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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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好酒,就是太烈,嗆得喉間不舒服。 沈徹這才滿意地輕笑出聲,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他晃了晃杯身,似才想起什么問:“子佑適才說什么?” 張子佑坐在他的對面,連氣也不敢大聲出,這時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與真正的天之驕子之間的差距。 以往他被人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自詡?cè)酥旋堷P,如今卻在禹王這等天潢貴胄跟前敗得一塌糊涂。 “回殿下,家母莽撞,一時不察沖撞了溫涼姑娘?!?/br> 他放下酒盞,聲音都低了不少,和在外頭的雨聲里,聽不太真切。 沈徹鳳眸里閃過寒光,玩味地盯著他問:“為何是你來請罪?” 張子佑不料他突然問這個,卻還是畢恭畢敬地道:“家母未見過貴人言辭有失,便由子佑代為受罰?!?/br> 沈徹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望進了他略帶驚恐的眼里,聲音如同地府里的修羅:“怎么罰?以命相抵還是株連三族?” 張子佑的心緩緩沉入谷底,面上呈死灰之色。 心底到底還是抱了一絲希望,他有才華有智謀,得禹王親口稱贊,今日這樣的事,只要禹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也過去了。 畢竟林府的那位表小姐,現(xiàn)在也還只是擔了一個準王妃的名頭,到底還沒入了皇室玉諜。 沈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啞啞一笑,張狂至極:“你以為本王惜才舍不得殺你?” 張子佑低下頭,聽著外頭喬氏低低的哀嚎之聲,張了張嘴道:“王爺明鑒,家母再是粗鄙也養(yǎng)育子佑多年,子佑心甘情愿代為受罰?!?/br> 沈徹嘴角的寒意慢慢凝成驚人的暴風雪,他垂下眼眸,淡漠的聲音不含一絲溫度。 “是嗎?” 下一刻,張子佑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天旋地轉(zhuǎn)了一陣,而后重重落地,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他睜大了眼睛,什么也沒看清,只覺得身子劇痛,喉間猩甜,他控制不住低低咳幾聲,吐了幾口猩紅得近乎妖異的血出來。 還未回過神來,便見了一個黑影逼近,沈徹骨節(jié)分明的左手端著一杯清酒,目光里泛著血色的光。 “咳咳……王爺……”張子佑心口劇痛,低低咳嗽一聲。 沈徹在他跟前俯下身子,面色冰冷得瞧不到一絲表情,眸子里也全是噬人的幽光。 “你母親算是個什么東西?也敢在她跟前指手畫腳?” 外面的風雨越發(fā)的大了,門外的喬氏許是聽了動靜,嚎哭之聲久久不歇,沈徹涼涼地瞥了張子佑一眼,拂袖道:“將人帶上來?!?/br> 張子佑神情一變,觸及男人冰冷的背影,默默將嘴里的話吞了回去。 若是再求饒,怕真是死路一條了。 事到如今,他才真正頭疼起來。 很快,笑得一臉殷勤討好的張森和哭得不成模樣的喬氏被身著鎧甲的近衛(wèi)押了進來。 張森是見過沈徹的,一眼瞧見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兒子,心肝一顫,說出的話也帶了抖意:“王……王爺萬安?!?/br> 那喬氏好歹記得問了安,而后便不管不顧地撲到張子佑身邊,心痛得要命。 “王爺,王爺,此事全賴我,不關佑哥兒的事啊。是我老眼昏花沖撞了貴人,您要殺便殺我吧?!?/br> 喬氏心里雖然貪生怕死,到底還是愛自己這個自幼爭氣的兒子,她縮了縮脖子喊道。 沈徹眼底的厭惡之色越發(fā)濃郁,而張子佑則是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搖晃著站了起來。 沈徹身形筆挺,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風光霽月,一身月牙白的長袍襯得他如天邊不可及的朗朗明月。 “王爺,求王爺網(wǎng)開一面,子佑改日攜了母親再去給溫涼姑娘好生賠罪?!?/br> 直到此時,張子佑心中疑云才解開,他縱觀朝中局勢,實在不知哪里與江南扯上了干系,卻獨獨沒有想過,禹王哪里是為了朝中之事而來? 明明是為了那林府的表小姐! 不然何以如此湊巧? 先是來了一個被圣上親自賜了婚了將軍府小姐,后腳正主也跟著來了。 可笑他還在屋里研究了幾日,以為江南時局有變。 沈徹心底也窩火得很,今日他原本心情不錯,卻聽了這樣的消息傳來,自然是暴怒。 他自個兒頭發(fā)絲都沒舍得碰一下的王妃,被他護得好好兒的,京城都無人敢惹,反倒是來了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竟險些被一芝麻官的家眷叫嚷著打了去。 這如何能忍? 光是想想顧溫涼安靜乖巧地站在那,任由他人評頭論足自己又懶得爭辯的模樣,他心尖都在泛疼。 “賠罪?將你們的人頭送上去賠罪嗎?”他陰鷙一笑,淡漠至極。 那張森和喬氏被嚇得一個哆嗦,再不敢說半句話。 張子佑苦笑道:“若是王爺稀罕子佑這條命,便拿了去吧,但求不禍及家人?!?/br> 這回,便是喬氏也不敢再嚎一句了。 沈徹鳳眸一沉,下一刻竟輕輕頷首,聲音輕柔得叫人泛寒:“如你所愿。” 張子佑還未回過神,身子已再度橫飛了出去,這一次的力道比之前大得多,顯然沈徹是真的動了殺意。 他重重地落在地面上,五臟六腑都在翻涌,連著吐了好幾口血沫出來。 喬氏見了眼前一幕,兩眼一翻竟昏了過去。 “聽說她使人打了那丫鬟十板子?” 沈徹踱步到了張子佑跟前,瞳孔泛出森森的寒意,瞧他的眼神如在瞧一無翻身之力的螻蟻。 “既覺著自己有勇有謀,便在本王跟前拿出實力來?!?/br> 沈徹負手而立,酒盞落在地上,和著張子佑的血液,顯出一股子凄艷的美感。 “自視清高又目下無塵的十三公子首,倒是有些名不副實?!?/br> 話才說完,張子佑已明了他的意思,使盡渾身力氣,咬著牙從地上蠕動著爬了起來。 “子佑日后,唯殿下所用?!彼呎f,邊吐出一些血沫,沈徹瞧著,突然淺淺地笑了。 “那你這條命,本王便先留著?!?/br> “來人,將這目無尊卑的女人拖下去鞭笞三十?!?/br> 張子佑心頭一跳,鞭笞三十,便是成年的男子也要受不住,更遑論喬氏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人。 喬氏很快被拖了下去,無人敢再開口求情。 這樣一場鬧劇,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夜里十分,沈徹合衣而起,外頭的雨倒是小了不少,他的心底卻隱隱作痛,燭火搖曳,照在他硬朗分明的臉上,竟顯得格外柔和。 王福還在外頭守著,聽了動靜打起精神進來,瞧見緊蹙眉心出神的沈徹,不由小心翼翼地試探:“王爺?” 沈徹輕嗯一聲,片刻后才開了口:“王福你說,她現(xiàn)下在做什么呢?” 王福一愣,反應過來后簡直有些無語,卻也不得不低聲回:“許是已睡了吧?” 夜深人靜,除了睡覺歇息還能做些什么呢?王爺您cao個什么心吶? 沈徹卻煞有其事地搖頭:“去將暗衛(wèi)召回來,本王心底不踏實?!?/br> 王福張了張嘴,無聲地打了個哈欠,才遲疑著道:“王爺,不若明早再……?” 話未說完,便見沈徹鳳眸一沉,王福忙不迭閉了嘴,訕訕地笑道:“屬下這就去?!?/br> 沈徹坐在桌案之前,心煩意亂,怎么也平靜不下來,只得翻開一本兵書,獨坐到午夜十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現(xiàn)在還沒回京,虐渣還得緩緩(哭笑) 筆芯喲~ 求評論呀,按爪明天加更~ 第39章 會一直待你好 第二日一早, 顧溫涼頂著眼下一大片烏青,推門而出,倒和簾外端著食案準備進來的青桃撞個正著。 天色才泛亮, 但借著屋里的亮光, 也可見顧溫涼的臉色白如雪, 青桃心中一緊, 趕忙放了食案出來。 “小姐這是怎么了?昨兒個夜里沒睡好?” 顧溫涼略顯疲憊地點了點頭,而后撫了撫隱隱作痛的眉心處,才道:“備上馬車,去福緣寺?!?/br> 福緣寺是此處較有名的寺廟, 香火不斷, 她心中不寧, 自是想去求上一求這所謂的佛佑。 青桃點了點頭, 而后又道:“小姐, 不若奴婢先去拿幾個白雞蛋給小姐敷一敷?” 這樣兒出去,模樣也太過蒼白了。 顧溫涼自然是允了。 昨日還是來勢洶洶的暴雨,今日卻驟雨初歇,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有檐上的雨珠不斷滴答著落下來, 伴隨著遠處若有若無的雞鳴之聲。 顧溫涼今日挑了一身素白的云緞裙, 腰間束帶是月牙白,襯得她更是出塵三分,目下無塵。 臨了,一面雪白的紗帕斜斜地掩住了半邊的臉, 只露出了一雙含情的鳳眸,里頭的情緒冰冷,間或夾雜著森冷的寒光。 老太太知曉她的心緒,二話不說便放行了,只再三叮囑要早些回來。 顧溫涼一一耐心應下,這才轉(zhuǎn)身進了馬車里。 車轱轆轉(zhuǎn)得飛快又十分平穩(wěn),顧溫涼在車廂內(nèi)以手托腮,腦子里又昏又漲,眼下的烏青塊與周遭若凝脂的皮膚相襯,更顯得有些凄艷。 她一整晚都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林宿那聲聲含淚的訴控,經(jīng)久不息。 與此同時,她心底的疑問也不少,那女子最后何去何從?還有茉莉姨娘,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顧溫涼閉了閉眼,遮掩住了眸子里驚人的風雪。 待一切水落石出,回京都后再一一驗證。 可若是真的,她又該如何? 顧奕懷養(yǎng)她十數(shù)載,吃穿用皆是最好,也沒給了她罪受,為了娘親她又要以何種態(tài)度對他? 期間種種,光是想著,便叫人頭疼得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