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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棠紀(jì)事在線閱讀 - 第五十四章 天家顏面

第五十四章 天家顏面

    今日曲宏和孟氏都有各自外出拜訪親友,只是孟氏回來的早些。

    也是才換過了衣裳,歇了片刻,曲宏就回來了。

    陸嘉月本打算將曲頤和丁璨給她壓歲錢的事情告訴了孟氏,就自回春棠居去??墒且宦犚娗昊貋砹耍阌植蛔杂X地留了心。

    此時(shí)隔了門簾子,從曲宏口中聽到“魏王”二字,她就更是拔不動(dòng)腳了。

    幸而廳堂里沒人,只有個(gè)小丫鬟蝶兒守在外頭廊下,陸嘉月就在里間的門外站定了。

    又做一回偷聽墻角的事...

    陸嘉月正暗暗替自己感到羞愧時(shí),就聽得孟氏的聲音從里間傳來。

    “你們這些老爺們兒,聚到一處吃上幾杯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來,妄議皇子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外頭的人又在傳些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

    就聽曲宏笑了兩聲,“你不是不讓議論?自己怎么還打聽起來了?!?/br>
    “還不是因?yàn)槟愕米锪宋和?,只盼著他失勢,我心里才安穩(wěn)些...”

    “失勢倒不至于,只是聽說鹽稅案審結(jié)當(dāng)日,魏王受詔入宮,說是中宮皇后抱恙,令魏王前去問安...實(shí)則不過是掩人耳目,魏王一進(jìn)宮就被帶去了勤政殿面圣,足在里頭待了一個(gè)時(shí)辰才出來...回了王府后便閉門不出,連除夕那日合宮宴飲都不曾去?!?/br>
    曲宏說著,又是一聲笑,“你道是為何?原是圣上用魏王對中宮皇后不敬不孝的罪名,罰了魏王閉門思過半年,無詔不得擅出王府,可是滿朝文武誰人不知魏王身涉鹽稅案,圣上為何罰他,宮里宮外雖將真正的原因捂得嚴(yán)實(shí),可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

    “這樣的話,都是從哪里聽來的,別是訛傳罷?”孟氏的聲音里帶著懷疑。

    “正是從楊府里傳起來,楊府有個(gè)管事,與魏王府里的一個(gè)書吏是親戚,便是那書吏透露出來的?!?/br>
    孟氏哂了一聲,“書吏雖是小官兒,卻也是王府的奴才,怎的嘴上這般不嚴(yán)謹(jǐn),如長舌婦一般,將自家主子的秘辛四處傳散?!?/br>
    “也算不得什么秘辛了。年前圣上將宮中年祭之事一應(yīng)交與晉王主理,有多少朝臣對此心存疑惑,須知往年里主理年祭之事可是魏王專有的殊榮,驟然交與晉王,任誰都不免猜測,圣上是因鹽稅案而惱怒了魏王?!?/br>
    里間靜了片刻,又聽孟氏道:“看來圣上雖未明著嚴(yán)懲魏王,心里卻是明鏡似的,不過礙著天家顏面,遮掩住皇家丑事罷了?!?/br>
    曲宏聲有訝異,“你一深宅婦人,倒是難得在這事兒上看得通透?!苯又瑖@了一聲,“天家顏面何等重要,況且圣上又向來愛惜他治世明君的聲名,怎肯為了魏王背負(fù)一個(gè)教子不善的污名??墒敲骶灿锌床煌甘朗碌臅r(shí)候,豈不知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千百年后,誰還記得誰呢...”

    “說起聲名,倒是聽人提過,說晉王德才兼?zhèn)?,在諸皇子中算是個(gè)拔尖兒的。如今魏王被禁閉府中,晉王果然就有出頭之日了?!?/br>
    曲宏的聲音里有幾分贊許之意,“晉王確是位賢雅君子,圣上如今現(xiàn)有的幾位皇子中,三皇子平庸,五皇子好酒色,六皇子體弱,七皇子年幼,也只得這位四皇子晉王,出類拔萃。不過依我之見,以圣上數(shù)年來對魏王的寵愛,興許不用半年,魏王就會(huì)重回朝堂了。而且只要圣上一日不立儲(chǔ),那些個(gè)皇子表面上安分守己,背后還不定會(huì)掀出什么風(fēng)浪來......”

    就聽得孟氏刻意壓低了聲音,“...背著人議論幾句皇子也就罷了,那立儲(chǔ)之事,可切莫與外人言道才是...”

    “笑話,這其中厲害我豈會(huì)不知,怎會(huì)與外人言道,不過是在家中關(guān)起門來與你閑話罷了...”曲宏的聲音也漸漸低沉下去。

    曲宏與孟氏后面又再說些什么,陸嘉月已經(jīng)聽得不大真切。

    但是她聽明白一件事。

    魏王終是因鹽稅案而受到了懲治,但是這懲治無關(guān)痛癢,也未明昭天下。

    身為皇子卻勾連臣工,貪墨稅銀,謀以私利,罪行敗露之后竟欲行刺重要人證滅口...

    如此大罪,竟還得以全身而退。

    只為了天家顏面,圣上聲名。

    當(dāng)真可笑至極!

    陸嘉月不禁苦笑。

    細(xì)細(xì)想來,其實(shí)最可笑的,應(yīng)該是自己。

    自己怎么就會(huì)將事情想得那么輕而易舉呢?以為一樁鹽稅案便可打壓一個(gè)多年得蒙圣寵的皇子。

    一番心血籌謀,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毫發(fā)無損,還以自己的天真淺薄,誤度了三法司和金羽衛(wèi)。

    鹽稅案事關(guān)重大,圣上既交與三法司和金羽衛(wèi)共同審理,自然是信得過的,況且參與審理此案的大小官員總有幾十人,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耳朵聽著,魏王的所作所為,誰又能瞞得?。?/br>
    既是不必瞞,又瞞不住,那自是要將實(shí)情上呈御前的。

    錚錚清名,據(jù)實(shí)上奏...原都是真話。

    可是天威難測,圣意難違,即便三法司和金羽衛(wèi)對鹽稅案的幕后真相心知肚明,卻又能如何?

    也只能順應(yīng)圣意,彼此心照不宣的保持緘默而已。

    廳堂里燒著地龍,又有炭爐烘著,暖得直讓人有些透不過氣。陸嘉月卻如身置冰窖之中,冷意自心口蔓延至周身每塊肌骨。

    她不甘心。

    她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肆意灑脫,也要來日曲家和父親的平安。

    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

    雖不能因來日尚未發(fā)生的事而蹉跎了今日,可若是只顧了今日,只怕來日便會(huì)朝不保夕。

    廳堂門下的簾子挑起,小丫鬟蝶兒捧了一籮銀霜炭進(jìn)來,見陸嘉月木偶似地一個(gè)人站在里間的門外發(fā)愣。

    “表小姐...”蝶兒輕輕喚了一聲。

    陸嘉月一抬頭,長吁一氣,對蝶兒笑了笑。

    “里間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你添炭罷,我回去了。”

    *

    自正月初三起,曲府里尤其是曲老夫人的上房,便開始熱鬧了起來。

    來往的親朋故舊家的女眷絡(luò)繹不絕,曲老夫人的宴息室里常常是坐無虛席,便是孟氏與方氏的屋里,也多有女眷前來拜訪,道年節(jié)問候。

    陸嘉月成日陪在曲老夫人的身邊應(yīng)酬,待人接物看似妥貼細(xì)致,然則心里頭卻是亂糟糟一團(tuán)。

    如此渾渾噩噩地過了四五日,已是正月初八。

    這日晚間,在上房陪著曲老夫人和女用了晚飯,陸嘉月自回春棠居去,卻在路上遇到了曲茜帶著丫鬟碧綾,不知要往哪里去。

    陸嘉月甚覺疲累,不愿與她多說,不過迎面遇上了,總是要彼此見個(gè)禮的。

    誰知一禮見過,對面的曲茜卻是腳下不停,拿眼睛橫了陸嘉月一眼,與她擦肩而過,自揚(yáng)長去了。

    如此無禮,連辛竹都?xì)獠贿^,撇了嘴道:“這二小姐的脾氣可真怪...小姐又沒有得罪她,不知她甩個(gè)臉子給誰瞧?”

    陸嘉月也是不明就里。

    前世里自己與曲茜便無甚往來,今世更是無甚恩怨...她何故如此?

    “罷了,許是她這會(huì)兒心情不好,不想理會(huì)人罷?!?/br>
    陸嘉月心里裝的只有來日之事,哪有心思同曲茜計(jì)較這等小事。

    待回了春棠居,卻是柚香守在廊下,見她進(jìn)來,忙迎上來道:“夫人說有話與表小姐說,讓表小姐一回來就趕緊過去?!?/br>
    陸嘉月雖不知是何事,但是聽這話音像是十分急切,便趕緊往孟氏的正房去。

    來了正房,進(jìn)了里間,滿屋里一個(gè)丫鬟都沒有,只孟氏一人獨(dú)自坐在暖炕上,緊蹙著眉頭,滿臉憂色。

    “姨母,發(fā)生了何事?”陸嘉月心中不安,忙走上去在孟氏身邊坐下。

    孟氏卻不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望著她的眼睛。

    “月丫頭,你告訴姨母,你和樟哥兒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