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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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揪了他的衣物狠狠地威脅:“若你敢不回來,我就獨自去江南逍遙,叫你再也找不著我?!?/br> 沈徹瞳色隨著她的話一點點的沉了下來,最后如同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黝黑。 “定不如你所愿?!彼谒~心印下深深一吻,旋即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第74章 生死未卜 沈徹一去三日, 杳無音信, 顧溫涼像是改了性子一般, 恨不得整日里賴在長春宮,皇后與她在焦慮擔(dān)心之余, 關(guān)系也比往昔好上不少。 沈徹離家后的第四日,禹王府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昨夜才下了蒙蒙的細雨,將天氣中的燥熱壓了壓,今日太陽一出來,還是熱得人心里惶惶,顧溫涼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石桌上頭擺了一籃子的花瓣,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陸嬤嬤走過來湊到顧溫涼耳邊稟報道:“王妃, 舒家小姐來了?!?/br> 顧溫涼愕然,旋即抬眸,坐直了身子道:“快請進來吧?!?/br> 舒渙與沈慎的婚期眼看著也要到了, 可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的事情她們就連一絲風(fēng)聲也聽不到, 她自然也是擔(dān)心的。 舒渙被府上的嬤嬤領(lǐng)著進來時, 一言不發(fā)神情怯怯,見著了端坐在石凳上的顧溫涼, 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顧溫涼站起身子, 淺笑著道:“坐下來喝喝茶吧?!?/br> 舒渙輕輕點了點頭,在顧溫涼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青桃端上來兩盞上好的茶, 上頭繪著寒山紅梅點點,杯身素淡雅致, 意境非常。 舒渙見了,倒是首先開了口,聲音嬌嬌弱弱的:“今日本無意叨擾王妃清凈,只是……” 小姑娘雙手絞著帕子,眼眶有些泛紅接著道:“只是王爺一走四五天了,連個信也沒有,他身子本就不好……” 顧溫涼聽到這里,已明白了個大概,她抬眸,太陽光落在她們二人的身上,卻沒有絲毫的暖意,從頭到腳都是如出一轍的冰寒。 自己與沈徹已成親,就是日日往皇后寢宮跑也不會落人口舌,但舒渙與沈慎到底未婚,可不就連個消息都不知道嗎? 想到這,她不由得軟了聲音道:“前天傳來了消息,王爺一行人已到了邊陲鎮(zhèn)關(guān),無需擔(dān)憂?!?/br> 那舒渙這才捧了guntang的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澄澈的眼瞳里慢慢聚起霧氣。 “王妃jiejie,您是不是也夜夜睡不著?”舒渙盯著她眼下的一大團烏青問,還不等顧溫涼說話,聲音就又弱了下去,“臣女也是,一做夢就要夢到戰(zhàn)場,死了好多人。” 顧溫涼默了默,將口中的勸慰之語咽了下去。 嘴上再能寬慰麻痹自己,夜晚冰冷的榻上,一閉眼就是那堆成山的白骨,四處飛濺的血液,驚醒著起來就再也沒了半分睡意。 待到第五日,皇后遣人到禹王府報信時,顧溫涼正在修剪花枝,她蔥白的指尖與干枯的花枝交錯在一起,驚起絲絲縷縷的心悸。 她思緒不寧,將手中的小銀剪擱置在窗臺上,而后瞧著天邊沉下去的落日出神。 每一日,她從日出望到日落,數(shù)著他歸府的日子,可這樣沒有著落地等,就如同一個人落到了枯竭的井底,望著那小小的一方亮光拼命汲取暖光。 皇后身邊的小宮女面色蒼白,見了顧溫涼便跪。 顧溫涼身子有些僵硬,她顫著聲音問:“邊陲那邊,是個什么……什么情況?” 那小宮女頭磕在地上,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稟禹王妃,右賢王部狡詐不敢正面應(yīng)戰(zhàn),兩位王爺昨兒個夜里帶了十?dāng)?shù)鐵騎燒光了右賢王的糧草,敵軍今日受降?!?/br> 那宮女咽了咽唾沫繼續(xù)道:“所失城池已全數(shù)收回,但……但兩位王爺不知所蹤,生死未卜?!?/br> 顧溫涼一下子癱倒在了軟凳上,眼睛一眨,眼淚水就落了下來,她手指頭顫抖,就連話也說不出,腦海里全是那一句生死未卜。 她將自己鎖在屋子里,頭埋在雙膝之間,怎么也沒有辦法消化這樣的消息。 沈徹他……他怎么敢一邊答應(yīng)了自己,一邊帶著區(qū)區(qū)十幾個人闖入敵營? 他怎么可以? == 大津邊陲的一處深谷里,沈徹臉上的血流到他的嘴里,鐵銹的咸腥味刺激得他手指頭動了一動。 激烈的廝殺過后是悠長的夢境,夢里沒有刀劍,沒有權(quán)斗,甚至也沒有日光,只有江南細雨綿綿之下的油紙傘和那一雙澄澈的眸子。 他悶哼了一聲,終于睜開了眼。 日光有些刺目,他一眼見到滿地的血,尸體零零碎碎散了一地,腸子與內(nèi)臟隨處可見,甚至還有人的腦漿都流了出來。 沈徹閉了閉眼,鳳眸里的血色顯露無疑,他才一動身子,森寒的鎧甲就掉了幾片。 搖搖晃晃站起來,他覺得臉上有些濕濡,眼前全是血色,伸手一摸,猩紅的血順著手指縫隙流了下來。 劇痛使得他冷哼了一聲,沈徹扯過身上的衣物將額上的傷口蒙住,瞳孔里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黝黑。 這次算是一擊即中斷了右賢王的退路,但同時他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二十幾名精銳死傷殆盡,損毀戰(zhàn)車戰(zhàn)馬無數(shù),好在總算收回城池,平復(fù)□□。 沈徹鳳眸一掃深谷的地面,發(fā)現(xiàn)了離自己不遠的沈慎,后者不止臉上,就連身體各處都是血跡,一動也不動的模樣看得沈徹眉心一跳。 他搖晃著走到沈慎的身邊,蹲下身子將手伸到他的鼻尖處。 沈慎身子弱得出乎他意料,就是這幾日在軍營里,也是每日湯藥不斷,每每議事稍微晚睡了一會,就要咳血不止,合該是嬌養(yǎng)著的人,偏偏要上個戰(zhàn)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倒是昨兒個晚上,他決定夜襲右賢王部糧草處的時候,沈慎站了出來說是要和他一起,神色嚴肅一臉決然。 沈徹當(dāng)時心里不是不震驚的,他似乎從來沒有看清楚過自己這個陰鷙寡言的皇弟,那病弱的身子里頭藏著怎樣的情緒和執(zhí)著。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敵人不會因為你身份尊貴體弱而放你一馬,而是像馬蜂一樣跟在后頭想著取下你人頭回去邀功。 這才是真實的戰(zhàn)場。 沈徹感受到他淺淺的鼻息,心頭的大石才稍稍落下,他將身上的鎧甲卸下,走到一旁的山泉旁將沈慎臉上手上的傷口清洗干凈。 又過了一會,沈慎才悶哼著轉(zhuǎn)醒,見到沈徹冰寒的面容時微微一愣,心里的話脫口而出:“你怎么也死了?” 沈徹一怔,臉色旋即黑了下來。 沈慎瞧了瞧自己一身的血,再看了看周圍,終于緩過神來道:“我們這是還……還活著?” 沈徹抱著手里的劍瞧也不想瞧他一眼,天色漸漸轉(zhuǎn)黑,深幽的山谷無人,旁邊還躺著許多的尸體,山風(fēng)一吹,就發(fā)出小孩啼哭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沈慎咬牙爬到沈徹的身邊重重地坐在地上,這輩子沒這樣狼狽過。 “咱們這是在等死嗎?”他艱難出聲,直直地望著山谷上方的圓月。 沈徹斜斜瞥了他一眼,有些嫌棄地皺緊了眉:“本王才娶妻為何等死?可你要想死我自不攔著。” “輕騎軍不出明早便能找到這里,你還是想想怎么才能不被山風(fēng)凍死吧?!?/br> 沈慎聽了這話眉心直皺,他抿了抿唇出聲:“你怎么那樣篤定?” 他們腹背受敵時便殺便逃,跌落到這個山谷里,誰能找得到? 沈徹不耐他問題這么多,直接道:“現(xiàn)在軍中由張子佑負責(zé),我曾帶他來這勘察過地形?!?/br> 若不是這樣,他怎么敢就這樣闖進未知的山谷? 沈慎聽了這話,面上才終于帶了笑意道:“這樣就好,本王還未成婚,可不能就死在這了?!?/br> 沈徹開始在周圍環(huán)視,撿拾枯樹枝,同時冷著臉道:“你昨日大可以不跟著出來的?!?/br> 沈慎握拳置于唇邊咳了起來,待緩過勁后才道:“同為統(tǒng)帥,我總不能眼睜睜望著一點事也不做吧。” 沈徹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旋即冷聲道:“既然不想死,還不趕緊過來撿樹枝?” 山谷夜深極冷,特別是沈慎身子不行還受了傷,一不小心就會失了性命,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將火升起來驅(qū)寒。 月光如瀑,清輝撒在山谷的地面上和山泉上,落下一地的皎潔。 沈徹面前燒起熊熊的火,他身子放松下來,又獵了一只灰色的兔子放在火上烤著。 rou香裊裊散開,沈徹心里頭嘆息一聲,想到府上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心軟得如同面團一樣。 她若是收到了消息,怕是要傷心壞了。 可這種情況,若一直與右賢王部膠著著,對他們倒是不利,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領(lǐng)人出其不意燒了糧草,才能讓右賢王亂了陣腳從而受降。 生死關(guān)頭,他腦子里想的都是那日他離開的時候,小姑娘虛虛摟著他眼淚鼻涕都蹭到他的衣服上,怕他再也回不去了的場景。 若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會不會一輩子孤老,在回憶里過完一天又一天,嘗遍人間百味。 又或者她會隨了林胥回江南,從此小橋流水人家,白云深處素手執(zhí)傘,身邊人再也不是自己。 沈慎將滋滋冒油的rou撕成兩半,遞給沈徹一半道:“別想那么多了,活著回去比什么都重要?!?/br> “本王回去就要大婚,一刻也不等了!” 沈慎說完又咳了一下,狠狠咬牙的聲音格外清晰。 沈徹低低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頭,神色莫名:“還是將身子養(yǎng)好了再成親吧。” 第75章 歸來 傳來消息的第二日一早, 顧溫涼就去了一趟宮里。 她這些日子常來, 長春宮的宮女們看了她行了一禮也就放進去了, 瞧著是皇后早有吩咐。 內(nèi)殿里,層層帷幔落下, 顧溫涼鼻尖輕嗅,原本殿里的果香味兒已換成了安神的檀香,殿里伺候的宮女也都是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 殿里敞開了窗子,風(fēng)一吹進來,帶著絲絲縷縷的暖意,濃烈的檀香味才稍稍散了些。 顧溫涼才行了個禮就被皇后賜了座,與此同時一只雪白的玉手掀了帷幔,玉鐲碰撞的聲音叮當(dāng)悅耳, 皇后走了出來。 顧溫涼抬眸一瞧,就有些愣住了。 皇后眼下的烏青格外明顯,素白的臉上只抹了淡淡的一層粉, 呈現(xiàn)出那種連上好的胭脂也遮蓋不住的白。 “母后?!鳖櫆貨鲂念^一哽, 出口的話都帶了顫音。 皇后心有所感, 上前幾步親自扶起了她,姣好的面容上兩條淚痕醒目得很。 “娘娘, 王妃, 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出事的, 快莫哭了。”皇后身邊的老嬤嬤勉強笑著勸慰,渾濁的眼中閃著濃烈的心疼。 這偌大的長春宮里, 也只有她敢開口勸勸了。 皇后用素色的帕子替顧溫涼擦了眼淚,輕輕揉了揉她烏黑的發(fā)絲,心里頭千百句的話也只說不出什么來,“好孩子?!彼詈笾惠p輕說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