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安溪的反應(yīng)把他們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雖然大家手上吃飯的動作都不慢。 “爸媽,你們先吃, 我去看看安溪”,說著江潮把碗扔下,大跨步走到門邊。 安溪臉色蒼白, 桌上的飯菜香味非但不能勾起絲毫的食欲, 反而讓人胃里翻滾的厲害。 “安安, 沒事吧!”江潮扶著她的藥,小聲問道。 安溪搖搖頭, “我沒事,就是胃有點不舒服,你先去吃飯,我到外面緩一緩就好了?!?/br> 可能是之前胃里沒沾過多少油水, 現(xiàn)在吃太過油膩的東西,腸胃一下接受不了。她心里頭有些難過, 大家條件和她一樣, 也沒見誰像她這么嬌氣。 吸了吸鼻子, 安溪把江潮往里推著。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頓好的,總不能因為她而掃了大家的吃飯的興致。 江潮眉頭一皺,“我陪你一起出去?!?/br> “江潮, 還是不要了?!?/br> “聽話?!苯苯o了一個眼神, 把她還沒出口的話堵在了口里。 “爸, 你們先吃, 不用等我們?!苯被仡^說道。 楊玉蓮給了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死丫頭就是矯情, 連好東西都不會吃。少了兩個人跟她搶,她能多吃兩大碗飯呢! 江大友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一家人圍一桌團圓重要,但總不能強拉著人跟在旁邊受罪不是。“去吧!要是身上好受了一點就趕緊坐回來?!?/br> 余秀麗卻是在安溪肚子上盯了半天,福臨心至地道:“安溪,看看是不是有了。” 江潮瞳孔微縮,驚了一下,瞬間低頭看了安溪小腹一眼?!鞍舶?,你……” 安溪眼睛一眨,也有些不敢置信。閉著眼手搭在脈上一試,半晌過后,她才睜開了眼睛。 “安安,怎么樣”,江潮緊張地問道。 一家人也都被余秀麗的話牽引著神經(jīng),都睜大眼睛看著她。 安溪咬著唇,滿臉酡紅地點了點頭。 “是真的有啦”,余秀麗歡喜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圍到安溪身邊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了她一遍。大年三十能聽到這樣的好事情,哪能不讓人歡喜。 這下江潮這邊,她算是完全放下心了,媳婦娶了,孩子也懷上了,人生最要緊的幾件事算是完成了大半,她就是現(xiàn)在死了都安心了。 “江潮,傻愣著做什么,趕緊扶你媳婦坐下。都快當(dāng)老子的人了,還跟個傻小子一樣”,余秀麗笑罵了他一句。 江潮從安溪給他的重磅消息中回過神來,現(xiàn)在他都還跟做夢一樣。 從她一開始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那時候他不懂,為什么小丫頭看到他就繞道走,拿他當(dāng)洪水猛獸一樣的躲著。到兩人結(jié)婚,總算把她的嘴撬開了,讓她承認(rèn)了對他的喜歡?,F(xiàn)在她還成了他孩子的媽。這中間也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卻好像和她一起把一輩子都過完了。 “安安,我要當(dāng)爸爸了是嗎?” “嗯!” 安溪手放在小腹上,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剛剛她試了脈,雖然懷上的時間不長,脈像還不太明顯,但確定無疑的,估計是第一晚的那次就把種子播下了。 她沒想過這么快就懷上了兩人的孩子。小寶貝的突然到來,安溪心神都被他牽扯著,她抬頭對江潮溫柔地笑著。 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最愛的男人,安溪想要為他生兒育女,哪怕過程會有些艱辛,她也能忍受著。 “家里多添個人也能多熱鬧一點,是好事情啊!”江大有也是一臉欣慰地笑道。 可能就只有楊玉蓮一個人不大開心了,安溪一懷孕,要是到時候生的還是了男娃,她家振業(yè)在家里的地位不就要受到威脅。兩個老頭子是個偏心眼的,就知道偏著他們寶貝小兒子,把老大不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死丫頭再生個兒子,以后這個家還有她們家說話的份。 楊玉蓮氣得差點沒把筷子咬斷。 “媽,我要吃大rourou”,小霸王吃得滿嘴流油,嘴里塞了一大包,碗里也堆地像個小山似的,還指著對面擺著的扣rou喊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要吃喊你爸去,老娘沒空理你”,楊玉蓮恨恨地給自己夾了好大一塊肥rou塞進了嘴里。 江小梅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 “安溪,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吃飯上可不能任性,就算自己不想吃,也得為肚子里小的想一想,好歹吃上一點”,余秀麗把安溪推到座位上。 “媽,想吃什么我自己夾,您自己吃”,余秀麗死命的人往她碗里夾東西,安溪忙推了推,她本來胃就不舒服,哪里能吃下這么多東西。 “來,雞rou是個好東西,孕婦吃了最好了”,說著她又往安溪碗里夾了塊雞rou。 安溪張了張嘴,求救的眼神看向江潮。 “媽,你別給安溪夾了,她吃不下這么多的,到時候浪費不就可惜了”,江潮說道。 余秀麗白了他一眼,“江潮,不是媽說你,你自己媳婦你不得多心疼點,這么點東西哪能吃不下。就算真吃不下你不會幫著吃一點,自己媳婦又不是其他人?!?/br> 江潮摸了摸鼻子,他自己媳婦他能不知道疼。 安溪低頭憋著笑,笑看著江潮被罵,胃口似乎也好上了不少。不過還是不敢把魚和rou往嘴里塞,她前面的那盤白菜基本上沒人動,安溪就專門往那盤白菜里下手,大半盤白菜都是被她一個人吃完的。 有了點油葷墊底,這半年來沒沾過腥氣得胃總算能適應(yīng)一點了。也能慢慢沾幾筷子rou吃了。 “江潮,我吃不下了”,安溪小心地推了推江潮,朝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她碗里的菜和一開始比基本上沒什么變化。 “怎么不多吃一點?!?/br> “胃脹地難受,吃不下了”,安溪咬著下唇。 “待會餓了可不能找我哭”,江潮笑道,端著她的碗吃了起來,只一會的功夫,碗就見底了。 安溪撐著頭,笑看著他,打她長大后,她爸媽都不吃她吃剩下的。最親密的人之間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一步,江潮卻毫無芥蒂地做到了。摸著仍舊平坦看不出一絲跡象的小腹,心頭忍不住一暖。 可能來到這個時代,唯一幸運的就是遇到了江潮這個男人吧! 團圓飯吃完后,安溪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壓歲錢拿了出來。長輩是每人給了一塊,小輩就是每人一毛。 錢不嫌多少,就是為了圖一個吉利,安溪本來打算還要多給點的,不過江潮讓她暗地里想給多少給多少,明面上就看著他大哥給的給。不然他們要是給多了,他大哥面子上過不過去。 在人情世故上,安溪隔著江潮確實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私下里,江潮多塞了十塊錢給他爸媽,江小梅也歡歡喜喜地多得了一塊錢。至于江振業(yè),給他一毛錢,她都覺得多了。安溪才不會自找沒趣跑到楊玉蓮面前觸眉頭。 過年的喜慶,比她想像的還要熱鬧,大年三十那晚,鞭炮噼里啪啦地響了一晚上,這家響完,那家又放。陪著江潮一起守歲,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早上從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是江潮把她抱回來的。 新年里忙碌了一陣,親戚家里都要去拜年,到初五之后年味才淡下來,因為生產(chǎn)隊又是開工了。歇息了這么久,大家都養(yǎng)膘了不少,誰想工作,為了工分,可不就不得不工作嗎? 縣里準(zhǔn)備在今年年初的時候開始修一條公路,生產(chǎn)隊的工作還沒開始多久,那邊就需要人去頂上人員的空缺。 修公路是一件特別辛苦的事情,而且要離開家里,去外面待上十天半個月。唯一的好處就是工分比較多,還包一天三餐,不過即使這樣,也仍舊沒有多少人愿意去。江潮是生產(chǎn)隊的隊長,有時候不得不身先士卒,萬事都要走在最前面。 修公路同樣如此,要是過去,他肯定二話不說就走了,因為沒有牽掛??墒乾F(xiàn)在,想到要和安溪分開半個月他就渾身不得勁。 安溪也舍不得他走,可是卻又不得不送他走。其實他去外面一段時間也好,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來似乎太過依賴他了。也不是依賴他不好,只是她總覺得自己該更獨立一點。如果日子一直就這樣過下去,那也沒什么??梢坏┯幸惶焖叱鋈チ耍饷娴奶炜諒V闊,他又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 倒不是擔(dān)心他會變心,而是如果他忙著工作沒有時間兼顧她,其中的落差肯定會讓她無所適從,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先學(xué)著照顧自己,讓自己放心,也讓他放心。即使有一天真的離開他了,她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江潮,在外面記得照顧好自己,我在包里塞了好多吃的,要是晚上餓了的話,就吃一點,我在家里等你回來”,安溪邊收拾著行李,邊囑咐道。 江潮目光追著她的身影,從身后把她抱住,頭埋在她的脖子間。安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睛有些微紅。 “安安,記得想我”,江潮悶聲說道。 “我有寶寶陪著我,才不想你呢!”她眨了眨眼睛,嗤笑出聲。 “小沒良心的?!苯蔽宋l(fā)尖上的清香。 “你才沒良心呢!寶寶,你說爸爸是不是沒良心。”安溪手放在肚子上摸著,說著她眼淚忍不住往下一掉,脊背小幅度抖動了起來,“江潮,我不要你走?!?/br> 她小聲嗚咽著,轉(zhuǎn)了個身把臉埋在了江潮懷里。 “安安,不哭。我出去幾天就回來了?!苯迸闹谋齿p聲安慰著。 安溪把臉上的淚全抹在他衣服上,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咬了幾口,下巴上留的胡茬有些硌人,安溪卻不管不顧,“潮哥,我要?!?/br> 江潮眼神一暗,安溪突然的熱情讓他渾身一熱,不過一想到她現(xiàn)在懷著孕又忍不住一陣懊惱,突然覺得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把扒在他身上的小丫頭緊緊箍在懷里,“安安,孩子。別勾我,我會忍不住的?!?/br> 安溪手上點火的動作一頓,才有些不甘心地環(huán)著他的腰,輕聲嘟囔了幾句。 江潮也沒聽清她說了什么,只是揉著她身體想把她的骨血都嵌到自己身體里去,把她一起帶走。 第42章 江潮離開的那天早上悄無聲息,一家人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前天晚上, 安溪沒怎么睡著, 任何一點動靜都能把她驚醒, 然后抱緊江潮溫暖的身體直發(fā)愣。 他小心起床的時候,安溪其實已經(jīng)醒了, 卻沒有睜開眼睛。隔著一層黑暗,她感受著江潮粗糙的手掌在她臉上移動,溫?zé)岬挠|感持續(xù)了很長時間。 閉眼的黑暗加深了她心底的惶惑,卻不敢睜開眼睛。她不想看他離開的身影,強忍著哭泣,她全身微微抖動著, 小臉全皺到一起去了。 “安安?!苯眹@息一聲,呢喃著。不舍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方才起身拿上行李快步地走出的門。門邊之時, 他在原地稍稍停頓了片刻, 才小心地關(guān)上了房門, 將兩人隔絕在這扇門里外。 安溪把頭蒙在被子里,低聲抽泣著??蘼暢掷m(xù)了一會,她瞬間掀開了被子,不顧身上只穿單衣, 穿上鞋就往外面小跑了出去。 打開門后, 屋外空蕩蕩的一片。冷風(fēng)肆虐, 天還是黑蒙蒙的, 風(fēng)中摻雜著一片兩片的冷雨, 像是刀子一樣,吹地人臉生疼。安溪抱著身體,兩眼無神。 沒關(guān)系,江潮只是出去半個月,很快就回來了。安溪吸了吸鼻子,笑著把門關(guān)上——沒關(guān)系,他很快就回來了。 江潮的離開,并沒有改變什么,大家仍舊照常上工,照常收工。只是江大友卻要忙碌了許多,江潮暫時離開生產(chǎn)大隊,他平時的工作都由他暫時接手。 安溪恍惚了幾天后,日子也照常過了下來。衛(wèi)生所的工作越清閑,她就越想他。只要腦子里一空下來,就全是他的身影,以及兩人過去相處的片段。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安溪又把落了許久的教科書撿了起來,慢慢也能找到這中間的趣味。 江潮走的那天是一月底,時間其實過得挺快,仔細(xì)一數(shù),她已經(jīng)有十一二天沒看見他。這時候,她懷孕也快要有兩個月了。雖然還不顯懷,但該注意的地方她都很注意。 余秀麗對她很好,每周都要給她蒸兩個雞蛋,是鄰居家里養(yǎng)的雞下的蛋,個頭大的紅心雞蛋,打在碗里上撒點白糖在攪拌均勻,放在蒸籠里蒸熟之后,口感滑溜,一下口就能化掉,雞蛋清香而沒有腥味。 安溪從懷孕以來胃口就不怎么好,哪怕是這樣,她也無法拒絕這樣的美味。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黃昏的余光仍舊戀戀不舍,不肯完全褪去。江大哥屋子里,楊玉蓮?fù)高^窗戶看著灶屋方向,蒸雞蛋的香味讓人很有食欲,她咽了咽口水,兩只眼睛直冒著精光。 “江波,你還說老東西不偏心,天天給那個賤丫頭開小灶,怎么不把她撐死”,楊玉蓮剜了丈夫一眼。 江波眉頭一皺,對楊玉蓮的稱呼很是不滿,一方是他父母,一方是他弟弟的媳婦,都是家里他最親近的人。 其實他和江潮兩兄弟關(guān)系挺好。只是楊玉蓮嫁過來之后,看誰都不順眼,誰她都想占點便宜,江潮不愿意和楊玉蓮多打交到,兩兄弟關(guān)系才漸漸有所疏遠(yuǎn),不過對這個弟弟,江波一直是打心底疼的。 他很不愿意楊玉蓮說家里人的壞話,“當(dāng)初你懷振業(yè)的時候,那時候家里比現(xiàn)在困難多了,還不是天天好東西往你嘴里塞,你怎么就不想想那時候媽是怎么對你好的?,F(xiàn)在江潮他媳婦懷孕了,多補補不是應(yīng)該的。” 江波白眼一翻,懶得理她。天天說他媽不好,她也不見別人家里怎么樣,隔壁栓子他媳婦懷孕七八個月的時候都還在田里干活,也不見人說什么,她懷振業(yè)三個多月的時候,他媽就拿祖宗一樣供著她,什么都不讓她做,還天天屁話多。 楊玉蓮冷哼了一聲,看著別人好吃好喝的,她心里還是不忿。嘴里罵罵咧咧一陣后,她往外面走去,她家那臭小子到現(xiàn)在還沒歸家,跑到外面一陣吼,“江振業(yè),死哪去了,再不回來你奶做的好吃的就全進別人肚子里了?!?/br> 江振業(yè)在和別人玩彈珠,聽到好吃的后,他屁股一撅,連滾帶爬的往屋里滾了回去,一進屋他就往灶屋里竄去,“奶,我要吃的?!?/br> 余秀麗剛把雞蛋羹端出來,小心把雞蛋羹分成兩份,其中一小分用小碗盛著。見江振業(yè)進來,她笑呵呵地把小碗給了小孫子。 “奶,我要大的”,小霸王不肯接小碗,非要那碗大的,怎么勸都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