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這個時候,初芙和趙晏清的馬車已快走到將軍府。她把趙晏清半抵在車壁,主動纏著他唇許久,彼此呼吸凌亂,才算是放過他。 趙晏清一只手掌輕輕撫著她發(fā),平復自己的呼吸,初芙趴在他胸膛上,唇角揚著:“還有一個月呢,你真不來見我了?” “岳父大人有命,不敢違抗?!?/br> 初芙聽著撲哧一笑,以前是誰偷偷潛進她房間來著。 趙晏清的手就繞到她臉頰上,輕輕掐了掐:“這個月你也亂跑了,安心待嫁?!?/br> “那你呢?” “還要再拔一次毒,我過些日子再跟父皇告假幾日。本來一直都以身體不好為由,也不可能日日都這么精神,總會被察覺到端倪的?!?/br> “那以后都要這樣了?每個月都得告假,不若還是引人生疑?!?/br> 趙晏清輕輕一嘆:“等去封地就好了,我會在大婚前就和父皇提及這事?!?/br> 初芙抬頭,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你決定了?那未完的事怎么辦?” “我也離了京,朝中就太子一個成年皇子,本就是儲君,應該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何況他自己也會提防。” “也好,這樣起碼可以防止再讓那人引你們兄弟相斗。” 趙晏清微微一笑,鳳眼內(nèi)有光閃過,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馬車到了將軍府,初芙已經(jīng)在唇上補好口脂,還調(diào)皮地往他唇上抹,趙晏清哭笑不得拿了手帕擦去。 初芙倒認出那塊手帕來:“這是我的!” 趙晏清一怔,她已經(jīng)扯了過去:“還是在睿王府的丟了的那塊?!?/br> 這帕子看著普通,但用的料子她知道,才能一眼看出來。 她一副你如實招來的樣子,趙晏清不得不解釋:“是你哭著去撞棺的時候,掛我腰帶上,被我?guī)С鰜砹恕!?/br> 那時,他覺得自己的未婚妻比他父皇后宮的妃子都厲害,一哭一撞,驚心動魄。 初芙被勾起往事,有些不自在咳嗽一聲,把帕子丟了回去,然后一指她留在幾案上的東西。 “這個是娘娘給我的,你帶回去看吧。” 趙晏清掃了眼小幾上用錦布包著的東西,像是書冊一類的,還沒問更多,她人已經(jīng)下車了,只來得及看到她艷紅的裙擺消失。 皇祖母給她的,為什么要他帶回去看? 馬車再度動了起來,趙晏清正坐,隨手就去打開錦布,當下就被封面的三個大字唬得再度包了起來。他耳根通紅,盯著那冊子抿了半天的唇。 他是皇子,十五歲起就有宮人給這些本子,雖他沒有什么興趣,卻也看過的。太后肯定清楚這事,這也肯定不是皇祖母給初芙讓轉(zhuǎn)交的,而是直接給初芙的。 所以,初芙知道這是什么,可給他是什么意思? 趙晏清陷入了沉思。 *** 在京城迎來一場早雪的時候,齊王大婚的日子已然逼近。 臨近婚期這一個月,初芙每天足不出戶,連謝二夫人來了幾回都沒見,謝府更是閉門謝客。她除了試試禮服,再熟記一些禮儀規(guī)矩,過得十分悠閑。 京中似乎也變得極太平,大理寺除了李雙財一案還未告破,倒沒有再出什么懸案,此事如今就放在陸承澤身上兼著。就只有他一個人天天苦腦,沒事再跑到將軍府來找表妹發(fā)發(fā)牢sao。 倒是在回了京的謝英乾父子十分忙碌,有時一兩日都不歸家,十分神秘。 這間,離京去封的毅王已上書給明宣帝,告知已達封地。各皇子的封地都有錦衣衛(wèi)暗控,明宣帝看過折子便丟到一邊,繼續(xù)看內(nèi)閣擬的議和協(xié)議。 他的四兒子馬上也要大婚了,瓦剌這邊也不能再拖,明宣帝準備在年前就敲定,也算今年的一大政績了。 趙晏清要拔毒,早先已經(jīng)請了十日假,明宣帝聽聞太醫(yī)說是舊疾再犯,索性就免了他到年前的差事。 大婚加休養(yǎng),還有年節(jié),足足兩月余,可謂是圣恩浩蕩。 在京城的陳元正卻對此事有不滿,覺得外甥就該趁著大婚再攬權(quán),增加在大臣們跟前的威望,結(jié)果他就閉門不出。陳元正嘗試靠近謝英乾,受了冷待,如今外甥更是對自己不待見,十幾年的掌控一朝斷了,哪里會不惱的。 但人在京城,他不敢有些許妄動,并且傳信給陳貴妃的一兩封信都石沉大海,他更是惶惶不安。 總覺得自己如今陷入在沼澤地一樣,他如果掙扎,可能會被扯拽到泥壇深處。 冬日第一場雪只短暫飄了半日,到了初芙出閣這天,天氣晴暖,陽光明媚。 將軍府天還未亮就已經(jīng)開始忙碌,初芙也被早早從被窩里挖了出來,沐浴上妝,從昏昏欲睡到強撐住精神,最后還是被折騰得昏昏欲睡。 石氏簡直要被淡然的外甥女氣笑,哪里有新嫁娘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腦袋就跟小雞在啄米一樣。 宮里安排過來的嬤嬤也十分佩服她,她們先前伺候毅王妃梳妝,毅王妃可是緊張得連眼都快不會眨了,像她這般還真沒見過。 她們在想,這算不算是將門虎女,任它天崩地裂,都面不改色。 林嬤嬤葉嬤嬤早清楚齊王妃是個什么性子,也一臉淡定跟在邊上伺候。 王妃禮服繁復,等到一切準備好,初芙已經(jīng)被眾人捯飭了近四個時辰,連午飯都錯過許久,離吉時也沒有多少時間。 初芙就被眾人又簇圍著到正院,去見父兄。 謝老夫人今兒倒是前了,但謝二老爺一家并未讓到場。 初芙來到正院,見到了正抹眼淚的老人,她父親板著一張嚴肅的臉,一身緋色的官服都點不亮他的神色。 她心里明白母子倆又鬧不愉快了,多半還是因為二房的事。 她爹爹不讓二房的人前來,這傳出去了,就是兄弟二人徹底決裂,身為兩個兒子的母親自然也是傷心的。 她盈盈朝眾位長輩拜下,謝英乾扶她起來。她精致的妝容,身著王妃禮服,雍容威嚴,叫人不逼視。 這樣的女兒,在謝英乾眼中是熟悉又陌生,驕傲又難過。 他的女兒,是該一世尊榮。 “爹爹,前些天二堂哥給送了禮來,你們不在家中的時候,二堂哥一直照顧著我。女兒今兒要出嫁了,想再見一見他,再有葉家的嬸嬸也是為我出嫁特意留在京中這些時間,怎么今兒也沒見到?!?/br> 她不喜苛刻的叔嬸,甚至不喜謝梓芙,但二堂哥謝擎錦確實是關(guān)切她,礙于父母不好表現(xiàn)罷了。至于謝老夫人,老人年紀大了,還是哄哄吧,讓她心里好過一些,也算是份孝意。 謝英乾知道女兒是在為他考慮,再三思慮,最終還是點點頭,讓人去請了謝擎錦和葉夫人母女。 謝老夫人望著被忽視多年的大孫女,又是一陣垂淚,久久無言。 謝英乾嫁女,自然是引得朝臣關(guān)注,只是他回朝后獨來獨往,今日亦未送請貼,到將軍府的客人并不多。 但有底氣自發(fā)前來的賓客有內(nèi)閣閣老一眾,幾位開朝元老國公和侯伯,嘴里都說著是陛下有命要讓他嫁女兒嫁得熱鬧些,謝英乾也沒法不讓人進門。 于是,初芙出嫁,雖沒有別家貴女那種賓客滿堂,但卻是京城權(quán)力巔峰的諸位權(quán)臣,已經(jīng)是沒有哪家姑娘出嫁再能越過。 很快,前來迎親的喜樂隱約傳入將軍府,還在跟女兒說話的謝英乾手一緊,抓著女兒絲毫不想松手。 陸大老爺眼尖瞧見,忙去扯開他,石氏檢查著初芙手腕,都被抓紅一圈。免不得心疼,也責怪地看向這當?shù)摹?/br> 謝擎宇抿緊著唇,陸承澤就站在他邊,用手捅了捅他:“表哥,你不會在緊要關(guān)頭,把表妹背著跑回來吧?!?/br> 這個表情,一點也不情愿啊。 謝擎宇就冷冷看他一眼,看得他皮發(fā)緊,識趣閉上嘴巴。若是大舅子真把新娘背回來,齊王這妹夫會怎么樣,娶親恐怕要變成搶親吧。 陸承澤對表妹嫁人只有歡喜,心想她總算能禍害別人了,不知不覺中就瞇了眼笑,結(jié)果又是被謝擎宇冷冷掃一眼。 初芙原本以為自己能很平靜面對出嫁,但跪下給父親拜別的時候,眼淚還是止不住落了下來。 ——自此一別為人婦,終生難報父母恩。父女小時候相處的畫面一幕幕在初芙眼前閃過,最后化作一片模糊。 跟在身邊的嬤嬤們又手忙腳亂了,又勸又哄,給她補妝。 龍鳳呈祥的喜帕在謝英乾抖著手中遮蓋了少女的面容,薄薄的一方喜帕,仿佛就割下了他心頭上最柔和一塊rou,讓他忍不住雙眼酸澀,幾度要落下淚來。 謝擎宇已來到meimei身前,半跪在地上,等meimei被嬤嬤們扶好上來后,穩(wěn)穩(wěn)背著她站起來。 來迎親的趙晏清已進了將軍府大門,腳踩在羅鋪的紅毯上,步履穩(wěn)健。太子居然也跟著他來了一道迎親,今日新郎為大,連他這儲君都落后半步,緊隨進府。 在謝家各位權(quán)貴見到太子,紛紛跪下行禮,心中有驚。他們怎么不知道太子與齊王有這樣好的關(guān)系,居然還為他做勢。 太子忙讓眾人起身,一并站到他們身邊,看著弟弟朝謝英乾行了禮,面上也帶了淺笑。 初芙蒙住了臉,眼前只一片紅,什么都看不到,倒是聽到趙晏清的聲音,跟父親簡潔卻又鄭重地說了聲:“小婿定不負初芙?!?/br> 在場的人也都聽見了,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齊王一個月不見,看著又清減了些,雖是仍俊美儒雅,但前陣子說是連床也起不了。這病弱的身子,說負不負人女兒的,還真不好說。 不過眾人也只是想了個頭,就打住了。大喜的日子,哪能給人添霉氣,都熱熱鬧鬧的起哄,跟著謝擎宇看他把新娘背上花轎。 趙晏清看著自己的王妃安安穩(wěn)穩(wěn)上了花轎,回身朝眾人一抱拳,翻身上馬,領(lǐng)著迎親隊伍往齊王府趕。 太子還在謝家,準備和眾人一周再到齊王府去。 父母不送嫁女出門,謝英乾招呼著眾人喝過酒過,獨自留在了家里。本來要到齊王府去的陸大老爺折返,一手拎著酒杯,一手拎著酒壺來到他跟前一放:“我來陪你喝?!?/br> “兄長不去齊王府了?” “去了也是糟心,還不如在這里,我們自己喝個痛快?!?/br> 謝英乾心中感激,為他倒了酒,相干為敬。 *** 初芙坐在喜轎里晃了一路,然后就被暈頭轉(zhuǎn)向扶著走流程,在禮堂中聽到禮成二字,總算是松了口氣。 她被人扶著送進了新房,然后坐在喜床上,身邊隱約看到他的身影,床一沉,他也坐了下來。 喜娘和嬤嬤們開始唱撒帳詞,就有什么砸在她的鳳冠上,只有一下,然后就沒有了。但她耳邊聽到了嬤嬤們低笑的聲音,她看不見,是趙晏清怕果子花生再砸到她,微微傾了身遮擋著她。 齊王殿下這般溫柔,可是引得來觀禮的皇家女眷羨慕不已,都眼睜睜看著他準備揭蓋頭。 初芙看到喜秤從蓋頭下挑進來,眼前終于亮了。 趙晏清正含著淺笑凝視她,眸光溫柔繾綣,叫初芙心頭就怦的一跳,朝他亦抿唇一笑。 芙蓉不及美人妝,新嫁娘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趙晏清眼中的一切風景都失了色,唯獨她勾人心魂的一笑。 “殿下莫要再看癡了,該喝交杯酒了!” 喜娘打趣一聲,鬧得滿房賓客哄笑,初芙難得也羞紅了臉,接了酒杯與他相纏對飲。 外面還有賓客,趙晏清想癡看也不能,被太子就拉走了。屋里有太子妃與幾位公主,還有一些初芙不常見的皇家宗親女眷。 三公主終于得見她,拉著她直吐在女學的苦水,是太子妃看不下去了,把人給拖走去吃宴了。 女眷們先表明身份,恭賀一聲,讓她先認認臉就離開了,喜房內(nèi)一下就靜了下來。初芙一身繁復的禮服,行動實在不便,便先換了輕便的衣裳。 葉嬤嬤她們已經(jīng)張羅好吃食,請初芙坐下先用,說趙晏清那邊不到散宴怕是都脫不開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