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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青樓改作業(yè)在線閱讀 - 第148節(jié)

第148節(jié)

    曾短暫任過大理寺少卿一職的劉拂, 對牢獄還是熟悉的, 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是以面上并未表現(xiàn)出絲毫不喜的意味。

    甚至還向獄頭道了聲‘勞煩’。

    畢竟在她搜集證據(jù)使二人脫身前, 她們的日子還要托賴面前人。

    獄頭卻將遞到手上的荷包往外推了推。

    “于老板已提前交代過了,哪好再讓小公子破費?!豹z頭笑了笑,“天將大亮, 小公子要續(xù)舊情, 還是趕緊的好?!?/br>
    劉拂一直懸著的心,吊得更高了些。不怕他們獅子大開口,怕的是連口都不敢開。

    “便是不看小生薄面, 也得看著方小公子的。”劉拂直視獄頭, 笑聲朗朗, “當年饒翠樓中日日苦讀,亦不止是春老板與方小公子一人的情面?!?/br>
    便是抗得過方家一家, 他一個小小獄頭, 又怎敢直面周、蔣、謝、徐四家?

    方才的客氣是客氣,但真擺起譜來,又有誰擺的過曾身居高位,自幼生在鐘鳴鼎食之家的劉拂呢。

    果不其然,那獄頭接過荷包, 苦笑道拱手:“小公子折煞在下了?!?/br>
    “不過是個酒錢, 何須如此計較。”劉拂輕笑一聲, “時候不早, 咱們走吧?!?/br>
    她跟在獄卒身后,目不斜視神不晃,向著關押著春海棠與謝妙音的牢籠而去。

    看似氣定神閑,卻是步步驚心。

    越往前行,那濃厚的血腥味兒就越是讓劉拂汗毛倒豎。

    當領路的獄卒停下腳步開鎖時,跟在后面的劉拂已是僵立當場,怔怔透過一個個碗口粗的木檻,看著里面的場景。

    那個背對牢門而睡的背影即便是被棉被覆蓋著,仍能看出纖瘦非常。女子攬抱著自己蜷縮成一團,似還在瑟瑟發(fā)抖。

    女牢本就空空無幾人,甫一進牢便能嗅到的鐵銹腥氣,竟是從這一處傳來的。

    “她……”劉拂的眸子澀澀地轉動了一下,驟然迸發(fā)出激烈的情緒,她一把握住獄卒的手腕,厲聲問道,“還有一人呢?!”

    這囚牢不大,一眼可以看清,明明白白只關著一個人。

    “春、春老板只是從犯,在另一間牢舍……”

    這傷到無法起身的人,是謝妙音。

    劉拂狠狠閉了閉眼,冷聲道:“春老板身上可有傷?”

    “這小皮……謝、謝姑娘將一應罪責都扛了下來,是以春老板她……”

    “幫我將春老板好好請來,記得說是劉姓故人來訪?!?/br>
    不然只怕會嚇到她的海棠jiejie。劉拂一把將獄卒揮開,狠狠閉了閉眼,才舉步跨入其中。

    身后響起的,是獄卒掙扎著起身連滾帶爬跑遠的聲音。

    而身前,則是從一開始聽到來人,便瑟瑟發(fā)抖,后來聽到劉拂聲音后,一直掙扎著起身卻無能為力的謝妙音。

    見好不容易撐起自己的謝妙音險要摔倒,劉拂箭步上前,將人穩(wěn)穩(wěn)扶住。

    她拂開少女散亂披拂的發(fā)絲,露出蒼白至毫無血色的臉。臉頰凹陷,目光呆滯,單薄到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人攬抱起來。

    再無一絲當年元宵節(jié)上衣帶當風如觀音現(xiàn)世的純澈可愛。

    這還是……還是打點安排之后的景象。

    劉拂鼻尖發(fā)酸,眼眶也不覺紅了起來:“妙音,是我。”

    謝妙音終于有了反應。她吃力地抬起手來,用冰涼徹骨的指尖碰了碰劉拂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模樣,像極了在碰觸一個易碎的夢境。

    “云浮……”謝妙音的嗓音沙啞干澀,哽咽得幾難成聲,“公子,真的是你……”

    到了此時,劉拂才曉得于維山鋪墊半天的話中深意。

    原是自己將她害成了這幅模樣。春海棠毫發(fā)無傷,謝妙音傷重至此,其中定有于維山的手筆在。他自以為的為她打算,卻是害了個真心待她好姑娘。

    若當年強勢阻了謝妙音入饒翠樓的意,懷中的少女怕是能早日斷了那一縷難以著落的情思,拿著安家的銀子尋個平常漢子,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

    絕非如此時這般,成為反王一系用來撼動重臣的最底層一環(huán)。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又有哪個在乎過升斗小民的性命。

    曾經(jīng)的劉云浮,亦是如此。

    “妙音,你且等著,我會救你出去的?!眲⒎髀P膝坐好,調整了一下謝妙音的姿勢,避開傷處,“晚些待我走后,會有人來替你把脈敷藥,你只管好好養(yǎng)傷,旁的不需多思?!?/br>
    謝妙音卻并未點頭,只用臉頰蹭了蹭劉拂的衣襟。

    劉拂已替她粗略診過脈,曉得她氣虛體乏難以多言,便撿著要緊的能說的先交代了,又絮絮將分離這許多年來發(fā)生的趣事一一講與她聽。

    待春海棠被人領來時,謝妙音無一絲血氣的唇角已掛上了笑意。

    與此一同來的,還有那獄卒送來的水藥。

    劉拂先為謝妙音喝下,才轉向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的春海棠,向她問起事情端倪與經(jīng)過。

    再沒誰能比當事人更能清晰地闡述出整件事的經(jīng)過,即便身逢大亂,春海棠依舊是那個攬袖扎裙站在饒翠樓前施粥不畏人言的春mama,便是話語有些顛倒錯亂,依舊將事情講得大差不差,甚至讓劉拂從其中發(fā)現(xiàn)了許多可以利用的對方錯漏。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僅憑越俎代庖施壓一府長官,插手州府事務這茬,就足以讓他們翻不得身去?!?/br>
    安王到底是急進了。

    他一心趁著圣上老邁病弱清楚皇太孫身邊的左膀右臂,卻忘了自己動作越大,破綻也就越多。

    這種大開中門不管不顧的殺敵氣勢,還真是合了史書上對安王‘蒼莽’的評價。

    “如今證據(jù)不全,為日后安全計,怕一時三刻還無法接你們出去?!眲⒎鬏p嘆口氣,抱歉道,“不過以后再不會如此艱苦,明日我便去拜會謝、徐二位大人,私刑加身這種事,亦不會再發(fā)生?!?/br>
    春海棠氣的咬牙切齒,又滿是憐惜的望著謝妙音:“我倒無妨,不過獄中走一遭,只可憐了妙音……”

    “還要海棠jiejie先照料妙音?!?/br>
    此時謝妙音已飲了食水與提神的藥丸,精神比之剛才好了不少,雖仍窩在劉拂臂彎,但眼神已靈動了許多。

    她先抬眸望了眼劉拂,才轉而搖頭嘆道:“總要有人經(jīng)此一遭,能為……妙音并不覺得受苦,心中亦無憾?!?/br>
    眼見天當大亮,謝妙音扶著劉拂手臂,強坐起身來。

    方才被劉拂攏好的鬢發(fā)又有些散亂,謝妙音低頭抬手,將碎發(fā)抿至耳后,這才笑望劉拂,輕聲道:“公、云浮你且回去歇歇,精神抖擻才好去面見二位大人?!?/br>
    “小鬼最怕閻王,你這遭來了,就不必再擔心此處?!睍缘脛⒎饕宦放谴髟纶s來,春海棠也勸她不必再陪,“日后還有的忙碌,且為了我們,也得好好保重自己?!?/br>
    劉拂重重點頭,再三保證后才起身出了牢房。

    向外走時,她便聽到遠處傳來謝妙音的聲音,似是唱著什么曲子,滿心歡喜模樣。

    因已離的遠了,只有‘訂姻緣’三字遙遙漂入耳中。

    想起謝妙音能借此遭苦難脫了賤籍,再有太孫妃手筆加持,日后說不得能覓個真正貼心的好夫君,劉拂沉重的心事也緩解了許多。

    走出大獄,婉拒了于府的馬車,披拂著星光的劉拂向著蔣存府邸方向走去,聽著耳旁早起的民眾籌備飯食的聲音,唇邊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176章 對峙

    對于熟知汪滿性格的劉拂來說, 策反對方,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他心中并非沒有忠君愛國,只是被早前的落第壞了底氣, 加上一股子書生執(zhí)拗,才會被善于揣測人心的賀子寅迷了心智。

    當劉拂將事態(tài)鋪開講明之后,這個平日里慷慨激昂的書生就已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不住求情, 將所知之事倒了個干干凈凈。

    如此快倒戈的原因,或許也有虎視眈眈寶劍坐在一旁的蔣少將軍的功勞。

    待與蔣存從張軒那邊得來的消息一對, 其中虛虛實實就已可推算個徹底。

    賀子寅狼子野心, 不止是要拖方家下馬,更是要攪亂本屆秋闈, 再造一次上科舞弊徇私的大案, 讓天下莘莘學子對當朝離心。

    而本屆的主考官,正是方奇然的大伯父,方家的未來族長吏部尚書方辰。

    只是他們手上并無實證,最多可以防范于未然, 對于扳倒安王全無作用, 甚至于處理賀子寅這個主導者都不足夠。

    是以在蔣存陳遲用心備試的同時,三人更是用盡所有時間, 四處奔走,尋找著可用的蛛絲馬跡。

    不過十余日的時間, 幾乎夜不能寐的劉拂就瘦了一大圈。

    當她帶著陳遲再入獄中探望春海棠與謝妙音時,臉色竟比謝妙音這個重傷初愈的人還要差上些許。

    對上春海棠與謝妙音擔憂的目光, 劉拂輕咳一聲,反岔開話題去安慰她們。

    不論如何,事情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的。

    春海棠聽過便罷,放下了心,便用全副精力去摩挲她即將參加武舉的乖兒子:“只盼放榜前能了結此事,免得我乖兒做了武舉人,還要被人詬病有個坐在牢中的干娘?!?/br>
    想起今日收到的周行所書信箋,劉拂唇邊溢出一絲笑意:“你們且放心,京中已得到些消息,當可一用?!?/br>
    謝妙音乖巧點頭,兩次會面來第一次發(fā)問:“周公子他,待你可用心?”

    面對與于維山之前近似的問題,劉拂的回答更正面了些:“除匡扶正義外,全副心思在我一人身上?!?/br>
    看出少女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羨慕,劉拂在心中輕嘆口氣,握著對方的手,殷切道:“你與海棠jiejie都是有大造化的人,再熬些時候,便可平安喜樂,安然一生了?!?/br>
    謝妙音垂眸道:“我別無所求,只盼能如驕兒那般,隨侍你左右?!?/br>
    “驕兒已有了心上人,是個陳姓書生,人品端方極有擔當?!眲⒎鲹u頭輕笑道,“待你覓得良人,就不愿守在我身旁了?!?/br>
    看著謝妙音黯淡下去的目光,劉拂再嘆一聲。

    她不是不曉得少女心事,當年無心之失,只能硬著心腸當作不知曉。

    “最近局勢緊張,不好來探你們,此處已打點妥當,最是安全不過,不論聽到什么消息,都兀需擔憂。”

    想起對面相逢時賀子寅越發(fā)露骨的狠厲目光,劉拂眉心微蹙,反復叮囑。

    盡量減少與少女對視的劉拂并未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眸色在聽到她的敦敦囑托時,漸漸沉了下去。

    也正是這一錯漏,成了她畢生憾事。

    ···

    隨著時光飛逝,事態(tài)很快進入了白熱化的地步。

    幸得蔣存府上有當年留下的侍衛(wèi),才在陳遲與蔣存出門辦事時,保住了劉拂數(shù)次安然無虞。

    而這一次次的行刺事件,也證明了劉拂的步步緊逼,達到了迫使賀子寅自亂陣腳的目的。

    以賀子寅的暴戾脾氣與剛愎自用,在被拔了十數(shù)個暗釘后就再坐不住。他不曉得的卻是,劉拂在抵達金陵的第一天,便在他身邊埋下了暗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