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節(jié)
這是您的皇妃,您自己跟皇后沒有管好,這還是大理寺的責任了?而且還關進大理寺讓皇妃收斂收斂性子? 那皇妃手里的長劍又不是擺設,誰敢把她帶進大理寺?到時候再把大理寺拆了,我狄仁杰可就是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而且……好,就算是依著陛下您的意思,帶進了大理寺,那到時候是誰關誰,誰審誰?。渴遣皇浅家驳冒炎约宏P進大理寺的牢里,如此才能問話溫皇妃? “知道了,到時候你過來找我就是,我當然會跟你說個一清二楚的?!睖厝嵋廊徊潦弥L劍,跟狄仁杰打交道多了,也不覺得這個鐵面麻子,像傳說中那么鐵面無私,不好說話。 “是,那就多謝了,有勞了。”狄仁杰再次躬身行禮,而后又對著上官婉兒、李令月行禮,然后便打算帶著蘇嚴四人離去。 但就在這時候,那京兆府衙門前廳巨大而又威嚴莊重的屏風后面,卻傳來了另外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 “太乙城爆炸一事兒,死傷共計十三人,其中當場死亡三人,醫(yī)治無效死亡一人,輕傷七人,重傷兩人,太乙城共計賠償金額三千七百余兩銀子。而且此事兒因為距離人口聚集地較遠,并未波及其他行業(yè),危及他人的性命跟正常生活。如今四人卻信口雌黃,在長安城大肆散播太乙城爆炸一事兒死傷達百人以上,污蔑朝廷存在草菅人命之嫌。狄大人,太乙城爆炸之日,您可是第一個趕過去的,當時到底死傷多少,坍塌多少,波及到多少人的正常生活,是否給百姓的日常造成了影響,想必您應該心里比我還有數(shù)吧?”白純緩緩從屏風的后面走了出來,原本就淡漠的臉頰,多少帶著一絲世俗凡塵間的不滿跟冰冷。 狄仁杰一驚,在剛一聽到聲音時,還誤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但聽到一半,他就確定此聲必是白純白小姐。 “狄仁杰見過白小姐?!钡胰式茉俅涡卸Y,這個時候,對于衙門前廳的形式,他卻有些看不透了。 溫皇妃、上官皇妃、太平公主公主殿下,如今再加上一個白小姐,這……這是要把京兆府,以及洛陽丞,還有大理寺少卿一鍋端嗎? 還是說,這是陛下故意設下的局,為了罷免幾人,所以讓皇妃等人故意引起與他們子嗣的沖突,給陛下罷免他們做鋪墊? “白小姐?”蘇嚴等人徹底懵了,白小姐是誰?怎么當?shù)钠鸬胰式艿男卸Y,而且還不回禮? 難道說這位白小姐,會是……宮里的人?還是說……看她口口聲聲為太乙城之事兒解釋,而且無論是數(shù)據(jù),還是證據(jù),都是說的言之鑿鑿,難道……難道她就是濮王府里的神秘小姐,與皇宮、當今陛下有著極為緊密關系的白小姐? 不等蘇嚴幾人從再次的震驚中反應過來,李令月坐在椅子上緩緩也開口正色說道:“《坊間天下》向來是實事求是,向來是為民請命、為社稷請安,監(jiān)朝堂之清明,從未成為誰手里的工具,也從未隱瞞不報、虛報、篡改任何事情的真相,國子監(jiān)、弘文館、崇文館擁有著一腔熱血的學子,不辭辛苦、風餐露宿,以《坊間天下》的話語權,為天下百姓、朝廷社稷尋找著公正與公平,他們散步于我大唐各道,與家人分開,拋開名與利,只是為了讓我大唐盛世能夠持續(xù)輝煌,但在這些向以信口雌黃為喜好的人嘴里,一向蔑視、不屑《坊間天下》,看不起《坊間天下》,試問狄大人,《坊間天下》從無到有近十年來,對我大唐的百姓、朝堂、社稷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為何這些人卻要不分是非黑白,以《坊間天下》做法,給以開啟民智為己任的《坊間天下》潑污水?如此信口雌黃、搬弄是非、散播謠言、蠱惑人心,不分黑白之人,狄大人是不是應該秉公處理?” 狄仁杰看著穩(wěn)重的李令月,正色的溫柔,溫婉的上官婉兒,心中不由自主的開始變得對此事兒重視起來,顯然此事兒跟陛下毫無關系,而是與兩位皇妃以及太平公主有著莫大的關系。 蘇嚴這幾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并非出自于大唐官方學府,所以對于國子監(jiān)還是《坊間天下》那些看似離經叛道的種種行為,往往是充滿了不屑跟輕視。 在他們看來,遠離了德與禮的學說,只懂得奇技yin巧的國子監(jiān)等學子,遠遠是不能夠跟他們這些,胸懷天下、為蒼生執(zhí)禮,未來匡扶朝堂的大學相提并論。 顯然白小姐跟太平公主是認真的,對幾人并非是無來由的想要治罪,而是因為他們真正的碰觸到了她們的底線,不懂得尊重這些年陛下的所有措施。 “狄大人,熱氣球一事兒確實乃是一次意外事故,國子監(jiān)、弘文館的學子,犯了欲速不達的毛病,但他們的勇敢與無畏,以及探求真理,追尋真理,在學問一途上的執(zhí)著與奉獻,卻是值得我大唐任何一個人尊重的。逝者已逝,但他們用他們失去的生命,告訴了我們,在任何事情上,我們唐人都需要擁有勇敢的冒險精神,需要通過不斷的實踐與失敗,才能走到成功的彼岸,而不是像這四位貴公子一樣,只知道非議、蔑視,用一張嘴來為天下百姓謀福祉。如此不懂尊重、只會紙上談兵,不問青紅皂白便肆意亂評判他人的小人,狄大人覺得我大唐盛世,還能夠繼續(xù)輝煌下去嗎?”上官婉兒毫不留情,不屑的掃了一眼面色開始變得蒼白,神情茫然的幾人,對狄仁杰說道。 狄仁杰看著被獄吏緊緊按住的四人,再看看包括白純在內的,大唐皇宮后宮的皇妃跟公主,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而后鄭重地說道:“當今陛下英明神武,向來寬容溫和,對于任何學說都報以開放姿態(tài),允許共同存在,允許互相競爭,從不曾以國子監(jiān)、弘文館、崇文館之威望,而去打壓其他學府,但……朝堂自由法度,任何污蔑我大唐,污蔑為我大唐前行步伐而作出性命犧牲的人,都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尊重,是陛下給予各個受學學府之間定義,國子監(jiān)等向來尊重他人,自然也不希望他人輕視自己。仁杰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此事兒仁杰會與御史臺共審,同時也會稟奏陛下,學說之間的爭斗,應該有個了結了,而不是讓一些一邊享受著我大唐各種繁華盛世的宵小,用一雙道聽途說的耳朵,跟一張信口雌黃的利嘴,污蔑我大唐的江山社稷?!?/br> “狄伯伯……”蘇嚴也不是傻子,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大理寺少卿之子的崔永珂,更不是傻子。 況且跟著他大理寺少卿的父親,這些年來耳濡目染,也能聽出一些官員在說話的時候,到底哪句話是重,哪句話是輕。 如今聽到大理寺卿態(tài)度恭敬的面對著四女,不問自己等人此事是否屬實,就要做實自己等人信口雌黃、散播謠言、蠱惑民心的罪名,一下子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要不是有一左一右的獄吏扶著,恐怕就已經軟趴在地上了。 他們到現(xiàn)在也沒有明白,以他們的家世,鬧到大理寺后,不應該是這種結果,而應該是幾個娘子被京兆府恐嚇一頓,嚇得花容失色、方寸大亂之際,而后自己等人英雄救美,博得美人兒的好感才是。 所以一場平常的討論,意外的演變成一場沖突后,自己等人仗著自己的身份,在無聊之余,不嫌事兒大的把此事兒鬧到京兆府,就是因為他們仗著自己乃是世家子弟,官府不敢拿自己等人怎么樣,卻能夠讓這幾個貌若天仙的娘子,吃驚于他們的身份的同時,自己以此來獲得虛榮心作祟的高貴感跟戲虐幾位娘子的心理。 從來沒有想過,甚至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過,以他們的身份跟地位,竟然有一天會因為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沖突,而被人押入大理寺的監(jiān)牢啊。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隨意關人、隨意放人的地方,到時候即便自己父親是大理寺少卿,但面對大理寺卿親自定的案子,父親恐怕也是無能為力吧。 “父親,救我?!碧K嚴彷徨茫然之際,正好看見父親蘇瑰,帶著京兆府長吏,還有一位三十上下的男子,緩緩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于是立刻喊道。 “蘇伯伯救我,您跟狄大人解釋一下,是這幾位娘子污言在先,侄兒等人氣不過說京兆府的不是,才跟她們吵了起來,還被她們打了侄兒等人?!?/br> 面對李弘在場,此刻的蘇瑰就算是心中有多少話想說,但陛下沒有開口,他面對兒子的求救,也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不去看兒子神情焦急的求救。 “人先帶下去吧,狄仁杰留下,詔李嶠立刻到京兆府。”李弘走到溫柔跟前,拿過不情不愿的溫皇妃手里的長劍放在桌上,而后看也沒有看那蘇嚴幾人,望著那京兆府衙門的大門口說道。 第888章 現(xiàn)場辦公 隨著蘇嚴等幾個人被暫時帶走后,李弘在除了把御史臺李嶠詔過來的同時,也把六部尚書以及中書、門下,尚書省的左右仆射詔了過來。 除了大唐九寺五監(jiān),以及三省六部的副職外,李弘則是在蘇瑰跟狄仁杰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把一半有資格上朝的臣子給詔了過來。 沒人知道李弘如此興師動眾的到底是為了什么,但隨著六部跟三省其他人的到來,李弘也從京兆府衙的前廳,帶著溫柔等人與眾臣子,移駕到了京兆府更大的一座議事廳里。 隨著三省六部的官員,帶著互相探尋的神色跟著狄仁杰、李嶠、蘇瑰共十四人在李弘的示意下,一個個忐忑不安的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剛剛落座,蘇瑰便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行禮道:“陛下,臣罪該萬死,調教出如此攻訐朝廷之逆子,臣深知難辭其咎,還請陛下治罪?!?/br> “治罪?治什么罪?治他攻訐朝廷、信口雌黃?”李弘掃了一眼其他人,就是連御史臺李嶠,也是一臉的神色凝重。 在座的十幾個朝堂重臣,在從前廳走到議事廳的路上,已經把今日京兆衙門發(fā)生了何事,搞得一清二楚了。 無論是蘇瑰的兒子,還是大理寺少卿之子,抑或是洛陽丞杜審言之子,如此非議朝堂,信口胡言,蠱惑民心,的確是已經夠的上治罪了。 “陛下……”蘇瑰跪在地上,心中對今日之事兒已經很明白,陛下大張旗鼓的把六部三省詔過來,恐怕就是為了怕落天下人口舌,所以才會如此興師動眾的治罪。 如此一來,自然是也不會給陛下自己落下打壓天下士子,只扶持國子監(jiān)、弘文館等學府的名聲了。 “把那四個人叫進來吧?!崩詈霙]理會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蘇瑰,而是再次對狄仁杰說道。 回過頭看了看上官婉兒跟李令月,李弘繼續(xù)說道:“今日之事兒,你們兩人可以詳細記錄下來,下一期的《坊間天下》,大可以把今日在京兆府衙門內的事情,刊登于頭版頭條?!?/br> 李令月跟上官婉兒一愣,如今京兆府的議事廳內,聚集了三省六部的重臣,還有大理寺、御史臺兩大主卿,按理說無論是他們兩人還是溫柔,抑或是白純,都不應該有資格待在這里而不回避的。 但李弘一番話,卻讓同樣懷著忐忑不安心態(tài),跟著走進議事廳的四女,心里漸漸的平靜了一些。 既然有了陛下的這番話,那么即便是其他朝臣,這個時候恐怕也無人愿意再去觸李弘的霉頭,諫言朝堂之事不可宗室后宮參與了,畢竟今日一事兒便是因為陛下的兩個皇妃,跟陛下最為寵愛的公主殿下而起。 所以眾人也就默認了兩位皇妃跟白小姐,還有太平公主殿下在議事廳的事實,一個個正襟危坐的等候著李弘處置今日蘇嚴等人與皇妃之間的沖突。 但不論如何,在座的即便是再了解李弘的臣子,此時此刻在心里都基本上已經認定了,跪在地上不起的京兆府府尹蘇瑰,未能來此的大理寺少卿以及洛陽丞杜審言,包括他們的子嗣,今日恐怕是兇多吉少,難以平安度過了。 到最后,就看陛下是從輕發(fā)落,還是殺一儆百、從嚴處置了。 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蘇瑰,李弘也沒有再次出聲讓他起來,既然愿意跪著,那你就繼續(xù)跪著請罪吧,何況還是你自己認為你有罪呢? 摩挲著茶杯的杯沿,李弘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淡淡地說道:“我大唐立國至今,經歷過多少人言是非,不也一樣屹立不倒,甚至一年比一年強盛、繁華?!?/br> “如果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把他人的看法與意見當成了對與錯的標準,那我大唐豈不是早亡了八百次了?僅僅因為幾句攻訐朝廷的話語,就給他人治罪,如此才會顯得我小氣,我這心里不自信啊。但讓我或者是官員,跟幾個大言不慚、空而不實之人坐而論道,為他們解釋我大唐各種決議、策略,但他們有這個資格嗎?沽名釣譽之事兒我從來不會做,今日破例讓你們四個人進來聽我大唐朝堂之事兒,并非是因為你們的父親乃是我朝廷重臣,而是因為此事兒的起因與她們四個有關,我不能仗勢打壓你們,自然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給你們治罪。但事關我大唐皇室與后宮,我也不能讓后宮與皇室平白無故的受委屈不是?這天下無論是百姓,還是臣子、名士或是皇室宗親,我都應該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才是。” 李弘看著被獄吏押進來的四個人,此時已經被他們上了腳鐐、枷鎖,無奈的嘆了口氣后,狄仁杰立刻便讓獄吏給蘇嚴、杜并、杜閑以及崔永珂打開了鐐銬枷鎖。 “就站著吧,在這里你們還沒有資格坐下?!崩詈朐俅慰戳艘谎壑斝∩魑⒌幕顒又帜_的四人,淡淡地說道。 而蘇嚴等四人,再次聽到李弘的話語后,這才敢自進門后,打量起議事廳的情形來。 特別是蘇嚴,在環(huán)視了一圈坐在議事廳周圍的十幾人,卻未發(fā)現(xiàn)他父親的身影時,正好旁邊的杜并輕輕觸碰著他的衣袖,用眼光指了指跪伏在地上的背影,示意蘇嚴望向那邊。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就是他的父親蘇瑰后,蘇嚴與其他三個人頓時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坐在主位的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夠如此坦然的接受父親跪地請罪,而且還讓父親長跪不起?! 四位年輕的豪門士子,此時再去打量與他們發(fā)生沖突的溫柔幾女,眼神與瞬間變得極其不自然,以及帶著驚駭震驚的神色。 “數(shù)據(jù)從來不會說假話,吏部,這幾年國子監(jiān)、弘文館、崇文館與五姓七望培養(yǎng)的學子,在地方為官的比例是多少?”李弘伸手接過白純遞給他的筆,低頭看著桌面問道。 吏部尚書姚崇起身立刻說道:“回陛下,自弘道元年至今,吏部統(tǒng)籌出來的比列為,國子監(jiān)、弘文館、崇文館學子占據(jù)了七成,其中寒門士子達六成,其余四成乃是顯貴或者是商賈之子。出自五姓七望或者是名士舉薦為三成,均出自豪門顯貴、或者是朝臣之宗族?!?/br> 吏部尚書姚崇剛剛說完,蘇嚴、杜并、杜閑以及崔永珂的臉瞬間變得慘無人色,豆大的汗珠刷刷的從額頭上掉了下來。 噗通幾聲,四人雙膝一軟,瞬間都在原本跪在地上的蘇瑰身后,跪了下來,顫抖著拄地的雙臂,哆嗦著嘴唇,卻是不敢發(fā)出哪怕一個字。 議事廳內的十幾人,像是根本沒有看見那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下去的樣子,依然側耳傾聽著吏部尚書姚崇的稟奏:“以國子監(jiān)等經過科舉考試為官者,達九成都在地方任職,但……只有不到一成從一開始便能夠被道、州、縣任用到要職,都是從吏員做起,如今近四成已經成了縣令或是主簿等一地的父母官。凡出身于高門顯貴或者是朝臣宗族之學子,無論是經科舉考試后為官,還是舉薦為官者,從一開始便被任命到地方要職者達十成,且近七成都在道、州兩級,只有不到三成在縣一級為官。” “道、州、縣自由貧瘠與富裕之分,如何?”李弘把手里的筆遞給了上官婉兒,只見上官婉兒跟李令月,此時一邊聽著吏部尚書的話,一邊在案頭奮筆疾書,寫寫畫畫。 “回陛下,國子監(jiān)等科舉考試通過為官者,十成在窮鄉(xiāng)僻壤或者是道路堵塞之縣為官,十成豪門顯貴或者是朝臣宗親學子,在長安、洛陽、以及淮南、江南、劍南道為官者居多,各個都護府也只有寒門士子愿意主動前往,再者便是……經臣前兩個月完善以后分析為:在都護府的豪門顯貴或者是朝臣宗親的為官士子,十成都是因為有宗親在都護府為官,因其官職或大或小,其士子則是因應的官居要職獲事閑職?!?/br> “背景比拼?不看能力了?”李弘淡淡的抬頭看向姚崇問道。 “……回陛下,可以如此認為?!币Τ琰c點頭,如今不過剛剛四十歲,已經位極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不得不說,其中有李弘對他的看重,但更為重要的是,姚崇的自身能力已經足夠擔此大任。 李弘用食指快速的敲著桌面,一邊示意姚崇坐下,一邊像是在思考著什么問題,但只有上官婉兒跟李令月明白,這是李弘給她們二人留出的記錄時間。 隨著兩女手里的筆漸漸慢下了速度,李弘才讓蘇瑰跟蘇嚴等人起身,蘇瑰回坐在了朝臣的中間,而蘇嚴四個人則是站在了最后面,像是沒了聲息一樣,耷拉著腦袋傾聽著三省六部這些高官,被當今陛下逐一提問。 “戶部尚書恒彥范,該你了?!崩詈胫噶酥负銖┓?,同樣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尚書,當年也是跟隨著李弘,立下汗馬功勞之臣。 “是,陛下?!焙銖┓犊雌饋砗芎诤苁?,如果不清楚此人的身份,大部分都會以為他只是一個種田的農民,或者是一介不得志的小官。 很少有人能夠通過他那質樸五華的外貌,把他與大唐掌管錢糧,人們印象中,應該是白胖白胖,肥的流油的戶部尚書一職關聯(lián)起來。 第889章 起因 “回陛下,臣于前些時日剛剛整理完我大唐各個道、州、縣的稅收,但其中一些細節(jié),臣還未全部加以證實,因此今日下朝后,臣并未進宮向陛下詳秉。所以今日各位同僚,但凡聽到的數(shù)字,或者是稅賦的分布,還希望暫時莫要全部當真,還需再進行一遍校算后,方可作為戶部今年上半年賦稅的文書。”恒彥范站起身來,從袖袋里掏出一份文書打開,而后開始緩緩向在座的十幾人匯報。 就像是如同剛才吏部一樣,大唐的稅賦在去除了往年的賦稅大戶外,則是一一比對由國子監(jiān)、弘文館、崇文館,跟豪門顯貴、朝臣宗親有為臣于當?shù)氐馁x稅比較。 自然,戶部的政務向來是六部之中最重的,錢糧兩項則都是需要細化、規(guī)整且不可有一絲差錯的政務,恒彥范能夠擔此大任已經是足夠費力了。 所以戶部的比對,在細化到以國子監(jiān)等為首的縣、州一級的賦稅,特別是那些貧瘠的地區(qū)的賦稅時,自然是不能夠與豪門顯貴、朝臣宗親所舉薦或者是通過科舉后,以強大的人脈關系,在富裕的州、縣所上交的賦稅數(shù)量相比較。 在每年的賦稅收入增加、減少中,國子監(jiān)學子出身的官員,所擔任的州、縣賦稅,最起碼在紙面上,與顯貴豪門、朝堂宗親所擔任州、縣的賦稅沒有一丁點兒的可比性。 在國子監(jiān)出身官員所擔任的州、縣賦稅中,甚至還有三成是不增反減,非但是如此,戶部的糧倉竟然也加大力度為其撥發(fā)官糧,才能使其縣得以為繼,不至于出現(xiàn)百姓無飯可食之事兒。 所以這樣的政績,在道、州、監(jiān)察御史的考核中,就沒有辦法相比,甚至沒有被罷免官職,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豪門顯貴與朝堂宗親中出身的官員,在考核中往往都是名列前茅,往往都是好評如潮,百姓安居樂業(yè),他們也深受百姓愛戴,成了當?shù)氐那嗵齑罄蠣敗?/br> “那這么對比出來的數(shù)據(jù),到底是可信還是不可信?”李弘按住了上官婉兒繼續(xù)記錄下去的手,輕輕的拍了下問道。 “回陛下,此次數(shù)據(jù)是戶部第一次做到如此細致分類,臣沒辦法保證其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差距,不過臣認為,從大的數(shù)據(jù)上來看,這些數(shù)字都是極為可信。而且自臣掌戶部以來,在這一方面,還未曾出現(xiàn)過大的差錯。如今的數(shù)字,當作參考絕對是毫無問題的,而且即便是臣再仔細核實一遍,怕是也不會有太大的出入?!焙銖┓墩局卮鹄詈氲?。 而后看了看一些有些不解的同僚,恒彥范加以解釋道:“戶部本就是與統(tǒng)籌、算籌、數(shù)字打交道,所以在記載入冊時,往往都需要多加核實幾遍,今日呈報給陛下,以及各位同僚的數(shù)字,戶部只不過才過了兩遍,未達標準,所以還請各位同僚見諒?!?/br> 李弘點點頭,放開上官婉兒的手,看了一眼依然奮筆疾書的李令月,嘆口氣說道:“這么說來,從數(shù)字上最起碼能夠得出一個結論,有豪門顯貴、朝臣宗親為背景的官員,這些年來不過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畢竟那些賦稅大戶,在細化后,依然是比那些國子監(jiān)、寒門士子為官者要高出很多。” “寒門士子、國子監(jiān)為官者近四成的賦稅往往會減半,甚至是全部減免,戶部還有要說的嗎?或者是工部?可有什么要說的?”李弘長出一口氣,這些數(shù)字與他想象的倒是沒有差別,也與御史臺呈上來的,關于貧瘠州、縣的地方景象相吻合。 當然,前提是,如果一會兒工部跟戶部,還能夠給出一個明確的錢糧、商品,以及水利整修、荒田開墾這一項項的政務工程后,才能準確的判斷出,國子監(jiān)、寒門士子為代表的為官者,并沒有玩忽職守,與豪門勛貴或者是朝臣宗親比起來,并沒有像每年的吏部考核一樣,與他們相差很遠。 隨著工部與戶部兩個尚書齊齊發(fā)聲,用事實證明寒門、國子監(jiān)的士子并未玩忽職守,而是因為條件所限,所以才不能達到吏部的考核標準。 甚至在工部出具的文書中,在興修水利、道路、開墾荒田這幾項上,那些看似玩忽職守的寒門官員,或者是國子監(jiān)的官員,在其中則是發(fā)揮了重大的作用。 雖然朝廷的賦稅少了,但當?shù)匕傩盏拿裆鷧s得以改善,甚至一些原本常年需要朝廷撥發(fā)糧食給養(yǎng)的貧瘠縣,如今已經可以實現(xiàn)自給自足,前提自然是,不能把朝廷的賦稅算進去,或者是賦稅減半。 而這也是如今朝廷對于貧瘠之縣的政策,并未像對待富裕縣一樣,給予同樣等量的賦稅或者是壓力,從而使得,這些貧瘠縣的縣官,在吏部的考核中,往往因為種種現(xiàn)象拖了他們自己的后腿,但也因此讓百姓得了實惠,從而感恩朝廷。 禮部在這次京兆府衙門內的議事廳內,并沒有多少發(fā)言權,所以整個過程,吏部尚書要做的便是傾聽傾聽,再傾聽傾聽。 刑部尚書同樣總結了這些年道、州、縣流民的情況,甚至連道、州、府每年發(fā)生了多少不法之事兒,都進行了統(tǒng)計。 而在這個統(tǒng)計中,得出的一個結論那便是,豪門顯貴、朝臣宗親的不法行為,比寒門士子、黎民百姓高出了足足七成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