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除非,吃生rou的并不是他,而是別的什么人…… 如此想著,秦婉渾身一激靈,腦中立時涌出怕人的念頭來,起身說道:“溫一楓現(xiàn)下可在帳子里?” 她起身太快,將紫蘇唬了一跳,忙說:“我方才過來之前,見黃門內(nèi)侍來宣,怕是陛下有要事相商?!?/br> “不在正好?!鼻赝裥Φ溃澳銈兌穗S我去溫一楓帳子里好好看一看。” 紫蘇和杜若不知道秦婉要去看什么,但生怕郡主出了什么岔子,趕緊跟在了身后。營地昨日被襲擊,正是一片廢墟,殘陽如血,顯得營地里更是蕭索。而皇帝似乎將營地里大多數(shù)人都叫了過去,除了巡邏的御林軍之外,營地里并無過多的聲音。來到溫一楓的帳子之前,天色漸晚,隱隱的聽見了沉悶的撞擊聲,在空曠的營地里顯得十分滲人。杜若嚇得身子都蜷成了一團,躲在秦婉身后:“昨兒夜里死了好些人,會不會……” “會不會有鬼?”秦婉轉(zhuǎn)頭笑問了一句,見杜若擔(dān)驚受怕的點頭,也是笑了笑:“怪力亂神的東西,可不要多信?!?/br> 往日秦婉也相信這些鬼怪之說,但重生一世,她就不信了。所以雖然也被這撞擊聲給唬了一跳,但秦婉并沒有過多的在意。寬慰了杜若幾句,三人這才發(fā)現(xiàn)這撞擊聲是從溫一楓帳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并不大,但聽來十分詭異。杜若說什么也不肯進去,只站在外面給秦婉望風(fēng)。紫蘇咽了口吐沫,趕緊擋在秦婉跟前,生怕里面沖出什么不好的東西來。 比起平時的住所,帳子里面十分簡陋,不過一張書案,一間上鎖的柜子,圍屏之后定然是床。帳子里面的撞擊聲愈大,似是有什么東西在柜子之中,讓柜子不停的被撞得顫抖,好似要摔在地上一般。柜子里面還傳來似嚎非嚎的聲音,讓秦婉也難免心驚了幾分打著膽子靠近。那立柜中的東西似乎聽見了腳步聲,發(fā)出了粗喘,秦婉白了臉兒,握緊紫蘇的手,立柜又被撞得搖晃了一下,秦婉忙站定,柜門被沖擊力撞出了一道細縫來,秦婉忙向其中張望。柜子里的生物也在看她,張著嘴呼出了腥風(fēng),低吼著警示秦婉。 秦婉當(dāng)即被嚇得倒退了一步,一股寒意頓時從腳底升騰到頭頂。 那是尚且稚嫩的狼嚎!溫一楓在柜子里,鎖了一只幼狼! 咬著下唇,秦婉臉色蒼白,紫蘇只當(dāng)她是被嚇著了,忙將她扶了出去。剛出了帳子走出不遠,秦婉忽的吐了出來,那架勢全然是恨不能將膽汁全吐出來。嚇得紫蘇杜若忙不迭給她撫背,好半晌后,秦婉才直起身子:“走,隨我回去?!?/br> 蘸了青鹽漱口后,秦婉現(xiàn)下恨得要死。狼群就算是夤夜襲擊營地,也不可能會帶著一只幼狼,只怕是那只獨眼狼王的幼子,昨日衛(wèi)珩殺了獨眼狼王,溫一楓落在了后面,定是那時,將幼狼抓了回來,鎖在了立柜之中。而狼群素來怕火光,定然不會為了給獨眼狼王報仇而襲擊營地。 因為生還的幼狼不見了蹤影,這才讓狼群不惜冒著火光前來襲擊!帝后險些被襲,因為衛(wèi)珩殺了狼王,這樣一番罪名,足以讓衛(wèi)珩永世不得翻身。倘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衛(wèi)珩救了太后,只怕現(xiàn)下早就說不清楚了。而衛(wèi)珩被咬傷了膝蓋,更給溫一楓提供了便利,就算衛(wèi)珩沒有被皇帝處罰,但只要他再也站不起來,溫一楓便兵不血刃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這樣陰毒的人,焉能再留! 秦婉如此想著,正要去向皇帝和秦桓說明原委,秦桓身邊的內(nèi)侍總管忽的過來,笑道:“和寧郡主,太子殿下請郡主過去呢,說是有位高人來治衛(wèi)公子了?!?/br> * 看著面前的白胡子老者,秦婉總是覺得有些面熟,卻怎么都想不起來。老人面容清癯,胡子雪白,隨著動作微微拂起,很有些仙風(fēng)道骨。秦婉進門的時候,他正拆了衛(wèi)珩膝上的繃帶,細細看著他血rou模糊的傷口,聽了有人進來,只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行了一禮:“和寧郡主長高了不少?!?/br> 著實想不起他是誰,但對方又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誰,秦婉還是欠了欠身以示尊敬。雙方見了禮,老者繼續(xù)去看衛(wèi)珩的傷口,時而蹙眉沉思,時而撫著胡子。到底更為掛心衛(wèi)珩,秦婉將告發(fā)溫一楓的事按捺住,問道:“這位老先生是……” “婉兒不記得了?”秦桓笑道,“你小時候但凡要吃藥,總是磨著嚴先生給你制成糖藥片,都忘記了?” 兒時稀薄的記憶涌了上來,秦婉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秦婉小時候雖然乖巧,但因為太后偏疼,素來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有時候和四公主打了架,出了一場透汗,沒幾個時辰就發(fā)起高燒來,這種時候總是時為太醫(yī)院正的嚴先生為她診治。偏偏她年歲小,也不懂事,有時候揪著嚴先生的胡子不放,非要嚴先生給她制糖片。 嚴先生那時在京中聲名赫赫,素來有“點頭華佗”之稱,他若是不點頭,閻王也別想收人去。后來在六歲的時候,嚴先生辭官歸隱,秦婉委屈的跟皇帝和秦桓連哭數(shù)場,非要嚴先生回來。 自打嚴先生辭官之后,再不問官場之事,秦桓竟然能將他請來為衛(wèi)珩診治。 “多謝哥哥了。”秦婉十分感激,打定主意待衛(wèi)珩脫了險境,便要將一切告訴秦桓,求皇伯父為衛(wèi)珩做主。經(jīng)歷了前世之后,秦婉很明白權(quán)力的重要性。前世的她就是不知道利用自己身份所帶來的優(yōu)勢,這被逼得退無可退。 “婉兒可不要謝我,待回京了,去謝謝鄭太傅吧?!鼻鼗负Φ?,秦婉微微一怔,嚴先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兄妹倆,笑道:“要不是那老匹夫從今日早上就坐在我屋里不走了,非要我出馬救他的寶貝小徒弟,我可不來這里。這樣關(guān)切,也著實不怕一楓和柳小子吃醋。” 鄭太傅是個童心未泯的人,偏偏又犟,當(dāng)年在朝為官,和嚴先生來往十分密切,是以能請動嚴先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秦婉一時對于鄭太傅十分感激,忙問道:“那衛(wèi)公子的傷可還有救?” 嚴先生沉吟片刻,望著秦婉笑道:“這小子是郡主什么人?”他蒼老的眸子十分銳利,秦婉頓時紅了臉:“我……” 秦桓忙為meimei打圓場:“婉兒是女孩子,臉皮薄,嚴先生不要拿婉兒開涮……” 這有些欲蓋彌彰的舉動讓嚴先生露出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只對衛(wèi)珩笑道:“你這小子倒是有些洪福,可不知怎會有這樣多人為你如此。”頓了頓,”你到底能給她什么?“ “因為我也會為他們?nèi)绱??!毙l(wèi)珩坦然回答,望著秦婉發(fā)紅的小臉,愈發(fā)喜歡,低聲道,“我什么都給不了她,但我會一輩子愛她疼她?!?/br> 嚴先生靜默不語,只是伸手用力按了按衛(wèi)珩的傷處:“可有什么感覺?” “毫無知覺。”昨夜鉆心的疼痛讓他險些死過去,而到了天際發(fā)白之時,隨著疼痛漸漸消失的,還有他傷腿的知覺。現(xiàn)下即便是將他的傷腿砍下來,只怕他都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了。 “這樣厲害的毒,不曾蔓延到全身已然是你命大。”嚴先生板著臉,說到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難免嚴肅了起來,又取了銀針刺入盛在錦盒中的藥膏,銀針須臾間就變黑了,嚴先生臉色愈發(fā)難看,“如今的太醫(yī)這般無用,連這點手段都看不出來?” 實則也不難想象為何,昨夜太醫(yī)就說了,衛(wèi)珩的傷勢可能加重。就憑這句話,溫一楓才定下這番計策來——試問衛(wèi)珩的傷勢本就可能加重,那么若是加重了,又有幾個人會懷疑是因為上了藥才導(dǎo)致了傷勢加重呢? 但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太醫(yī)之中,有人被溫一楓收買了…… 秦婉咬緊了牙,如今雖然恨溫一楓,但衛(wèi)珩能好起來才是更要緊的事,低聲道:“那……嚴先生能救么?” “若是我說,救不了呢?”嚴先生撫著胡子微笑道,“你是不是心里恨死老夫了?” 見他和自己玩笑,秦婉笑道:“自然是不會的?!闭f到這里,她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要再扯一次先生的胡子?!?/br> 嚴先生撫掌笑道:“多大的人了,也能說出這話來?一點兒也不知羞了?”待玩笑完,這才正色看著衛(wèi)珩,“你倒是造化,幸而這毒對你損傷并不大,否則老夫也救不了。”說罷,取了針囊出來,銀針連刺衛(wèi)珩腿上幾處大xue,下針之快,用力之準,生平僅見。 從眾人的只言片語之中,衛(wèi)珩自然明白,婉婉小時候是個頑皮性子,且與嚴先生十分親厚。想到自己并不曾見過婉婉兒時的模樣,衛(wèi)珩難免生了幾分嫉妒的心思,抿著唇望向秦婉,神色略有幾分委屈。秦婉和他心心相印,自然是明白的,當(dāng)即以微笑安撫他。 兩人正是清濃,嚴先生卻渾然無視了這件事,摸了一把匕首出來,徑自在衛(wèi)珩傷腿上連割幾刀,唬得秦婉忙不迭上前,見衛(wèi)珩傷口涓涓流血,一時心疼不已,難免多了幾分質(zhì)問:“先生這是做什么?” “無礙的,我不疼?!边@幾日事情著實太多,秦婉也難免焦躁了起來,衛(wèi)珩拉著她的手,柔聲哄道。秦婉知道自己失態(tài),低聲道:“是我關(guān)心則亂,先生莫怪。”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了衛(wèi)珩的傷口,卻見嚴先生新割出來的傷流出的血竟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一時也是震驚。嚴先生撫著胡子笑道:“你以為我要害了這小子不成?且不說你如何,就是他那好師父也定不與我善罷甘休?!毙诵斑@毒厲害得緊,即便今日能夠解毒,但還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日方可徹底復(fù)原。我雖早已不理官場之事,但也知道你的名聲。此次殿試,若是文科也就罷了,武科你是萬萬不能參加,否則一旦殘毒入了骨髓,就是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br> 聽罷嚴先生的話,衛(wèi)珩頓感失望,但能夠這樣快就找到救治的法子,已然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但旋即,他就想到今日婉婉取了一些藥膏去的事,明白她定然知道自己給人做了手腳。 這世上跟自己不對付到要將自己變成廢人才肯罷休的人,除了溫一楓,還有誰? 如此想著,衛(wèi)珩握緊了拳,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時至今日,他仍然看不懂溫一楓,甚至也看不懂他有些事是為了什么。但衛(wèi)珩很清楚,溫一楓從來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從選擇秦儀到放棄秦儀,還有刻意向婉婉示好的事,怎么看都是帶著目的性的舉動。 這次更是要讓自己徹底站不起來,何等可惡! 也不知是否他太過激動,早已失去知覺的雙腿忽的像是麻了一下,旋即便有些微的酥麻傳來。幾處傷口已然隱隱流出鮮紅的血液來,嚴先生神色一變,立時將刺入大xue的幾根銀針起出,隨著銀針的拔出,幾處新傷鮮血噴涌,清晰的疼痛傳來,衛(wèi)珩悶哼了一聲。嚴先生又一迭聲讓人那止血的藥膏進來,一時整個帳子里都被攪動了起來。 見衛(wèi)珩不再有事,秦婉松了口氣之余,忙拉了秦桓出門,將自己發(fā)現(xiàn)的事告訴了秦桓。 秦桓聽罷之后,立時蹙緊了眉:“你說是溫一楓?”見秦婉頷首,他始終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溫一楓……竟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