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初芙還擔心前廳里那些男人要相處不好,畢竟父兄對趙晏清總帶幾分忌憚和警惕, 結(jié)果回去一看, 五個男人正圍在下棋。 趙晏清在和謝英乾對弈,三人圍在邊上看得津津有味。 謝英乾從武, 對文人的東西向來不敢興趣的, 這棋還是因為明宣帝練出了些水平。趙晏清也是自小被明宣帝拉去切磋, 其實就是吊打,在各種挫敗中倒也有了些心得,岳婿倆現(xiàn)在是斗得個旗鼓相當。 初芙好奇上前掃了幾眼,只看到黑白兩子分明,戰(zhàn)況如何是看不懂的。她對這個真沒興趣,就繼續(xù)和石氏坐到一邊說話。 兩人正說到謝擎宇兩表兄弟的親事上,就聽到陸大老爺了叫了聲好, 陸承澤說:“殿下妙招啊。” “狡詐!” 這是謝英乾罵了一句。 趙晏清一不小心贏了岳父, 雖然有小小的興奮, 但可不敢自負囂張, 忙拱拱手:“是岳父大人承讓了?!?/br> 謝英乾是個直脾氣, 哪里吃他這套虛偽,朗聲道:“技不如人沒什么丟人的。不過殿下這反手一著,我總覺得熟悉。” 趙晏清聞言心里就咯噔一下,笑道:“可能是岳父在哪本解棋的書里見過吧?!?/br> “我也覺得熟悉,這不是前陣子,瓦剌埋伏睿王殿下那招?先是假裝敗狀,卻釜底抽薪,再來一招里應外合,就是這路子?!?/br> 謝擎宇倒想起來了。睿王戰(zhàn)死后,他們恨這路子恨得牙癢癢的,今日趙晏清倒就是用了這兩招,留了一個陷阱在陣地,再反攻了回去。 “是這招?!?/br> 謝英乾也想起來了,意味不明看了眼趙晏清。他心頭跳得更快,只是那一戰(zhàn)讓他印象太深,面對謝英乾的攻勢,自然就想起自己慘敗的那場仗。 “不過就是下盤棋,你們也能想到這許多,一會不得把兵法都全背出來?”初芙盈盈一笑,朝還在討論的眾人喊,“馬上要擺飯了,用完飯再下吧?!?/br> 初芙在家里向來都是一呼百應那種,謝英乾當即站了起來,不再管什么招數(shù),陸大老爺也笑呵呵轉(zhuǎn)身過問都整治了什么。 “有舅舅你愛吃的醬燜鵪鶉,有爹爹愛吃的蔥爆羊rou,還有哥哥表哥的……”初芙一一數(shù)來,被點名的幾人只是聽就一臉滿足,仿佛已經(jīng)把東西吃到肚子里去了。 初芙說著還特意放慢了腳步,到趙晏清身邊低聲說:“你愛吃的,回去再給你做。” 今兒先哄好他岳父。 趙晏清眸光溫柔,去握了握她手:“方才多虧你了?!?/br> 初芙指尖就在他手掌心撓了撓,回于一笑。 到了側(cè)廳,丫鬟已經(jīng)上好菜,趙晏清坐下的時候怔了怔。大大的圓桌上菜色并不多,就是初芙口中那幾道了,這是他吃過最簡單的席面。 再抬頭一看,慣來板著臉的謝英乾面上帶了笑,抬手舉杯,竟是要敬他。趙晏清忙托了酒杯,謝英乾溫聲說:“殿下,我們家用飯向來是這樣,沒什么山珍海味,但勝在家人團圓?!?/br> 團圓二字讓趙晏清心神一震,十分有感觸。 這話也是將他完全納入家人中了。 “什么都比不得團圓二字?!壁w晏清站起身,雙手托著杯子回敬。 謝英乾笑了笑,仰頭一口悶了。初芙當即再給趙晏清倒酒敬舅舅,回門宴上,三個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都痛痛快快醉了一回。 飯后,初芙扶著趙晏清往自己閨房去,這人醉得只知道黏著她,壓得她連步子都要邁不開。好不容易把人丟到床上,又被他拉著抱到懷里一通狼吻,怎么掐都不松手,抱著她沉沉睡去。 等他一覺醒來就快是太陽落山的時辰,忙亂梳洗后要去給謝英乾告辭,卻被侍衛(wèi)告知還未醒酒。 初芙進了內(nèi)室去瞧,果然鼾聲震天,有些無耐地給他捏好被角,輕聲說:“爹爹,女兒過幾天再回來給你做好吃的?!?/br> 夫妻倆出院子的時候,正房窗戶前隱約有個高大身影,直到兩人身影不見了許久才消失。 回到王府,初芙想著趙晏清中午喝了許多酒,晚上就吩咐人做了清淡的粥,再配了些醬菜,就那么用了晚飯。 新婚夫妻自然是蜜里調(diào)油,還沒到沐浴的時候,趙晏清心思就在那蠢蠢欲動,把妻子拉到懷里直吻得氣喘吁吁。 初芙回神的時候人已經(jīng)被他抱到了浴池里,水聲在耳邊輕輕地蕩漾著,她被他扶了腰坐著,身前是他吮嗜的酥麻。 浴池里的熱氣蒸得她全身都泛著粉色,一張臉更是艷得如同出水芙蓉,身上軟綿只能抱緊他的肩頭,隨著他依附著他,像水波一樣起伏。 初芙睜眼便是次日的日上三竿,身邊已經(jīng)沒了他的身影。她坐起身抱著被子出了會神,慢慢地挪下床,蘇木蘇葉聽到拉響的玲聲,忙進內(nèi)室?guī)退釆y。 問起趙晏清做什么去,蘇葉抿抿唇說道:“殿下似乎有要緊事去了書房,很嚴肅。” 是出什么事了嗎? 初芙簡單梳洗,換過衣裳讓人帶路去書房。 書房里,趙晏清正看太子讓人暗中送來的信,信上說瓦剌二王子死的那條狗肚子被刨開了再埋的,十分可疑。太子懷疑驚馬事件是故意的,為的就是等狗死了,取什么東西。 太子會關(guān)注瓦剌王子,是因為他沉得驚馬太過巧合,派人去看看那狗究竟有沒有問題,結(jié)果才會有這個發(fā)現(xiàn)。 趙晏清捏著信,鳳眸微幽。瓦剌確實是跟陳王舊黨有聯(lián)系過,用狗來傳遞消息嗎?似乎京城興起養(yǎng)狗,就是在九月,使團進京之前。 他垂眸思索了會,再往下看信,太子說最近太醫(yī)常去給皇后看診,希望會有好結(jié)果。 信到這兒就止了,趙晏清抿著唇,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借口能去見劉皇后,再掛念也沒有用,而且陳貴妃宮里搜出來的藥也拿不到,不能讓左慶之看看。 他什么都做不了,任何異動都可能會引來他父皇的各種猜測,特別是現(xiàn)在又要奪陳家權(quán)利的時候。 初芙來到書房的時候,就見到他那副讓心疼的樣子,一臉頹然和挫敗,柔暖的陽光都照不亮他眉宇間的沉色。 第73章 “你怎么了?!?/br> 輕柔的聲音自門口處傳入書房, 趙晏清一抬頭,就瞧見初芙一手扶著門框,臉上是為他擔憂的神色。 少女正如同八月枝頭上盛放的芙蓉嬌艷, 柳眉輕蹙,盈盈杏眸因情緒蒙了層紗似的,連眸光都黯淡了許多。 他微微一怔,很快就從書案后站起來迎上前:“怎么過來了?!?/br> 她提著裙擺跨過門檻, 手快很被他握住, 帶著她到臨床的椅子坐下。等坐定了,初芙才抬頭再問:“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很煩惱的樣子?!?/br> 趙晏清跟她也沒有什么好瞞的, 把太子來信大概說了, 引得她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用這種方式傳信件或消息?確定嗎?” “我會讓人暗中去掩埋的地方查查,若是確實剖開了, 這種異樣也沒有別的可能了?!?/br> 這絕對也是誰都想不到的,誰會想到會有人從狗肚子里取東西。 初芙想了想,問道:“那瓦剌王子的狗也會下場去搏斗嗎?” “有去過那么一兩場,都勝了?!?/br> 如果是這樣, 狗會有脫離監(jiān)控瓦剌王子的一眾人視線,這個時候被喂點什么進去, 確實會不知。 “那是要好好查查了, 還是會涉及陳王舊黨嗎?” 趙晏清對于這話也沒法確認, 只道:“能跟瓦剌聯(lián)系現(xiàn)在聯(lián)想到也只有陳王舊黨了, 岳父這幾個月的追查并沒有成效, 從瓦剌交到錦衣衛(wèi)手里的那幾個人,根本什么都審不出來。” 不過就是瓦剌用來示誠的。 初芙說:“那就只有哥哥昨天說的那個宅子有問題,可惜已經(jīng)驚動了。” 趙晏清見她跟著煩憂,伸手去拉她,讓她坐到懷里:“朝中的事務且先不想,我聽說父皇那里月初就會確定好議和條件,跟瓦剌簽定。到時那二王子就該離京,只要離京前不出問題,我們該怎么過日子就怎么過?!?/br>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就準備過閑散王爺?shù)娜兆恿??!?/br> 初芙睨他一眼,這人分明是不想讓她跟著煩惱。趙晏清被揭穿心思暗諷,一點也不在意,握著她指尖說:“不是說在家了給我做好吃的?” “腰酸,不想動,再說吧?!彼f著,還抬手掐他胳膊。 趙晏清難得大笑,伸手在她后腰輕揉,書房里傳出夫妻倆的笑鬧聲。 皇宮內(nèi),內(nèi)閣和兵部已將擬好的議和條約給明宣帝過目,明宣帝看著再減少了每年給瓦剌的綾羅綢緞和米糧,再加了要瓦剌供給馬種的數(shù)量。 內(nèi)閣幾位閣老心里都在想,明宣帝很有做jian商的潛質(zhì)。 等條約再改好,次日就在早朝上請了瓦剌使團正式議事。本朝提的要求近乎苛刻,瓦剌二王子臉都看綠了,自然對條約不滿而討價還價。 正當使團跟內(nèi)閣一眾人吵得跟市井潑婦一樣的時候,謝英乾咳嗽一聲,引得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謝英乾對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從容自若,朝明宣帝說:“臣只是嗓子有些癢癢,習慣了西北的氣侯,在京城反倒覺得渾身不自在,陛下不若還是讓臣先回西北吧。臣甚是想念還戎守在邊關(guān)的將士們。” 西北重兵一直未撤,只是謝英乾這主帥回了京,他這一翻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瓦剌慘敗于他,正是士氣低落,如今已是寒冬,這個時候若再被迎頭痛擊。想要恢復元氣,那就得更長時間了。 瓦剌使團眾人神色幾變,明宣帝哈哈笑了:“愛卿是閑不住的性子?!?/br> 這話說得瓦剌就是謝英乾解悶的地兒。 二王子臉色變來變?nèi)?,跟大染缸似的,最后不得不再退讓一步,卻也跟明宣帝再爭取加了一成的物資來交換種|馬。 這一成物資本就是明宣帝心里所打算的,當即痛痛快快給應,改好條約讓瓦剌使團簽字蓋章,當朝就讓人將兩國停戰(zhàn)交好的消息公布于眾。 明宣帝的痛快讓瓦剌眾人知道自己就是中計了,可強將在眼前,不得不低頭。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瓦剌使團也不愿意再在京城耽擱,定了三天后離京,等回到瓦剌后雙方再按條約以物換物,施行友好條約。 趙晏清知道簽定議和條約的時候,永湛暗中去查的事情也有了消息,那只驚馬的兇犬不但被剖開了肚子,整個胃部都被人取走了。 顯然時間匆忙,來不及當場查看東西,又或者是受命,不敢私自查看。 他就把這事傳信給了謝英乾,一并讓人跟太子說一聲。 這邊才吩咐好了事情,那頭又來人說陳元正求見。 趙晏清成親后除了進一趟宮再去了將軍府,就足不出戶,連陳家都沒去拜訪。 陳元正等了五日,不見他來,只能自己找上門。 一個來給新婚夫妻請安,認親的借口,讓趙晏清也沒法將人拒之門外。 很快,穿著圓領(lǐng)錦袍的陳元正被請進花廳,趙晏清見人來了神色淡淡地喝茶,只說了聲請坐。 陳元正未到四十,身上已積蓄了多年官威,氣勢不凡。見趙晏清對自己冷淡,倒也不惱,按著禮制請安后坐下,沉穩(wěn)地說話:“幾日不見殿下,殿下精神倒比以前好些,可見人縫喜色精神爽這話不假。” 趙晏清將茶擱在桌幾上,似笑非笑:“是有這原因?!?/br> “怎么不見王妃,說起來,我還未和王妃正式見過。一家人若是走路上迎面不識,怕要被人笑話了?!?/br> “王妃這兩日身子不太舒適,就在屋里將養(yǎng)著。這天一冷,姑娘家身子嬌慣,也是沒辦法?!?/br> 陳元正想見初芙,趙晏清直接給推了,當即讓他也繃不住表情,神色陰沉了幾分。 “殿下,以往我這做舅舅的不說有功勞,最起碼是有苦勞。殿下如今這樣疏離,究竟是什么意思,或是聽信了誰人挑撥,陳家雖是殿下的外家。但外與外,也有個親疏之分?!?/br> 所謂外與外,指的就是陳家這外家,和初芙所在的謝家。 陳元正意指最親的還該是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