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到了明安縣,邢俊然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堂。街上來往行人穿著精美,哪像他妻子和母親的衣服還有補丁。他第一天到縣衙時,縣衙的人都不敢相信他是明安的縣令,差點把他當做叫花子打發(fā)了。 邢俊然的母親和妻子來到明安的第一天,看到邢云起跑到一個酒樓下面吸著鼻子聞香味,邢老夫人抱著自己的孫子心疼的嗷嗷直哭。 @@ 邢俊然不管是不是寒酸,他畢竟是這明安的縣令。他不愿意收取賄賂,他覺得自己有自己的風骨和傲氣,就算窮死,也不會做出這等事的。 于是那些商人便把銀子送到了他家里。 邢夫人第一次看到白花花的五百兩銀子時,眼都花了。她顫抖都的把那些銀子拿在手里,當時心里還很害怕。等送銀子的人離開后,她立刻買了一錠銀子的rou,好好的讓邢云起吃了一頓。 吃的她不停的掉眼淚。那是她嫁給邢俊然這么多年后,見到的最多的rou。 邢云起當時都吃撐了,還不愿意松口。邢夫人從那以后,便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再過以往的日子。 在邢俊然發(fā)現(xiàn)自己妻子收取別人的賄賂時,已經(jīng)是三個月過后了。他讓她妻子給人家送回去。 邢夫人第一次強硬起來,不愿意。 他母親看著好不容易漲了幾分rou的邢云起,又想到這些天家里的生活和在西南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再者,她覺得那些送禮的商人說的有道理,整個明安就邢俊然官最大,誰敢把他們怎么樣。 就這樣,他們家的生活過的好起來了。他母親和妻子知道他不想看到這些銀子,所以特意買了個別院放置。 這收取的銀子中,有的是打傷了人不想坐牢的,有的是和別人爭風吃醋的??傊@些小事,邢老夫人和邢夫人隔著邢俊然,自己都處理了。 一開始她們也怕,但是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根本沒人發(fā)現(xiàn),她們也就放心了。 @@ 邢俊然從來沒有沾手過那些銀子,他們家一直住在縣衙后院,住的非常落魄。 邢俊然平日里的生活很清貧,他會用自己的俸祿幫助那些受苦的老百姓,還會為此掉眼淚。 甚至在有些人眼中,他算是一個難得的好官。 和他以前一樣的好官。 但是這樣的好官,也喜歡奢華的生活,也喜歡安明特有的溫柔軟香的女子。而這些東西,都是需要銀錢支撐的。 只是他的生活很快就被打亂了,浦和大堤的堤壩這些年修建的是在粗糙,一場小雨便決堤了。 邢俊然看到水患發(fā)生時,腦海中第一個印象就是他要死了。然后有人給了他一封信,讓他假借同榜好友之手,把一切事情都推到兩江總督周馬安的頭上。 邢俊然做了,這些年他甚至不知道抓住自己把柄的人到底是誰,但他為了活著,他還是做了。 @@@@ 邢老夫人把自己收人家的銀子都講了出來,邢夫人講了幾件她不知道,一次是一戶人家搶一個民女,打死了人家的丈夫,邢夫人收了一萬兩,然后拿著邢俊然的帖子,把人給放了。 還有好幾次類似這樣的,邢夫人背著邢老夫人收下的銀子都不止二十萬兩。邢老夫人聽了,在大堂上咒罵邢夫人。 這場鬧劇,邢俊然一直茫然的看著,而被養(yǎng)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邢云起,什么都不知道。 韓司恩看著邢俊然這般模樣,冷笑著道:“你自己既然清楚你母親和夫人收了銀兩,現(xiàn)在露出這副不知情的模樣不覺得好笑嗎?把他們都待下去,看押起來?!?/br> @@ 姬洛帶人從邢家別院搜出了大筆的銀子,算算也有百十萬兩了。 高風看的眼睛都直了,姬洛則一直所有所思的看著韓司恩。 白書看到了姬洛的眼神,他歪了下頭,看向韓司恩問道:“你怎么知道他貪污了?你不怕他不招嗎?” “他的皮膚太細膩了,不像是一個吃不飽飯的人擁有的,裝也裝不像?!表n司恩知道姬洛等人心中的疑惑,他自然不會泄露自己能聽人心的秘密。 所以在白書開口問時,便順著隨口編了個理由。 而白書也看到了姬洛他們心底的詫異,所以他才會開口問。 “世子,如果他真的沒貪呢?”高風抿了抿嘴小聲問道。韓司恩看了他一眼,無所謂道:“那我就是蔑視皇上圣旨,等回京我給他用自己的頭賠罪?!?/br> 高風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問了,他以為韓司恩是不高興了。姬洛心里倒是平靜了,上輩子韓司恩就是個不在乎性命的人,死的也早。 這輩子無所謂性命,隨意辦這么出格的事,不算為過。 但姬洛覺得既然這輩子都活的這么轟轟烈烈了,要是過幾個月還自殺,實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他便開口勸慰了一番,道:“這事太危險了,你雖然貴為欽差,以后還是不要這么沖動了。父皇是君,你是臣,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br> 韓司恩無所謂的應了聲,然后看著高風道:“我們帶來的賑災銀兩要到了總督府才能拆封?,F(xiàn)在正好可以先用這些銀子買些粗糧什么的,讓那些人先看到點希望。購買糧食的價格,比往日貴一點無所謂。但如果有人惡意囤積糧食不出,或者惡意抬高價錢,那就直接抓起來。等明安的老百姓看到希望后,讓禁衛(wèi)軍做監(jiān)督,讓那些青壯年開始修建河堤,工錢你打聽下,我們就比往日高一倍,全部給他們?nèi)战Y(jié)。這百十萬兩銀子,修一段牢固的河堤,應該沒問題吧?” 高風認真的想了下道:“應該沒問題?!?/br> 姬洛一旁笑了下道:“這樣挺好,邢俊然被抓,明安縣一時沒人負責。那些失去了家的人閑的久了,怕是要生事端?,F(xiàn)在他們自己修河堤,又有工錢拿,看到了未來的希望,總是有盼頭的。只是,一個明安縣都是這樣,其他地方的情況怕是更復雜?!?/br> 韓司恩沒有吭聲,姬洛看著他平靜的模樣,總覺前往柳州的這一路,他的這個性格古怪的表弟更不會留情。 第45章 韓司恩在把邢俊然抓住后, 又把從邢俊然家中收取的賄賂用在明安縣的人民身上,明安縣的各項事宜還達不到往日的水平,但是已經(jīng)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起來了。 對于邢俊然這個縣令被抓, 大部分的老百姓對這件事是拍手叫好, 沒有人責備邢俊然的母親和妻子,所有人唾棄的對象只有邢俊然。 因為邢俊然的母親把貪污的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邢家目前唯一沒有被抓起來的只有邢俊然的兒子邢云起, 邢云起離開邢俊然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吃苦的老百姓。 他這些年有多受人吹捧, 這幾天就有多受人唾棄。不過也有離明安縣城比較近的村落的一個老大爺, 他曾受過邢俊然的恩惠, 也根本不相信邢俊然的罪行。他是唯一一個在邢俊然被抓后,前去探望邢俊然的人。 邢俊然在牢房里看著自己根本不記得老頭,聽著他說相信自己無罪的話,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當初在西南的日子。那時, 他家里非常窮,但是西南小縣城的老百姓,見了他都如同這個老大爺一般。 想到這里,邢俊然拉著老大爺?shù)氖挚薜牟恍小?/br> 而邢家唯一一個沒有住牢的人是邢云起。只是他已經(jīng)不再是明安縣令家的公子了, 曾經(jīng)巴結(jié)著他的那些人都在邢家出事的第一時間消失的遠遠的。 邢云起第一次知道,離開他父親這個縣令, 他連一塊rou都吃上。 他找過那些時常邀請他去酒樓的朋友, 而曾經(jīng)被他鄙視的商人之子現(xiàn)在都能看不起他。那些曾經(jīng)在他面前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的人, 現(xiàn)在見到他, 都是高高在上, 萬分不屑的看著他。 甚至還會有人故意扔給他一塊銀子在他身邊,讓下人揍他一頓。邢云起一夜之間變得茫然起來,現(xiàn)在的他沒地方住,沒銀兩吃飯。 他住在大街上,有無家可歸的乞丐認出他是縣令之子時,都瞧不起他,搶他的食物,說是讓他感受下他爹到底做過設么惡事。 邢云起餓著肚子,躺在大街上。幸好,那個受邢俊然托付的老大爺,找到了這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公子,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吃著窩窩頭,喝著粗糧,邢云起這是他父親被抓之后,第一次吃飽飯。邢云起抱著碗,大哭起來。 他現(xiàn)在不在鬧著天天吃rou了,不會覺得自己父親沒出息了,不會讓他母親給他買最好的東西吃了,他想要自己的父親、祖母和母親陪在自己身邊。 對于邢家的情況,韓司恩知道后,讓人把話帶給了邢俊然。 他并沒有想用這些威脅或者誘惑邢俊然說某些話,因為他知道邢俊然只是最下層的人,他只是黑著眼睛在趟這池渾水罷了。 @@@ 而明安縣現(xiàn)在最忙活的是災后重建的問題,還有當?shù)氐囊咔?。明安的疫情控制還算穩(wěn)當,明安本地并沒有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疫情傳染問題。 從京城來的大夫中,里面的人本來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F(xiàn)在看到災后的情況,這些人作為大夫本身的同情心和救死扶傷的精神,讓他們放棄了心中的憤恨,愿意留下來替安明縣的人進行義診。直到欽差儀仗從府城回京路過明安時,再帶著他們在一起返京就是了。 京城這次出的大夫比較多,沿途又加入了一些,加上安明縣本有的大夫,現(xiàn)在大夫基本上足夠了。 周太醫(yī)在稟明了韓司恩這種情況后,就留了兩個京城的大夫,讓他們協(xié)助明安本地的大夫幫忙。 明安縣的災后重建工作非常順利。那些青壯年都非常積極,高風還親自安排了五十禁衛(wèi),讓他們在這里監(jiān)督那些干活的人。工錢當真每天日結(jié),大家的興致都非常高昂。 在安明縣恢復一切正常時,人都有精神氣了,韓司恩決定離開這里。他又給皇帝寫了份奏折,說明了明安現(xiàn)在的情況,這才往總督府所在地的柳州出發(fā)。 當然在他把邢俊然家里抄了之后,他就給皇帝上了一份奏折,至于皇帝看到奏折后的表情,他不用想也能知道。 一路上韓司恩像是抄家抄上了癮,從明安縣到柳州,中間要經(jīng)過三個縣。 韓司恩毫不客氣的把這三個縣城都抄了。三個縣令一抄一個準。 一個縣城是官商勾結(jié),故意抬高物價,從中收取高額費用。 第二個縣城是縣令以水患為由,殺了很多商人,霸占人家的財產(chǎn),填充自己的小私庫。 第三個縣的縣丞是當?shù)赜忻膼喊裕h令則十分昏庸無能,縣令只管拿銀子花錢,其他事都由縣丞出面??h衙里的權(quán)利都在縣丞手中,就連衙役都是惡霸手下的人。在出現(xiàn)災情后,此人不但不想著解決,反而以此聚財,還把不服從他的人,直接冠以身有疫病的理由,直接把人給燒了。 韓司恩到了這地方,二話沒說,就以這個縣丞對自己無禮為由,把這縣丞的腿打瘸了,然后才把他的家給抄了,把那個無所作為只在等死的縣令,拿著尚方寶劍把人給斬了。 這是韓司恩手中的尚方寶劍第一次見血,他讓人動手的時候毫不猶豫。隨行的官員中,對他的命令是有所質(zhì)疑的。 這縣令怎么說也是七品官,在高風看來,能決定他生死的只有皇帝。韓司恩這樣動手,是真的有點目無皇帝了。 高風不敢動手,白書倒是動手了。姬洛被他們兩個弄得也是沒一點脾氣了,只好暗中寫折子,把事情經(jīng)過告知了皇帝。 然后等他們這一行人到達柳州時,韓司恩經(jīng)過的四個縣城災后重建工作都進行的非常順利,而且沒有用朝廷的一兩銀子。 而韓司恩除了有押送的官銀之外,還有一串溜要帶回京等著皇帝問罪的縣令什么的。 姬洛對此覺得非常有意思,他一開始以為韓司恩也和他一樣,是重活一次的人,所以這輩子可能有想幫助自己的意思。】 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他錯了,他發(fā)現(xiàn)韓司恩就是個隨心所欲的性格,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輩子他不和上輩子一樣,囂張過后,很快就選擇死亡了。 但他這拉仇恨的模式,姬洛還是第一次見到。姬容背后的人,韓司恩廢了兩個了,姬懷背后韓家支持的人他也廢了一個。而這些人中,又牽扯到六部和那些老臣姻親關(guān)系。 姬洛在這個時候感到,韓司恩怕不是重活之人。他可能是這輩子突然因為某件事沒死成,然后開始鬧騰整個朝堂起來了。 有韓司恩這樣的人,姬洛覺得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這四個字,就像懸在那些人頭上的劍。很多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刀一寸一寸的往脖子上落,然后卻毫無辦法,那種感覺可能是非常糟糕。但姬洛卻覺得有點爽, 行軍快到了柳州時,姬洛找到韓司恩,他難得正色道:“這柳州的情景和地方不一樣,這里官員甚多,動一發(fā)而牽全身。周馬安乃是朝廷一品封疆大吏,你來到這個地方可不能剛上來就抄家的。再者就算你抄,周馬安對你一路上的行為有所覺察,怕是早就轉(zhuǎn)移了贓物,你根本沒有證據(jù)不說。再者兩江總兵離總督府不遠,你沒有圣旨隨意抄家的話,兩江總兵雖然不歸周馬安管,但周馬安可以請求總兵府調(diào)兵和你對峙,鬧到父皇跟前的話,你怕是討不了好的?!?/br> 韓司恩道:“這我明白?!彼Z氣雖然無所謂,但這話卻是真的。這柳州管轄整個兩江沿岸,這里面的官員太多了,他自然不會一上來就這么蠻干的,他會慢慢來的。 姬洛看他聽進去了,倒也安下心了。 @@@ 在韓司恩等人進入柳州地界后,就看到了前來迎接的柳州各府官員。兩江總督周馬安站在最前面,前來迎接了。 欽差在這個時候是第一次使用儀仗,鑼鼓開道,十分莊重。韓司恩在到了地方后,下了轎子,掃視了下眾人,宣讀了皇帝的圣旨,周馬安等官員跪接圣旨。 宣讀完圣旨后,韓司恩笑瞇瞇的讓人起來,招呼都沒有打,就坐上轎子,又離開了。 周馬安身邊的人看到這種情況愣了下,有些焦急的向周馬安請示了下。韓司恩這個欽差,一路走一路抄家,據(jù)說都是剛到地方,問都不問就把人給拿下了。他經(jīng)過的縣城那都是寸草不生。 當官的,哪個手頭上是干凈的,他們這些在柳州的人聽的心里實在是有些慌慌的,便在這柳州等著韓司恩抄他們的家。 為此他們還特意設了個圈套等著韓司恩往里面跳呢,結(jié)果人家表現(xiàn)的非常好說話,雖然傲慢了些,但完全沒有一絲要抄家的模樣。 周馬安皺眉,他也弄不清楚韓司恩到底想做什么,只是韓司恩沒有抄家的意思,那他們的計劃要改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