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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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煜吃得甚是開懷,將盤子清得幾乎底朝天才擱下筷箸。 攸桐瞧他喜歡,自然也高興,舀了碗湯給他慢慢喝,進(jìn)屋將裝好的兩袋東西取出來,擱在他面前,“這里頭都是夏嫂做的五香牛rou干,夫君路上帶著吃吧,若是錯過飯點(diǎn),或者夜里餓了,能撐一陣子?!?/br> 那袋子拿深藍(lán)耐臟的粗布做成,頗像荷包,鼓囊囊的,袋口用抽繩縮緊。 傅煜伸指頭繃開,便見里頭整整齊齊碼放這許多小紙袋,而紙袋之內(nèi),則是指頭大小的牛rou粒,送一粒到嘴里,滋味香濃,頗有嚼勁。這么兩袋rou,瞧著沒比干糧大多少,行軍時隨身帶著并不累贅,卻扛餓得多。 若非牛rou價貴,極適宜給行軍之人,也不知她是做了當(dāng)零嘴,還是給他準(zhǔn)備的。 傅煜不由抬眼,覷向攸桐,目露贊許。 “很好吃,有勞你了?!彼f。 攸桐眉眼含笑,泰然受之,幫他穿好細(xì)甲送出門。 重逢與離別都來得倉促。他來時如同疾風(fēng),滿面憔悴地闖進(jìn)來,眼窩深陷,兩肩風(fēng)塵,去時則昂首健步,身姿魁偉英武,盡掃先前的疲憊之態(tài),迅速消失在回廊之間。留給她的,便是昨日雨后那個突如其來親吻,像是往素白的紙上倒了半碗朱砂,醒目張揚(yáng),讓她措手不及,亦驚覺內(nèi)心對傅煜的態(tài)度之轉(zhuǎn)變。 哪怕整個夜晚翻來覆去,攸桐也沒想好,倘若今晚傅煜來南樓,她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好在,他暫時外出,可容她慢慢思索。 攸桐臨風(fēng)而立,隱隱舒了口氣。 然而想到鐵弓冰寒、冷劍鋒銳,心里又懸了起來。 先前聽聞傅暉堂兄弟曾戰(zhàn)死沙場時,她除了欽佩惋惜,并沒太覺得害怕。自打瞧見傅德清重傷昏迷的模樣后,攸桐才算是真切明白,沙場負(fù)傷究竟是何模樣,能叫龍精虎猛的男人變得奄奄一息、脆弱不堪。 她在傅煜肩膀瞧見的舊傷疤痕,恐怕也是無數(shù)次那般兇險后留下的。 而今他又?jǐn)y刀外出,豈不叫人擔(dān)心? 攸桐心里一時喜、一時憂,回望云樓后,眺著遠(yuǎn)處站了整個后晌。 …… 傅煜此次北上,除了整頓軍務(wù)邊防外,還有件要事,便是尋找孫猛的下落。 永寧帳下的將領(lǐng)想要深入敵腹,找人蹤跡,絕非易事,但傅煜手底下不止有英勇斥候,更有往來京城各處刺探消息的高手。這些人易容喬裝,孤身行路,找起人來比軍中滿身悍厲的漢子方便得多,眼神也更銳利。 到七月底,傅煜回齊州時,也帶回了孫猛的消息—— 被人殺死后棄尸荒野,若非藏在山洞里,怕是已被財狼虎豹給撕碎了。 縱然早就在意料之中,聽見這消息時,傅德清臉色也立時沉了下去。 “是你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备奠仙袂殛幱簦鄣桌淠缗D月寒冰,“身體藏了很久,已經(jīng)臭了,致命的傷在背后,且一刀斃命,此外別無傷處。藏的山洞,離父親約定跟三堂兄會面的地方不遠(yuǎn)?!彼陂竭?,脊背繃緊,如同拉滿的弓,連聲音都是繃著的,“那傷口絕不是暗里偷襲,而是近身留下的。以孫猛的身手,若非毫無防備,豈會讓人輕易重傷?” 屋門緊掩,只剩父子二人對坐。 傅德清腰間的傷稍稍痊愈,滿面肅然,坐得筆直,眼底冷沉,全無平素的寬厚。 “你的意思是,孫猛被熟人所殺。” “絕對是熟人!” 低沉的聲音,萬分篤定。 滿屋安靜里,忽然發(fā)出輕微的咔咔聲,是傅德清捏緊骨節(jié)的動靜。 三十余年的征伐生涯,父親、兒子皆戰(zhàn)死沙場,兄長亦重傷殘疾,行動不便,昔日的袍澤兄弟也有許多馬革裹尸,對于生死,傅德清早已看淡。然而跟隨他多年的親信被熟人殘殺,這般消息,依然令他震驚、憤怒。沉穩(wěn)端肅的臉上漸漸蒙了殺意,他盯著傅煜,低聲道:“能讓他打消戒心,有機(jī)會一擊斃命的人,不多。” ——整個永寧帳下,這樣的人數(shù)得過來。 更何況,當(dāng)時的情形,知道孫猛去接應(yīng)他這件事的,更是寥寥可數(shù)。 身體藏在接頭的地方附近,最讓人懷疑的自然是傅暲。 甚至在此事之前,父子倆也曾聽過風(fēng)言風(fēng)語。 永寧節(jié)度使的兵馬大權(quán),原本是由老太爺交到長子傅德明手里,以傅德清為兵馬副使。直至傅德明重傷,才將軍權(quán)交予弟弟。子侄輩里,長房幾個兒子其實(shí)都不算差,擱在同輩里是佼佼者,沙場之上,也能委以重任。 只是傅煜從軍之后進(jìn)益飛快,論手腕能力、用兵謀略,皆遠(yuǎn)超同儕。 傅暉等人的本事在他跟前未免遜色,甚至連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也不及傅煜果斷英武,屢戰(zhàn)屢勝。傅德清也曾想過以侄子為兵馬副使,奈何永寧帳下人才濟(jì)濟(jì)、猛將如云,侄子的戰(zhàn)功手腕震懾不住,能令一眾老將心悅誠服、老實(shí)聽從號令的,僅傅煜而已。 是以傅德清兄弟商議后,終是提拔了后起而秀的傅煜,闔府協(xié)力,坐鎮(zhèn)齊州。 這兩年間,傅煜威震沙場,漸漸有議論滋生,說原本該握在傅暉父子手里的軍政大權(quán),已然旁落。傅德明對此不以為意,將態(tài)度擺得明白——傅煜有能耐驅(qū)敵領(lǐng)兵,就該居于高位,往后謀得大事,也以他為尊。 但人心深奧,傅德明縱看得開,未必旁人也能坦然,被這般言論蠱惑,保不準(zhǔn)會生歪心思。 是以議論剛滋生時,傅德明便迅速處置,再無人敢瞎說。 此刻,事情卻又無聲無息地回到了這地方。 父子倆沉默片刻,讀懂彼此眼底的猜測與遲疑。 半晌,傅德清才道:“我不信。暲兒不是那種人,你伯父更不會?!?/br> “我也不信。倘若堂兄存有異心,故意延誤救援的時機(jī),自會毀尸滅跡,不露半點(diǎn)破綻,豈會留下明顯的證據(jù)。何況,父親此身擔(dān)負(fù)永寧百姓、邊疆安危,若有閃失,受連累的是將士百姓,堂兄不至于糊涂到那地步?!?/br> “所以——”傅德清臉色更沉,“你猜是有人栽贓,故意挑撥?” “從前的流言,今日的孫猛,都是沖著父親和大伯,欲令傅家自起嫌疑罅隙?!?/br> 像傅家這等銅墻鐵壁,從外面襲來,不易攻破,但倘若府里離心背德,生了內(nèi)亂,則四分五裂、不擊而潰。哪怕將士滿腔鐵血、仍會拼死守衛(wèi)邊疆,也沒法再像從前那樣,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屆時,會是誰受益? 傅德清想至此處,冷笑了聲,“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知道此事的唯有我和暲兒的親信,此人能做到這地步,自是籌謀已久,藏在傅家軍中多年,到如今國生內(nèi)亂,就坐不住了。兩回出手都是挑撥離間,我們按兵不動,他必定還會生是非?!?/br> “好?!备奠铣谅?。 既摸清對方的意圖,這事便有跡可循,且有嫌疑的人就那么幾個,不算太麻煩。 傅煜暫時按下心思,問起傅德清的傷勢。 這傷養(yǎng)到如今,已近兩月,有上等膏藥和藥膳調(diào)理,腰傷腿傷都痊愈了許多,傅德清近來已能撐著拐杖下地走動。傅煜自打從軍,也沒少受傷,所謂久病成醫(yī),哪怕沒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也能有些見地,將傅德清的傷瞧過,也覺放心。 遂起身辭別,出了斜陽齋,徑往兩書閣。 夏末秋初,正是暑氣漸盛的時節(jié),道旁樹蔭里蟬蟲玩命地嘶鳴,樹葉都被曬得打蔫。 他冒著日頭趕回來,捂出滿身的汗,到斜陽齋里,叫仆婦抬來兩桶涼水,擦洗得清爽干凈了,才換上件家常的衣裳,往南樓走。 到了那邊,卻是庭院空蕩,丫鬟仆婦們躲在屋里納涼,靜悄悄的。 還是周姑警醒,聽見腳步聲,從窗戶瞧見,忙迎出來。 聽傅煜問起攸桐,便回道:“老夫人嫌暑熱,叫這邊做了兩樣解暑湯,少夫人親自送過去的,還沒回來。廚房里還留了兩碗,奴婢給將軍端過來么?” “不用?!备奠蠑[手,腳步連屋門都沒沾,徑直轉(zhuǎn)身,頂著日頭往壽安堂去。 第62章 靈犀 壽安堂里, 攸桐此刻正用竹簽子戳梨塊吃。 上好的香梨rou, 汁多rou甜, 清脆味美。外頭夏濃暑熱, 日頭曬得人頭皮發(fā)燙, 躲在屋里卻還不算太悶,傅家建了座頗大的冰窖,冬日里裝滿了冰, 如今取出來裝入瓷盆,拿風(fēng)輪將那涼氣扇開,滿室清涼, 最宜消暑。 屋里除了她,還有老夫人和沈氏、梅氏母女。 那幾位剛?cè)ザ靠赐衲陝偝錾男≡鴮O, 哪怕有仆婦撐著傘,這一路過來也是熱得夠嗆,各自搖著團(tuán)扇,戳瓜果吃。老夫人坐在鋪著涼席的羅漢榻上, 問孩子近來是否安好,奶水夠不夠等事。 她上了年紀(jì), 極怕中暑, 那孩子尚在襁褓,不宜大熱天地抱出來受罪,已有好些天沒見。 沈氏便挨個說給她聽, 還說那孩子眉眼長得好, 頗有英氣, 將來必能成棟梁。 襁褓里的孩子,能看出多少眉目? 老夫人哪怕知道沈氏是討她歡心,也覺得這話順耳,因又說道:“算起來,孩子的百歲也快到了。今年事多,他們在外連著打仗,咱們這半年也沒能辦宴請,請大家賞個花,不如就趁這機(jī)會,擺個宴席可好?” “媳婦也這樣想?!鄙蚴蠌纳迫缌?,“今年光顧著去別家,倒沒做過東道。” 老夫人頷首,“前兒收到信,修平已安頓好了外面的事,這兩日就能回來。就連暉兒他們也有陣子空閑,能回來住兩日,兄弟幾個前后腳就能到。暲兒兄弟倆守在邊塞,過年也沒能回來,難得清閑,該熱鬧熱鬧?!?/br> 這消息卻是沈氏不知道的,聞言當(dāng)即喜上眉梢,“當(dāng)真么?” “這能有假?” “阿彌陀佛,可算是能回來一趟了!”沈氏撫著胸口,甚是高興。 她雖協(xié)掌內(nèi)宅中饋,因出身不高、能耐有限,對外頭的事知之甚少,也不敢插手。膝下三個兒子,長子七年前戰(zhàn)死,只留個遺腹子傅盛;次子便是傅暲,娶妻之后時常奔忙在外,若不是去歲回家小住,幾乎都沒空行房生孩子;第三子跟傅煜差不多大,妻趙氏,因夫妻相隔頗遠(yuǎn),也無所出。 沈氏帶著兒媳和孫兒過活,一年到頭見不著兒子,豈不思念。 如今聽說兩人要回來,歡喜得手都不知該往哪里放,聽老夫人提了一句,當(dāng)即議起百歲宴的事情來。 傅家的頭一個曾孫是傅盛,但他是遺腹所出,那時傅德明受傷落疾,傅暉堂兄弟戰(zhàn)死,田氏病倒在榻,闔府上下都難過,也沒太張羅cao持。如今又添曾孫,四世同堂,這百歲宴自然得隆重。 婆媳兩個商議,梅氏母女也幫著出主意,將需要籌備的事理了理,早些分派。 攸桐在傅家待得久了,這場景也不能太置身事外,不時也商量幾句。 老夫人從前對她不冷不淡,自傅德清負(fù)傷,攸桐盡心照顧后,多少也添了好感。見沈氏屢屢提及沈月儀,猜得其意,也不露喜惡,只將目光往攸桐身上一挪,道:“魏氏嫁進(jìn)府里,已有一年,雖說內(nèi)宅的事我都交給你伯母管,但南樓和西樓也有不少事?;仡^瀾音出閣,也得你多cao勞,這回的百歲宴,便幫你伯母cao辦吧,算是跟著學(xué)學(xué)?!?/br> 這話說出來,攸桐和沈氏同時一怔。 ——自老夫人上了年紀(jì)后,傅家在府里設(shè)宴、往外面赴宴,一應(yīng)事宜皆是沈氏做主,先前有事時,攸桐也只過去打下手應(yīng)急,cao辦的事都是沈氏帶著底下幾個兒媳的。如今忽然要她協(xié)助cao辦,插手長房的百歲宴,著實(shí)有點(diǎn)古怪。 比起先前的偏見冷淡,這頗為看重般的態(tài)度像是陰雨轉(zhuǎn)為晴日,透著蹊蹺。 沈氏若有所思似的,將目光投向攸桐,尚未回話,忽聽窗外傳來仆婦問候傅煜的聲音。 攸桐幾乎是心有靈犀般,在那聲音傳來的同時,扭頭看向窗外。 在看到熟悉身影的一瞬,笑容便攀上嘴角。 …… 傅煜離開后,攸桐著實(shí)糾結(jié)了幾日。 從前她只覺傅家如樊籠般束縛,滿府之中,除了瀾音之外,無可留戀,那位夫君更是鼻孔朝天,冷厲兇煞,須敬而遠(yuǎn)之。這等境況,她不愿委曲求全地曲意侍奉長輩,只能偏安一隅,等拿到和離書后出府,求個安穩(wěn)度日,屆時傅煜也可另娶賢妻,兩全其美。 在得知傅家密謀天下,有意逐鹿時,更是不敢趟這個渾水。 是以那晚客棧里傅煜試探時,毫不遲疑地拒絕坦言。 如今情勢卻稍有不同,傅煜態(tài)度之折轉(zhuǎn)在她意料之外,傅家的情形也不像最初惡劣。 名滿齊州的傅家,固然有規(guī)矩束縛,亦有許多溫馨之處,令她貪戀。譬如嬌憨可親的傅瀾音,譬如嘴硬心軟的傅昭,譬如寬厚慈和的傅德清。這陣子在斜陽齋里,雖然每日往來奔波,攸桐卻從不覺得勞累麻煩,甚至隱隱期待去那邊,哪怕跟傅瀾音姐弟倆一道坐著,聽傅德清講外面的故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