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這溫泉莊子本來是太后的,在秦婉出嫁當(dāng)日, 便作為被添妝的陪奩送給了秦婉??v然如此, 秦婉也很少來這里,遠(yuǎn)遠(yuǎn)聽見嬉笑聲, 一時也是笑了起來。兩人緩步進(jìn)了中庭,見秦羽秦媛正在逗弄小的兩個雙生子,兩人已然一歲了, 正是學(xué)說話的年齡, 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往外蹦,可愛得很。而另一頭,衛(wèi)家三房人也坐在一起, 正與雍王說些什么。 縱然是正兒八經(jīng)的姻親, 但衛(wèi)家和雍王府鮮少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坐在一起。一來是身份懸殊,二則是因為眾人的時間都不夠允許。而今日竟然這樣齊全, 讓秦婉有些不適應(yīng),轉(zhuǎn)頭看著衛(wèi)珩:“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他的側(cè)顏看來近乎完美, 深邃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薄唇抿出柔和的笑意來,似乎他抑制不住笑意,喉結(jié)微微浮動,看得秦婉有些想入非非,只當(dāng)他成心誘惑自己,秦婉哼了一聲,旋即掐了掐他腰間的軟rou:“不許戲弄我,趕緊說?!?/br> “婉婉以為有什么要緊事?”衛(wèi)珩笑著扶她下了臺階,低沉的聲音全然是溫柔,他比秦婉高太多,身高腿長,卻配合著秦婉的身高和步行速度,一步步慢慢的走下來,“你喜歡么?” 他倆這樣慢慢過來,眾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秦婉心頭發(fā)熱,頷首道:“自然是喜歡的。”她重生而來,不就是想要看到這樣和睦融洽的光景么?前世不曾有過的場景,在這輩子總算是能夠?qū)崿F(xiàn)。念及此,秦婉頷首道:“自然是喜歡的?!?/br> “你喜歡就好?!睂τ谒南矚g很滿意,衛(wèi)珩笑得愈發(fā)歡喜,見她臉兒都紅了起來,一時更是喜歡,若非當(dāng)著眾人不好太過親昵,不然他都要好好親親秦婉。悄悄捏了捏她的小手,衛(wèi)珩旋即向雍王和夏昭華拱手施禮,神色極為恭順。 兩人一到,園中就更是熱鬧了。秦羽秦媛當(dāng)即賣乖的一邊一個拉住jiejie,將jiejie拉到了弟弟meimei跟前。兩人都是六歲的人了,漸漸也瘦了些,不再像往日一樣顯得圓滾滾的了。往日兩人對于弟弟meimei格外的盼望,現(xiàn)下當(dāng)然也是如此。秦婉和才一歲的小孿生子對視了一眼,兩個小家伙頓時露出笑容來,笑得滿臉口水。秦羽和秦媛倒也不嫌棄,摸了手巾給兩個小的擦干凈了。 在秦婉的記憶中,媛媛和阿羽都還是需要人照顧的年齡。前世他倆這樣大的時候,是孟嵐剛?cè)胫饔和醺畷r,他倆那性子,給孟嵐愈發(fā)的調(diào)唆歪了,沒少惹雍王生氣,何曾有現(xiàn)在的省心?如此想著,秦婉就覺得心中一片溫?zé)?,對夏昭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剛坐下不久,衛(wèi)珩則命人端了烤架出來,因為有溫泉在,不少野物都來附近避寒,正好獵了不少,也都一一端了上來。大的雙生子本就是貪食,歡呼一聲,便取了小刀要去割野味來烤。夏昭華忙攔住兩人:“才多大的人,就敢動刀子了,割破了手可不許哭?!?/br> 兩人被其攔住,見刀鋒冰冷锃亮,也是生了畏懼的心思,相視一眼之后,皆是邁著小短腿跑到了衛(wèi)珩身邊,仰著小腦袋甜甜的叫道:“姐夫,好姐夫?!眱扇艘娏诵l(wèi)珩,大多是喚“珩哥哥”,這樣甜甜的叫姐夫,可謂是第一次。兩聲“姐夫”讓衛(wèi)珩渾身都舒爽了起來,當(dāng)即取了小刀來,蹲下身子笑道:“阿羽和媛媛想吃什么?” 兩人頓時開心,不住的指著東西,示意衛(wèi)珩幫自己烤。見了兩人如此,夏昭華笑得肚子疼,引了秦婉去散步:“這倆小的倒是愈發(fā)的會揣摩人心了,知道衛(wèi)珩將你看得緊,這才趕忙叫姐夫,好似生怕人不知道他倆什么意圖一樣?!?/br> “是母親將阿羽和媛媛教得好。”對于夏昭華,秦婉一向都是放心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卻從沒有放松過對于阿羽和媛媛的管教,如此想著,秦婉便覺得十分慶幸,慶幸自己比前世的眼光高明,更是慶幸阿羽和媛媛有這樣的繼母教導(dǎo)。 母妃在天之靈,也必然放心了。 “我當(dāng)日嫁給王爺,不就是為了阿羽和媛媛么?”夏昭華狡黠的瞇起了眼睛,笑盈盈的引了秦婉,“況且這倆小的好笑得很,對于阿靖和婕兒,比我這個做娘的還上心,兩人時不時說出的話真是笑死人了。”引了秦婉在莊子里散步,因為有溫泉的緣故,走了一會子,秦婉鼻尖就滲出了一層細(xì)汗,無奈只好將斗篷脫了交給紫蘇。夏昭華笑著牽著她,低聲道:“雖然今日出來得早,但出京之時,我也聽得十分真切,陛下將三殿下廢了爵位,圈禁了起來?” 秦婉頷首稱是,大熙自開國以來,幾乎沒有出現(xiàn)殺兒子的先例,是以秦婉也不奢求皇帝會殺了秦儀。而被圈禁的皇子,基本就是非死不得出了。只要秦儀被圈禁在府,秦婉倒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誰會跟一個死人計較什么? 如此想著,秦婉也只是一笑:“他怕是成不了什么氣候了。” “多一個心眼也好,保不齊三殿下還有死士在外面,今日之事若是郡主告發(fā)的,那么就更要小心了?!毕恼讶A笑著說了一句,又聞著有rou香飄過來,不覺食指大動,也沒心思再散步,笑道:“咱們回去吧?!?/br> 待回到院中,眾人大多端著小碟子,正美美的吃著。秦婉和夏昭華剛回來,雙生子便一人端了一碟子烤鹿脯給兩人。秦婉脾胃弱,本就有些吃不慣這個,小口吃了一些就不要了。坐在一旁,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衛(wèi)珩烤rou、分裝,他做得那樣嫻熟,像是早就做慣了這樣的事。秦婉一時覺得心中溫暖,倚在椅子上,很是閑適。 眾人酒飽飯足之后,衛(wèi)珩才自行端了一碟rou脯子坐在秦婉身邊。他吃得很慢,又因rou脯子烤得微微焦黃,聽來很是清脆。秦婉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看他:“給我吃一口?!?/br> “婉婉克化不動。”衛(wèi)珩噙了笑意,故意吃得更慢了。秦婉好氣又好笑,撫著自己肚子生悶氣,“你爹爹一點也不疼咱們,不就是想吃一口烤rou,竟然還不讓咱們吃?!彼秸f越來勁,平添了幾分委屈,“你還在娘肚子里呢,爹爹就不疼你了,來日你生了出來,爹爹將咱們掃地出門可怎么辦呀?” 自秦婉懷孕以來,她是愈發(fā)孩子氣了。衛(wèi)珩好笑得很,順手將她抱在了懷里,柔聲道:“婉婉這個頑皮鬼兒,還想吃多少,珩哥哥去給你烤?!?/br> “我要你吃的?!鼻赝袢鰦烧f,順手取了筷子,也不嫌他沒吃完,小小的咬了一口后,就將筷子放下,“不要了,吃多了積食。” 衛(wèi)珩一時好笑,將她抱在懷里,自行取了烤rou來吃。待吃過了后,秦婉早已昏昏欲睡,衛(wèi)珩只笑著將她抱起來,對雍王歉意一笑:“小婿且?guī)裢袢バ??!?/br> 雍王望了他一眼,神色看不出半點熱絡(luò):“你去吧,我同你父親說說話,你多陪陪婉兒就是了。” 老泰山又給自己甩臉色了。衛(wèi)珩心中苦笑,只抱了秦婉往房中去。夏昭華將此舉盡收眼底,少不得引了雍王到一旁:“現(xiàn)下連外孫都快有了,莫不是還要鬧氣?” 雍王臉色如常:“我何苦與他鬧氣?豈非不尊重?” 聽他狡辯,夏昭華撇著嘴笑:“可不知方才是誰臉都黑得要滴水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還記恨著衛(wèi)珩將郡主娶走的事呢?后面可還有兩個姑娘,殿下且將臉色練好一些,看看來日能不能將姑爺給直接嚇?biāo)??!?/br> 給夏昭華一通揶揄,雍王臉上升騰起詭異的紅暈來,頗有些委屈:“昭華一點也不肯向著我。” “不是我不肯向著你,而是殿下過火了?!毕恼讶A挑眉笑道,“連我這個后娘都看不下去,若是先頭王妃還在,保不齊心疼成什么樣呢?!?/br> 聽她提到雍王妃,雍王頓時不說話了。夏昭華見好就收,自行去哄了幾個孩子。 那廂衛(wèi)珩抱了秦婉進(jìn)屋去,她本就昏昏欲睡,躺在床上哼哼了兩聲,小手便拽著衛(wèi)珩的衣角死活不撒開。衛(wèi)珩躺在她身邊,將她抱在懷里,低聲道:“乖婉婉,我就在這里陪你?!庇謱⑺∈址湃氡恢?,也合上雙眼睡去。 足足睡到了申時,冬季的天本就黑得早,醒來已然漆黑一片,秦婉四下里見衛(wèi)珩不在,唯獨身上披著他的斗篷,斗篷已然冰冷,想來已經(jīng)脫下很久了。 剛起得身來,紫蘇就打了簾子進(jìn)來,笑道:“大奶奶醒了?飯剛熱好,大奶奶趁熱吃一些?!?/br> “衛(wèi)珩去了哪里?父王他們呢?”秦婉揉了揉眼睛,紫蘇忙上前給她更衣,又示意杜若去端吃食來,“大爺回京城去了,說是有要緊事,去去就回,讓大奶奶不要擔(dān)心。王爺也回去了,王妃和兩個哥兒姐兒倒還在,衛(wèi)家的老爺太太們也都在,方才二姑娘還幫王妃哄了小郡主睡覺呢?!?/br> 秦婉聞言也就放下心來了,吃了晚飯又往夏昭華那里去。遠(yuǎn)遠(yuǎn)望著京城的方向,天色都泛著火紅,就像是燈火要將夜幕都給燒穿一樣。 今日氣氛著實不大好,似乎連風(fēng)中都透著幾分腥氣,也不知是不是秦婉聞多了硫磺味產(chǎn)生了幻覺。只是行到中庭,遠(yuǎn)處沒有燈籠照耀的地方顯得陰鷙逼人,讓秦婉頗有些毛骨悚然之感,忙催促著紫蘇杜若趕緊走。 尚未等她進(jìn)夏昭華的院子,莊子外面忽的響起了金鐵相撞的龍吟聲,秦婉頓覺不好,忙不迭要進(jìn)院子,身后已然有人沖了過來,旋即聽見有人大聲呼喊:“保護(hù)王妃和郡主!” 這聲音她認(rèn)得,是衛(wèi)珩身邊的副將,得力且忠心。身后金鐵聲大作,轉(zhuǎn)身看去,不少人正在搏斗,還有金屬相撞出的火花,在夜色中分外逼人。秦婉就是傻也該明白今日的確有些不妥之處了。她懷著身孕,的確走不快,身后喊殺聲正響,嚇得紫蘇杜若顧不得許多,徑直將秦婉抬了起來。兩人都是和秦婉年歲相仿的姑娘,平素也都是嬌貴,哪里有什么大力氣,憋得面紅耳赤還不肯撒手,尖著嗓子叫道:“王妃、王妃救命呀!” 眼看身后又有人追來,兩個小姑娘急得要命,到底沒辦法再加快速度了。院門驟然被打開,夏昭華,站在門口,見門前一片混亂,更有人追著秦婉,她神色一凜,手中揮出一物,“啪”的一聲便纏住了追兵的脖子,硬生生將其摔在地上。她手持長鞭,冷笑著收回長鞭:“你敢欺負(fù)我女兒?!” 對方被猛的摔在地上,好半晌起不了身。夏昭華渾然不見平素里的溫柔,而是有些盛氣凌人,好像一頭母豹子,隨時都要撲上去咬斷對方的脖子。秦婉給紫蘇杜若抬進(jìn)門去,就聽見秦媛迷迷糊糊的聲音:“夏母妃,jiejie……” 秦婉忙上前去抱住meimei:“媛媛乖,別說話?!?/br> 院子外面的喊殺聲漸漸停了,又有人將摔在地上的人提了起來。為首的副將忙向夏昭華行了一禮:“臣罪該萬死,驚了王妃和郡主的駕。” “去看看衛(wèi)家兩位老爺院子里可有異動?!毕恼讶A忙吩咐道,盡管衛(wèi)家是武將世家,但衛(wèi)老將軍上了年紀(jì),衛(wèi)三老爺也難免疏于cao練。吩咐過后,又進(jìn)屋去看秦婉,秦媛剛醒來,還不知什么事,被jiejie抱在懷里,見她進(jìn)來,脆生生的喚道:“夏母妃……” “郡主可有什么?”夏昭華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上下看過秦婉,后者雖然受了驚嚇,但好在并沒有什么要緊,夏昭華這才松了口氣,轉(zhuǎn)頭看著副將:“今日到底是什么情況?好端端的,莊子里怎么會有這等窮兇極惡的人闖進(jìn)來?” 副將很是為難,好半晌才硬著頭皮說:“將軍今日進(jìn)宮之時,特特讓我等護(hù)在莊子外面,說晚上保不齊有流兵闖入,只怕是、只怕是皇三子逼宮造反了。連此處都有流兵闖過來,現(xiàn)下京中怕是一片狼藉,不知死傷多少人?!?/br> 秦婉和夏昭華皆是渾身一震。 駕崩 如今已然是三更了, 京郊一片安靜, 偶爾有四散的流兵沖來, 還是被守在外面的兵士給打退了, 但莊子附近,除了溫泉的硫磺味之外,好似還彌漫著一股子腥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