼晃了二十余年的面容,越覺陌生。 劉皇后是桃花眼,他是鳳眼,太子那雙眼看著卻是兩者都不是,有雙眼皮,是內(nèi)雙。狹長,平時看著倒是雙鳳眼。 其余的……明宣帝越發(fā)覺得和自己沒有半分相似,他猛然就松了手。太子的下顎被捏得生疼,皮膚上留著三個發(fā)紫的瘀痕。 明宣帝收回手后,心一點點往下沉,額間青筋突起,震怒的情緒被壓抑著。他冷聲說:“你把地上的紙都撿起來,自己看一看?!?/br> 不用明宣帝說,太子其實也已經(jīng)掃到了一些內(nèi)容,雙眼早直勾勾黏在上頭,心頭里的恐懼被不斷放大著。 明宣帝見他不動,再度喝一聲:“朕讓你看!” 太子額間的冷汗滴落,在瑟縮中發(fā)抖去一張張拾起那些紙。但供詞早已被打亂,他看一頁下一頁又是重復或是斷連了,看到最后也看不下去,極度恐慌地抬頭,正好看到明宣帝冰冷的眼神。 這一瞬,他以為自己要怕得說不出話來,但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父皇,這是誣蔑,這是誣蔑,是有人要陷害兒臣?!?/br> “誣蔑嗎?”明宣帝看著他明明在發(fā)抖,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冷靜,意味不明笑一聲。 “大理寺卿!” 他突然高聲喊,陸大老爺忙在下邊應是。 “你跟朕說說,或者跟太子說說,近來都死了哪些跟宮里相關(guān)的人。” “回陛下,與這案件還有關(guān)的人,是一名叫賈永望的商甲。在幫朝廷織絲綢,那人正是賈春云的親哥哥,早些年是劉皇后把他推舉給司禮監(jiān),浙江織造廠的絲綢,多出于他。” 陸大老爺每說一個字,太子臉色就更蒼白一分。 明宣帝聽完后又說:“錦衣衛(wèi)先前來稟過,太子通過司禮監(jiān)見過些人。太子……可有見過?” 太子腦子里轟的一聲,連跪都跪不住了,軟軟癱在地上。 他父皇居然還讓錦衣衛(wèi)監(jiān)視他?! 明宣帝見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目光冷冷移開,落在陸大老爺身上:“大理寺卿,你來告訴朕。你的判斷?!?/br> 陸大老爺思索著說:“陛下,此事還有疑點。一是那個戚嬤嬤為什么咬定是太子殿下派人殺她,二是……賈永望的死,如果真是要滅口,實在不必再從金陵擄進京來?!?/br> “既然有疑點那就查吧?!?/br> 明宣帝音調(diào)沒有任何起伏,太子聽到陸大老爺并沒有定案,大腦總算清醒一些,想要再喊冤。卻察覺明宣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片刻后說:“錦衣衛(wèi),去把太子身邊親近的都關(guān)押起來,就在東宮找一處地方審。至于趙晏勛……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禁足在東宮。” 要錦衣衛(wèi)審他身邊的人。 太子想到錦衣衛(wèi)的手段……怔在原地沒了反應,等到他被示意帶下去的時候,才猛然去扒住明宣帝的腿。 “父皇,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這畢竟是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明宣帝心里到底還是希望這是假的,可混淆血脈是大事。他把心里那點憐愛壓了下去,面無表情地說:“你是不是有冤,自然可以查明。若真是受了委屈,朕會替出了這口氣,你依舊朕的太子。帶走!” 太子被強行帶了出去,明宣帝坐在龍椅間,久久沒有動。 陸大老爺一眾膝蓋都跪得發(fā)麻,也不敢吱聲。 不知過了多久,明宣帝才說道:“文柏,你和朕老實說,你是不是還有什么瞞著朕?;屎蟆娴膶χx丫頭做了那樣的事嗎?” 明宣帝不是傻子,從和陳王爭斗到登基后對朝臣的洗牌,他和多少人斗心智,哪個不是被他收拾得服服貼貼的。如今太子出事,再想到先前劉皇后一事,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也不得不讓人聯(lián)想。 事發(fā)的時間太近了。 陸大老爺心里咯噔一下,躊躇著要怎么回答。明宣帝卻又說:“罷了,等錦衣衛(wèi)那里審訊后再說吧。你回大理寺,讓他們都給朕先閉上嘴,你說的疑點,你要查清。明白了嗎?” “臣尊旨?!?/br> 陸大老爺磕頭領(lǐng)旨,和大理寺少卿相互攙扶著站起身,退出大殿。 大殿里空空蕩蕩的,明宣帝怔在龍椅中,他慢慢閉上眼,眼角隱約有著濕意。 初芙和趙晏清是在宮門遇到了陸大老爺。他看到兩人居然進宮來,臉色一變,也不管大理寺少卿就在跟前,伸手就牽了初芙冷聲說:“胡鬧,跟我回去!” 初芙猛然縮手,然后往趙晏清身后躲,露出半張臉,堅決地說:“不回去,舅舅,我去給太后娘娘請安,還有給貴妃娘娘請安!” 今天她和趙晏清定親了,這個借口無懈可擊! 陸大老爺臉色十分難看,轉(zhuǎn)而去盯著趙晏清:“你說要護著她,就是這樣護著?!” 趙晏清心里也無奈,他看了看初芙,又看了看面前的陸大老爺。初芙已經(jīng)高聲說:“舅舅,是我非要跟來的,我有辦法驗皇后娘娘是不是生育過兩回!” 聽到這話,陸大老爺心驚左右看,大理寺少卿早已躲到了十步開外,周邊也沒有別人。他松口氣:“你有什么辦法!我這大理寺卿都不知道該怎么驗出來,你倒是有能耐!” “對!” 少女抬高了下巴,居然還一副驕傲的樣子,把陸大老爺氣得想打她一頓。 趙晏清見兩人僵持著,只能打圓場:“寺卿大人放心,我不會讓初芙亂來的,初芙也是有分寸的人。我們?nèi)羰窃龠@樣站著,只會引得人懷疑?!?/br> 這里是皇宮,皇帝的眼線可能無處不在,更別說神出鬼沒的錦衣衛(wèi)。 陸大老爺神色幾變。確實他現(xiàn)在帶著初芙出了宮,那才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最后沒辦法,只能瞪了一眼外甥女警告道:“不許亂來,不然你就等著我被你爹爹打死好了!到時我就能到你娘親跟前告狀!” 初芙對這種威脅一陣無語。 果然男人有時其實很幼稚。 她終于從趙晏清身后出來,去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柔聲說:“舅舅,你放心,我會小心的。你也說了,我爹爹快回京了,我不可能有事的?!?/br> 陸大老爺一摔袖子,要轉(zhuǎn)身就走,但還是抬手給她扶正髻上的步搖:“太后娘娘那么疼愛你,皇后娘娘亦是,舅舅也希望真相大白!” 初芙心里感動,朝他福一禮,在他注視下跟著趙晏清越行越遠。 兩人結(jié)伴到了慈寧宮,太后十分驚訝又是歡喜。 自打上回初芙在宮中出了事,內(nèi)心愧疚,也想念這個在自己身邊陪了幾年的貼心丫頭。 太后眉開眼笑去扶了行了禮的兩人起來,拉著她的手詢問近來如何,又打趣她,再過幾個月該喊她祖母了。 老人的慈愛與溫柔讓初芙的緊張漸漸消去,陪著老人說話。 趙晏清是頭一回見她和太后相處,見到她妙語連珠的,把他皇祖母逗得就直笑,終于明白為什么她在宮中能混得開。還個個都喜歡她。 那么一張嘴,跟抹了蜜似的,誰不喜歡。 今天她也是這么哄他的。 趙晏清垂眸喝茶,嘴角也一直揚著笑。 此時已近日落,照進大殿的陽光化為柔和的暖色,把初芙的眉眼照得都要比平時柔和幾分。 太后看了看時辰,愛憐地摸她的臉:“你還要去貴妃那里吧,去吧,有空再讓老四帶你進宮來陪我說話。” 初芙?jīng)]忘記正事,突然就給太后跪下說:“娘娘,初芙有個不情之請?!?/br> “怎么了這是,行這大禮做甚。” “娘娘,初芙有些日子不見皇后娘娘了,想去探望她?;屎竽锬镆郧按踯綐O好,即便沒有這福份,還是想給她磕頭,謝謝她這些年的照顧?!?/br> 太后想到雍容的劉皇后,如今瘋瘋癲癲被關(guān)在坤寧宮。她心中動容,點點頭:“一會我讓畫屏到永壽宮等你,有我的令牌,他們不會為難你的?!?/br> 初芙謝過,這才跟趙晏清從慈寧宮出來,直接去見了陳貴妃。 去見陳貴妃不過就是個借口,趙晏清也沒有想讓初芙去找委屈受,見到陳貴妃只是讓她行一禮,然后直言道:“我這邊有重要的事,還請娘娘行個方便。” 陳貴妃直皺眉,一肚子不滿卻又不能說,只得端出個婆婆的架勢來,說了初芙嫁進齊王府后該賢良淑德,要以子嗣為重。 就差沒明著說,你要給我兒子納妾,能生多少生多! 趙晏清到底沒忍住,直接拉了她就離開,這會畫屏正好到宮門。見到他一臉不高興地出來,怔了怔。 在去坤寧宮的路上,趙晏清已跟她分開,直接往太zigong里去。 才走到東宮后的夾道,就看到錦衣衛(wèi)的身影。 他抿抿唇,沒有理會他們的問安,一路到了東宮門口,這時終于有人攔住他了。 “四殿下,沒有皇上的吩咐,殿下不能進去。” 趙晏清看著他,想也沒想,抬手就抽了他腰間的繡春刀,架在他脖子上:“我見過太子自會去給父皇請罪,你若攔我,必讓你血濺三步!” 這一幕驚了在場所有人,皆面有惶恐地看著他,有人試圖接近,卻看到他真的手輕輕一動。那名錦衣衛(wèi)脖子上的就被劃了道口子。 “誰若阻攔,本王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