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但是聽葉蟬說完事情,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葉蟬要她當側妃,嗯…… 容萱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舉手發(fā)言:“我覺得閔氏不錯?!?/br> 葉蟬:“……” “閔氏一看就端莊大方,多適合當側妃??!”容氏誠懇道。 葉蟬一臉無奈地看著她:“你能說說自己為什么不想當嗎?” 對于王府女眷來說,從普通的妾室到側妃,怎么也算官升一級??! 容萱謹慎道:“那您不許告訴君侯。” “升郡王了,該叫殿下了?!比~蟬糾正了一下,然后道,“你說吧,我不告訴他?!?/br> “耽誤我寫稿子呀!”容萱深沉道,“您不知道,這寫稿吧,看著容易,讀者就讀一熱鬧??蓪嶋H上呢?冷一點熱一點、餓一點困一點都寫不出來,如果心里有點事就更要命了——就拿側妃這事說吧,我要是當了側妃,您告訴我三天后要去赴個宴,我這三天可能就都要掛心這個事,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葉蟬:“……” 她神情復雜地看了容萱半晌:“這么深奧啊……” 容萱點頭。 葉蟬雙目發(fā)亮:“那你給我看看唄?” “……”容萱嘴角微搐,“王妃……” “好吧好吧,我不問了。”葉蟬咂了咂嘴,“那咱倆各退一步,我不問你寫什么,你把側妃擔了唄?” 容萱:“我不?!?/br> 葉蟬冷靜一笑:“那我就告訴謝遲你在寫話本。” “?!”容萱頓時杏目圓睜,瞪了葉蟬半晌,“你這是出爾反爾!” 葉蟬淡泊地脧著她:“我愿意幫你保密那是幫你,現(xiàn)下你不幫我,我就不樂意幫你了,這是我的事?!?/br> 容萱一陣眼暈,咬著牙跟掙扎了半晌,跟葉蟬提了條件:“那……每年讓我去赴宴應酬,不能超過十二次?!?/br> 也就是一個月一次。 葉蟬滿口答應:“你就放心吧,沒那多事要你辦。” 于是就此一樁大事落定,葉蟬吁了口氣就走了,然后讓人把元顯送了過來。 她知道元顯想容萱呢,也不想強行讓他們分開。因為感情是不好硬掰的,小孩子尤其敏感一些。 晚上,謝遲再出宮就去了顧府,一是因為一家子都住去了明德園,但他明天要入朝聽政,從明德園進宮太遠了,二是皇帝把招待使節(jié)的事情交給了他,但他沒經(jīng)驗,得請教請教顧玉山。 顧玉山聽完這兩日的事情之后樂了半天,而后斂去笑容,屏退下人,問他:“陛下著實待你不錯,你想不想爭一爭那位子?” “……”謝遲沉默不言。 顧玉山鎖眉:“想不想?” “學生不知道。”謝遲沉然嘆息,“有時我覺得,許多事要登上那個位子才能辦到??捎袝r我看著陛下,又覺得坐在那個位子上實在太苦了?!?/br> 他說著眼眶不禁有點酸,于是別開了目光:“我這兩天在宮里侍疾,才知陛下也會與人說笑。但平日里他都不能如此,想來真是壓抑得很。” 顧玉山也嘆了口氣,繼而點頭又搖頭:“你這么想,對,也不對?!?/br> 謝遲看向他,他慨嘆道:“身居高位必定擔子更重,這話不假,所以皇長子沒了,元晰也沒留??;廢太子不肯好好地擔這擔子,便遭萬眾唾罵??缮砭痈呶痪烤箷畛墒裁礃幼?,卻也因人而異,并非人人都會像陛下那樣。古往今來這么多皇帝,亦不是個個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可陛下是個好皇帝……”謝遲爭辯道。 “可好皇帝也并非全都一樣?!鳖櫽裆矫徶贿?,“陛下登基得早,為了盡早鎮(zhèn)住朝臣,便對自己格外嚴苛。但是否不茍言笑、是否喜怒不形于色,從來都不是決定一個皇帝好不好的標準。你想想,商紂夏桀就算和陛下一樣不茍言笑,也并不是個好君王,是不是?” “……那倒是?!敝x遲苦笑,“我只是覺得在那個位子上……” 顧玉山搖著頭打斷了他的話:“你不要總想登上那個位子,就要逼著自己活得跟陛下一樣了無樂趣。你只問問自己,你是不是個想為天下萬民謀福祉的人、能不能有本事辦成自己想辦的那些事?我還老實跟你說,若真能當個明君,活得瀟灑自在些其實也沒什么。就說陛下吧,他若這回從羅烏和瑪爾齊得了黃金,便大修一番宮室,你覺得他會一朝間淪為昏君,引得萬人唾罵嗎?” 謝遲一怔,仔細想想,估計還真不會。 商紂夏桀那是昏了一輩子才挨罵,若大多時候都圣明、甚至只是平庸之君,偶爾做幾件奢靡事,大概都未必留下什么惡名。 “你啊,長處很多,最要命的缺點就是憂思太重。陛下大約也是這般,所以他是個好皇帝,卻讓自己活得格外的累,累了一輩子,這不好。”顧玉山又嘆了口氣,然后忽地就給謝遲布置了個功課,“到底想不想為那位子一搏,你自己想清楚,寫篇文章給我?!?/br> “……是?!敝x遲起身一揖,“那使節(jié)的事……” 顧玉山淡然拈須:“等我看了你的文章再說。” 第115章 謝遲跟著顧玉山讀書已不是一日兩日,顧玉山的意思他當然明白。寫文章是小,要緊的是讓他盡快想明白自己的心思。 皇位可以爭,可以不爭,但容不得瞻前顧后。否則大有可能在決定退避時已四面樹敵,到時再退,等同于等著旁人撕了他以絕后患。 謝遲于是徹夜未眠,站在春日微涼的夜色里想了一整晚,他細細地想過所有利弊,所有可能的危險,最后決定,他要爭。 最終促使他拿定這主意的,倒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在想清所有利弊之后,他忽地覺得,如若最終是一個不如他的人繼位,他不甘心。 他有很多事想做,他想讓家人和孩子都好好的,想讓陛下在今后的時日里稱心如意,也想讓這天下都變得更好。 宗親們世襲罔替,于是侯門王府越來越多,需要越來越多的錢來養(yǎng),百姓們真的要撐不住了。 這件事,先前的幾代帝王都沒有去辦,換一個人來做下一個皇帝,也不知會不會去辦。但若是他登上皇位,他一定要辦。 他可以搭上命去辦。 臨近天明時,謝遲提筆將文章一口氣書完,交給了顧玉山,然后便匆匆進宮上朝。 皇帝生病免朝了兩日,在早朝上,眾臣難免要一表擔憂。這天也沒什么別的事,皇帝簡單地說了迎接兩國使節(jié)的安排,就早早地退了朝,然后吩咐謝遲暫且留下。 謝遲以為有關于鴻臚寺的要事要說,結果皇帝在眾人退出宣政殿后走下御座,跟他說:“你家那個饅頭……” 謝遲沒憋住笑出來,又斂住笑,垂首道:“那是宮里差到臣府里的廚子做的,陛下若愛吃,臣讓他回宮來?!?/br> “不用,你家孩子不是也愛吃?廚子你留著,回頭你隔三差五來給朕送一趟東西就行了。”皇帝輕松道。 謝遲沒再多做推讓,拱手應了聲是,皇帝又說:“這差事你好好辦。朕可以先告訴你,鴻臚寺卿顧平波這個人有本事,只是見多識廣為人難免孤傲一些,朕不會幫你提點他,能不能拿得住事,要看你自己?!?/br> 謝遲心頭微緊,又應了聲是?;实埸c點頭:“去吧?!?/br> 顧府里,顧玉山一邊讀著謝遲寫的文章,一邊在屋里轉來兜去,一邊還跟那兒自己念叨:“不錯,真不錯。這小子寫的文章越來越像樣了?!?/br> 衛(wèi)秀菀原正自己讀著兵法謀略的書解悶,被他不停的念叨擾了心神,不禁橫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可想清楚,真要慫恿著他去爭皇位?自古奪嫡都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指不準連家人也要牽連進去?!?/br> “哎,怎么是我要慫恿他呢?是陛下先召他入朝聽政的。”顧玉山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最要緊的,我看他是個當明君的苗子?!?/br> 衛(wèi)秀菀對他這說辭很是不屑:“你不過是覺得他像阿迎?!?/br> “阿迎就是個當明君的苗子!”顧玉山道。 衛(wèi)秀菀沒再和他多爭,頓了一頓,只又說:“那你就為他做好打算,以他的出身,想走到那一步可不是容易的事。漫說朝臣們肯不肯,就是陛下動沒動那份心,我看都說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鳖櫽裆叫χ鴶[手,“你就放心吧,你夫君我是十幾年沒入過朝了,可朝上那點事我還沒忘。既然敢說讓他去爭,就絕不會推他出去當靶子。” 衛(wèi)秀菀點了點頭:“那行吧。”說罷擱下書起身就往外走。 顧玉山一愣:“你干什么去?” “他不是剛得了新差事?你們準定又要秉燭夜談。我讓廚房先燉個雞湯,晚上煮個面給你們當宵夜。” 衛(wèi)秀菀說著,人影便已經(jīng)不見了。顧玉山自顧自地笑了笑,忽地有點信了命數(shù)。 早年,他覺得算命的都是騙人的,有個頗有名氣的算命先生說他門下會出一國之君他也不信。后來皇長子沒了,他閉門不出逾十年,那些話聽來就更成了無稽之談,現(xiàn)下一瞧……合著在這兒等他呢? 唉,相比之下,薛成命是不好啊。 他們早年是一個官學里出來的同門,又先后教過皇子??赡肯?,廢太子沒了,薛成最得意的門生……叫什么來著?張子適?去了甘肅做官,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薛成現(xiàn)下為避風頭,以遣散了所有門生,稱病不出??纱帽菹聝粤⑿戮倮^了位,他這前太子太傅能不能逃過一劫可真說不準。 顧玉山兀自搖了搖頭,想給薛成寫封信,問問他近來好不好,提筆琢磨了半天又作罷了。 寫信能說點什么呢?人家落了難,他這兒風生水起,寫什么都像在譏嘲。 他只能盼著來日是自家學生繼位了,謝遲不是會對人趕盡殺絕的人,若會,他這當老師的也還是可以勸一勸。 換做別人,就實在是說不好了。 明德園里,天色漸黑,葉蟬早早地就覺得困了。于是她讓孩子們各自在房里用了宵夜,自己只去看了看最小的元昕,便折回屋準備睡了。 離葉蟬所住的月明苑不遠的地方,是元顯元晉所住的茂行館。他們各有自己的房間,不過晚上還是愿意擠在一起睡。 元晉今天拽著父親的侍衛(wèi)去外面跑了一圈馬,困得不行,躺上床就迷迷糊糊地要睡了。結果旁邊的元顯一動,他下意識地睜了睜眼,然后就發(fā)現(xiàn)哥哥還在望著房頂發(fā)呆。 “……哥?!痹獣x扯了個哈欠,“你怎么又不高興?昨天你不是剛去姨娘那里一起用過膳?” 元顯駁道:“誰說我是因為姨娘不高興了?!?/br> “肯定是呀?!痹獣x托腮看著他,“又沒有其他人惹你?!?/br> 元顯撇撇嘴:“元明剛搶了我的棗泥糕,我生他的氣了,不行啊?” “才不是呢,你只跟他生了一下氣就隨他高興了,他吃完你還幫他擦了嘴呢!”元晉說罷就撐起了身,拍拍元顯的胳膊,“說嘛,到底又怎么了……你告訴我,我明天跟母妃說,讓母妃幫你啊。” “你不許跟母妃說!”元顯一下子蹙緊了眉頭,“說了多少遍了,我和姨娘的事情,你不許跟母妃說,不然我不理你了!” 元晉一臉不快:“好好好,我不跟母妃說,那你跟我說!你要是非瞞著我,我就只好去告訴母妃,你為了姨娘不高興了!” “……”元顯拿他沒辦法,沉默了一會兒,問元晉,“你會不會覺得害怕?” “?”元晉不懂,“怕什么?” “就是……”元顯覺得心下煩亂,也坐起來,皺著小眉頭跟元晉說,“爹娘不是我們的親爹娘,姨娘也不是我們的親姨娘。那……姨娘現(xiàn)在不喜歡我了,是不是說明爹娘什么時候不想喜歡我們,也就會不喜歡我們了?那我們怎么辦?” 元晉想了想:“我們還有元明和元昕!” “……”元顯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傻,爹娘不是親爹娘,那弟弟也不是親弟弟??!” “哦……”元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是,爹娘為什么要不喜歡我們?我們又沒犯錯?!?/br> 元顯鼓鼓嘴:“我也沒犯錯呀,姨娘為什么不喜歡我了?” 元晉:“……”他覺得哥哥擔心的太多,可又覺得哥哥說的好像是有道理的。但他想來想去,還是搖了頭:“我覺得不會,爹娘……哎你又把我?guī)?!父王母妃!父王母妃不會不喜歡我們的!” 元顯沒有應話,他不懂元晉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自信,就像元晉不懂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擔憂。 元晉沒經(jīng)歷過他那種被至親不在意的失落,所以他也解釋不通。 元晉看他不說話,沉吟了一下,就說:“那我證明給你看,我去問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