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不過戰(zhàn)報還說,某些人不服管教,破壞軍規(guī),已被軍法處置。 世子自幼養(yǎng)尊處優(yōu)沒吃過苦,更沒被人頤指氣使的騎在頭上過,萬一那人是世子,他們王府的香火可就斷了啊。 法事已結(jié)束,誦經(jīng)的和尚先去休息了,樹林里就剩下他們?nèi)耍樣H王妃承受不住失去愛子的痛苦,身形搖搖晃晃,幾近暈厥,“王爺,你說世子會不會?” 戰(zhàn)報上沒有指名道姓,可是能在顧越澤頭上撒野的,除了世子還有誰? “不會?!表樣H王目光直直望著前方,“父王cao勞一輩子才保住王府基業(yè),他會好好保護世子的?!?/br> 老王爺就是不想他們?yōu)槟莻€位置整日惶惶不安,毅然決然退出了奪嫡之爭,且專心輔佐先皇,有宮人說他父王曾與先皇說過‘你顧好江山,我顧好你’。所以他父王沒有入朝,而是兢兢業(yè)業(yè)守著內(nèi)務(wù)府。 王府忠心,天地可鑒,他信任當(dāng)今圣上。 “你說我要不要找顧夫人聊聊,沒準(zhǔn)顧三少在家書里提到了呢?”王妃憂心忡忡又問了句,順親王搖頭,“你問她她也不知道,你可聽誰說東境有信件送往京城的?” 他都打聽過了,隨行的隊伍里,沒一個人寫信回來。 王妃眼眶一熱,“那可怎么辦?” “再等等,朝廷派工部的人連夜將官道清理出來,用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彼贿^問朝堂事,但不至于連皇室中人的敏銳都沒了,先是承恩侯入獄,東瀛大軍壓城,然后是皇上從文武百官子孫中選撥出新生軍前往東境打仗,這兩件事似乎有什么牽扯。 皇上仁慈寬厚,是明君,可是在新生軍的事兒有些突兀,雖說是文武百官心甘情愿把兒子送入軍營的,但他不是,皇上主動點了世子的命,還不惜用世子殺雞儆猴,看似想為朝廷培養(yǎng)人才,細(xì)細(xì)一想,此舉太過刻薄,稍有不慎就會落下冷血無情的名聲,皇上不在乎嗎? 不可能。 既是在乎,他堅持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繞他看著皇上長大,皇上的心思他也看不懂了,直覺告訴他稍安勿躁,cao之過急只會惹來禍?zhǔn)拢运B刑部都沒去,論東境局勢,沒人比陸敬直更了解,兩國交戰(zhàn),顧越澤能否贏,陸敬直多少心里會有個數(shù),可他硬撐著沒去,太后也讓他安靜待著,想來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自始至終老王妃都沒說話,順親王怕她跪久了雙腿又不聽使喚,上前扶她起來,“母親,今天就到這吧,明日再來?!?/br> 法事要做到五月初一,時間還多著呢。 老王妃沒有掙扎,聲音帶著病中人的無力,“你說顧夫人會不會念我們改了日子就讓顧越澤照拂世子?” 欽天監(jiān)給的吉日和晉江閣開張是同天,她為此很是不高興,老王爺尸骨未寒,下葬是舉國上下的大日子,夏姜芙竟有心情在云生院張燈結(jié)彩,,開門做生意,她想讓太后施壓逼晉江閣另選日子。 還是王爺提醒她世子在東境,生死全憑顧越澤一句話她才如夢初醒,找欽天監(jiān)改了日子,夏姜芙該念著她們的好寫信讓顧越澤照拂世子才是。 不知道夏姜芙寫了沒。 “顧夫人還算通情達(dá)理,深諳人情世故,估計會在信里交代好的,您別多想,太后與我說了,世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定會為我們討公道的?!?/br> “討公道有什么用,我只要世子活蹦亂跳的回來?!碧峒按耸?,老王妃面露死灰之色,有些話她沒說,世子真出了事,她就是死都沒臉去地下見老王爺。 “下午顧夫人來你要記得叫我?!?/br> “好,我會叫你的?!?/br> 本以為午飯過后夏姜芙就來了,誰知左等右等,太陽都落山了也不見夏姜芙人影,老王妃不住的問順親王,“是不是顧夫人來過你們故意不和我說,是不是世子......” 順親王堅定的搖頭,“真沒來,估計有什么事耽擱了,母親,您躺著,我去隔壁瞧瞧?!?/br> 他到了門口,亮出身份要求見夏姜芙,守門的侍衛(wèi)有些難做,“王爺,您等著,奴才這就給管事的傳話?!?/br> 順親王還沒吃過閉門羹,侍衛(wèi)的態(tài)度縱使恭順,卻內(nèi)容讓他不悅皺起眉頭,“本王連門都不能進(jìn)了?” “不敢,只是侯爺有吩咐,任何人見夫人都要經(jīng)過通傳才能入內(nèi)?!苯衲昱d了這個規(guī)矩后,他們最怕的就是有人上門了。 他將此事轉(zhuǎn)給管事,至于見或不見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很快,侯爺身邊的侍從出來了,他朝順親王行禮,“王爺,我家侯爺說夫人有事脫不開身,您要是問世子爺?shù)南?,您大可放心,有皇上的暗衛(wèi)保護,世子爺不會出事的?!?/br> 聞言,順親王大驚失色,暗衛(wèi)是近身守護皇上安全的,如何會派去保護世子,他不敢往深處想,帝后成親多年,后宮妃嬪充盈,但一直沒有好消息流出,為此民間有些說法,他完全沒當(dāng)回事...... 若皇上是想......可是前不久皇后診出有孕......不對,皇后懷孕是在世子離京后...... 他腦袋亂糟糟的,心緒如麻...... 世子離京,他嘴巴上不說,心里卻是怨恨過皇上的,認(rèn)為皇上不近人情,連他唯一的血脈都不顧忌,此時再想,世子驕縱成性,性子頑劣,做事不計后果,至于學(xué)堂功課,更是平平無奇,如果皇上是想世子奮發(fā)圖強的話,送去邊關(guān)體驗民間疾苦是最快的法子了。 虧他想了許多完全沒猜測皇上意圖,他何德何能讓皇上如此器重他兒子,世子幾斤幾兩他還不清楚? 繼承他衣缽管理內(nèi)務(wù)府勉勉強強行,要他負(fù)責(zé)天下蒼生,除非塞回肚子里重新生過。 渾渾噩噩回到屋里,老王妃喝了藥睡下了,王妃守在床榻前,臉上難掩疲憊,想到世子離京后他們的生活,順親王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王妃注意到身后有人,轉(zhuǎn)頭見是他,緊張的走了過來,順親王朝她搖搖頭,拉著她到門外說話,想到皇上為世子cao的心,他自慚形穢得鼻尖泛熱,“世子好得很,你別擔(dān)心了。往后世子回來,我們也該請夫子好好教教他規(guī)矩了,總慣著他不是法子,要知道,他不僅是我們兒子,還是世子,他身上有他必須肩負(fù)起的責(zé)任?!?/br> 皇后懷孕,世子的事自不會拿到臺面上說,但他心頭感激皇上用意,像皇上的年紀(jì)本就不用擔(dān)心立太子的事,他卻能坦然栽培世子,投桃報李,他也要為皇上培養(yǎng)出個能委以重任的世子。 畢竟,蕭家人就剩下他們了,他們不好好扶持,江山遲早會被外人奪去的,想到這些,他急于想入宮見見皇上,好好陪他說說話。 “母親醒了你就告訴她世子的事,我有事和皇上說,要入宮一趟。”都說帝王無情,但今上卻有血有rou,不管怎樣,他都要當(dāng)面和他說聲謝謝。 王妃看他神色動容,眼眶微微泛紅,不由得身形一晃,抓住他衣袖,聲音顫抖不已,“王爺,你老實告訴我,世子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瞎說什么,世子好好的......”順親王不知自己哪兒給了王妃錯覺,“有些事懶得和你說,我進(jìn)宮找皇上去。” 論良苦用心,還是屬皇上。這么大的事都瞞著不和他說。 哪怕皇上真有隱疾,他也會四方為他尋找名醫(yī),江山,始終是皇上的江山。 他回到京城,徑直入了宮,燈火通明的御書房,皇上還在批閱奏折,一年之際在于春,各地播種的奏折都需皇上批閱,加之南蠻的事,皇上更沒空閑過,蓮花燈罩的火苗啪啪跳了跳,低著頭的帝王端起旁邊茶杯小飲了口,哪怕飲茶,他的目光都是落在奏折上的,帝王之位,并非想象中的美好,比起日夜cao勞,他更喜歡內(nèi)務(wù)府的日子,心情好在內(nèi)務(wù)府待著,心情不好就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哪兒像皇上,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 回憶自己沒心沒肺過的幾十年,他愧疚難當(dāng),都怪他貪玩,功課不上進(jìn),肚子里沒墨水,幫不了皇上的忙。 他愧對先祖啊。 皇上未曾留意房外有人,還是慶公公在他身邊說了句他才抬起頭來,順親王復(fù)雜的抬腳步入房內(nèi),到了書案前,雙腿一彎,咚的聲跪了下去,“皇上啊,老臣無顏見您啊?!?/br> 論輩分,他是皇上堂叔,可他實在擔(dān)不起堂叔職責(zé)啊。 “皇上啊,老臣對不起您啊。”和上回在皇上面前哭訴老王爺墳?zāi)贡槐I不同,這一次,他留下的是愧疚的淚水,“老臣整日貪圖享樂公務(wù)上得過且過,說起來,都是老臣的不是,您千萬保重龍體,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老臣都會陪著您,您別憂心太重了啊,皇后有了子嗣,以后還會有二皇子三皇子的,您萬萬要想開些啊?!?/br> 他實在想不出以皇上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在什么境地下會去培養(yǎng)世子,世子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值得皇上浪費心血啊。 皇上抬起頭,看著順親王許久,吩咐慶公公把人扶起來,“王叔有什么話坐下說,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顧侯爺都與我說了,世子飛揚跋扈,送去軍營歷練歷練也好,以往是我太慣著他,不過往后......”哭得狠了,他打了個嗝,“往后老臣會好好管教他,不求他機智過人,但對您忠心就好?!?/br> 至少,不至于丟皇室的臉。 他們蕭家人,就是太會窩里反了,以至于差點讓天下亂了套,他絕對不會讓這件事發(fā)生在他頭上,他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皇上,王叔心里高興啊?!?/br> 一陣風(fēng)透過窗戶吹進(jìn)來,燈罩里的火苗閃了閃,皇上目光如炬的凝視著順親王,神色晦暗。 “王叔,可否告訴朕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都這時候了皇上還咬著牙關(guān)不松口,順親王愈發(fā)認(rèn)定皇上不想人知道,他不禁有些惱恨自己,既然皇上想瞞著,他又何必將話說開? 但說到這個份上,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下說,“您年紀(jì)還小,子嗣問題上用不著太過緊張,老臣相信,您為天下百姓做了這么多事,他們一定會您積福的,您定會福如東海,多子多孫。” 有些話從他當(dāng)長輩的嘴里說出來怪別扭的,然而他也注意不到這些了,繼續(xù)道,“世子性子被慣壞了,難以擔(dān)此重任,您要擔(dān)心生不出兒子,可以找顧侯爺討討秘方,您開口問,他一定會和你說的?!?/br> 要不是礙于面子,他其實也想和顧侯爺交流交流經(jīng)驗,他對其他方面都很滿意,唯獨子嗣上有些遺憾,要是多生幾個兒子就好了。 皇上起先聽得云里霧里,慢慢就琢磨些事來,他讓暗衛(wèi)跟著世子是監(jiān)督他一舉一動,順親王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福如東海,多子多孫?他扶了扶額,想召顧泊遠(yuǎn)進(jìn)宮再想想,以順親王的心計,真的能不著痕跡給后宮妃嬪下毒不被發(fā)現(xiàn)? 要不是夏姜芙中毒顧泊遠(yuǎn)查到太后寢宮,他還不知宮里藏著包藏禍心之人,因此他多留了個心眼,專門找了擅長診治女子疾病的大夫給皇后把脈,如他所料,皇后多年無所出不是身子骨不行,是中了毒。 ☆、086 更不是他有隱疾, 順親王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見順親王的眼神探究的下滑,落在他桌下交疊的腿上, 皇上覺得少許尷尬, 掩嘴咳了咳,“王叔, 是否還有事?” 順親王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覺得自己目光太過露骨,哪怕是親侄子也會難堪, 眨眨眼,忙將視線挪去別處, 語氣干干的說道, “皇上, 老臣不打擾您閱奏折了?!蓖吕死g玉帶,作揖后慢慢退了出去。 夜幕低垂,走廊的燈將他身形拉入殿內(nèi), 慢慢的,地上的影兒不見了。 皇上抬起眼, 緊蹙的眉頭久久不曾舒展。 “慶公公,你覺得順親王此人如何?”宮人入宮必經(jīng)內(nèi)務(wù)府考察篩選調(diào).教,宮里出了事, 要說和順親王沒關(guān)系,他不太信。 慶公公舔著笑,低眉順目答道,“灑家就是伺候皇上的, 哪兒注意過旁人。” 朝中大事,不是他能參言的。 皇上沒為難他,自顧自道,“朕觀他顏色,不似偽裝......” 慶公公低頭添茶,并不答話,服侍兩任帝王,他哪兒聽不出皇上的言外之意,要么順親王是清白的,要么就是他偽裝得太好,皇上心里明顯傾于后者。 翌日清晨,顧越流早早就起了,收拾收拾,叫管事提上籠子,隨他去果樹園,他娘喜歡兔子,他就多抓些來,府里花花草草不少,可沒活蹦亂跳的活物,養(yǎng)些在府里,日后夏姜芙看見他們就會想起他。 于是,他見著什么抓什么,沒一會兒籠子就擠滿塞不下了,他讓管事多提兩個籠子來。 侯府什么沒有就是院子多,大不了騰個院子出來養(yǎng)。 “夫人,您醒了?六少爺在外邊來回轉(zhuǎn)悠半個多時辰了?!鼻锎渌藕蛳慕酱┮?,想起走廊上并排的籠子,有些哭笑不得,“世子爺給您準(zhǔn)備了份大禮?!?/br> “哦?”夏姜芙伸開手臂,“什么禮?” “世子不讓奴婢告訴您,您出去瞧瞧就知道了?!?/br> “他還知道賣關(guān)子了?!毕慕饺炭〔唤?,套上衣衫,坐在銅鏡前細(xì)細(xì)描眉擦粉,確認(rèn)鏡子里的人妝容精致到無可挑剔后才起身走了出去,陽光半墻地照著,明媚了顧越流整張臉,他側(cè)坐在石板上,一條腿曲在臺階上,手里攜了根狗尾巴草,輕輕刮著籠子里的動物。 “小六。”夏姜芙喊了聲,顧越流抬起頭來,喜悅自嘴角溢出,爬滿英俊的臉頰,“娘,您起了。” 顧越流一跳而起,順勢提起旁邊籠子,夏姜芙這才注意到籠子里關(guān)著好多只老鼠,他們似乎受到了不小驚嚇,埋著頭,一個勁地往縫隙里鉆,“你哪兒來的?” “去果樹園抓的。”不止有老鼠,還有兔子,野雞,黃鼠狼,整整六個籠子,收獲頗豐,顧越流指著其余籠子,“娘,您看,其他籠子的還有不少呢。” “你一個人抓的?” “當(dāng)然了,厲害吧?” 夏姜芙豎起大拇指,“比你爹厲害多了?!?/br> 她和顧泊遠(yuǎn)盜墓,偶爾躥出一兩只老鼠顧泊遠(yuǎn)神經(jīng)都要繃許久,一本正經(jīng)借題發(fā)揮,說什么老鼠都瞧不起她做派來嚇唬她之類的。 要他動手抓老鼠,估計比登天還難。 顧越流高興地?fù)P了揚唇,隨即又略有遺憾的說道,“要是多住幾天,我還能抓更多?!?/br> “天熱的時候娘帶你來避暑,你大嫂在府,我總要回去看看?!毕慕酱瓜卵鄄€,“回屋將衣服換了,吃過早飯我們就回去。” 來時空氣里還夾雜著涼意,回去時,天已徹底暖和了,草長鶯飛,鳥語花香,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府里景致也和她們離開時大有不同,姹紫嫣紅的花草將晶瑩透白的雪雕取而代之,樹影蔥蔥綠綠,充斥著盎然生機,夏姜芙一進(jìn)府,管家就湊了過來,說起近日府里發(fā)生的事,無非老夫人搬出祠堂了,荷園的人不□□生,都是顧泊遠(yuǎn)說過的,夏姜芙不怎么感興趣,“大少夫人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