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何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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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對而坐,卻是各懷心事。 這一頓早飯,吃得也是各有滋味。 丁璨先放下了碗筷,含笑道:“我先出門去了,一會兒你吃完早飯,可以讓她們帶你在園子里四處逛逛,想要什么東西,只管打發(fā)小廝出門去買...我午后就回來了?!?/br> 陸嘉月忙站起來應(yīng)了,卻仍是低著頭,不敢直面丁璨。 待丁璨走了,又過了好半晌,陸嘉月的臉色才恢復(fù)如常。 由阿蘅阿蕪兩個丫鬟陪著她,在樸園里各處逛了個遍。 丁璨雖告訴她這園子不大,可是前后一趟逛下來,還是用了半日辰光。 到了中午,吃過了午飯,歇了一回午覺,起來后就覺得有些悶悶的,又想起早上丁璨曾說過,午后就會回來。 再過會兒天都該黑了,怎么還沒回來呢? * 日落西山時,丁璨才回了樸園。 步履匆匆地進(jìn)來,不待開口詢問,就有小廝笑著稟告:“陸姑娘在花園里蕩秋千呢?!?/br> 丁璨便先回自己房里,解去了佩刀,換了件家常衣裳,就趕緊往花園里來。 早上出門前,他還說自己午后就會回來,誰料到了署衙里,事務(wù)纏身,就給延誤了時候。 此時暮色四合,花園里繁盛蔥郁的草木都被籠罩在淡淡的斜陽余暉里。小丫頭正坐在一架繞著青藤的秋千上,由丫鬟推著,秋千來回的晃蕩,小丫頭咯咯地笑個不停,看上去很是高興。 丁璨站在不遠(yuǎn)處,安靜看著眼前情景,心頭忽然油生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自己在這座園子里住了數(shù)年,竟是到了此時才發(fā)覺,原來這座園子一直以來,是多么的空蕩。 這滿園的黛瓦白墻,朱欄石階,又何嘗不是一種冷清和寂寞。 這座園子,是需要一位女主人了啊,才能為這滿園的冷清和寂寞添上一抹色彩,喚起一絲生機(jī)。 “二叔!”秋千高高蕩起,小丫頭在半空里笑著喚他。 夜來綺夢,繾綣溫存,已隨著這一整日的辰光,無聲消散了去。 “小心些,可別摔下來了?!?/br> 丁璨笑著回應(yīng),似水柔情,滿溢在一雙溫潤眉目之間。 * 住在樸園里,陸嘉月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清靜和適意。 每日晨間,與丁璨一起吃早飯,看著他出門,到了午后或是日落時分,他回來,二人閑話一番,再一起吃晚飯。 晚飯后,或一起在園中散步消食,或在窗下擺了棋盤打雙陸。 她一開始總是輸,后來嚷著不跟他打了,他又哄著她,故意地輸給她,她才又轉(zhuǎn)嗔為喜。 一轉(zhuǎn)眼,就過了三四日。 這日丁璨在宮里遇上了曲松,曲松拉了他到一旁,笑道:“問一問府上老夫人,何時將我meimei還了回來?家里祖母和母親這幾日不見她,心里可系掛著呢?!?/br> 幸而丁老夫人自端午節(jié)后就沒有再回鏡月庵去,否則兩邊就要穿幫了。 而陸嘉月被擄的事情,后續(xù)也已處置妥當(dāng)。 陸嘉月是不得不回去了。 這日丁璨沒有出門。 陸嘉月前去辭行。 丁璨卻不在,小廝說在前院,一會兒就來。 她便先進(jìn)去等他。 在樸園住了這幾日,她還是第一次到他的房里來。 上了石階,在廊下褪去繡鞋。挑起竹簾來,進(jìn)門就是正堂,龍鳳檀木地板鋪地,光潔如鏡,紋理纏繞,看去猶如龍身鳳尾蜿蜒于地面之上。桌椅都是一色的黃花梨木雕祥云紋,色澤清淡,擦拭得纖塵不染。 轉(zhuǎn)向正堂西邊,中間不曾有隔斷,只懸了墨綠色的帷幔,此時用銀勾子掛著,分向兩邊。 一張紫檀木大書案上,湖筆徽墨,宣紙端硯,諸般羅列,其中正有她所送的那一套狀元樓的文房四寶。筆架旁一個天青色鈞瓷小花盆,種著一棵精巧的松石盆栽。書案后面,依著墻邊是幾架高高的紫檀木書柜,堆放滿了書,兩邊墻上,懸掛著名家大師的筆墨字畫。 細(xì)細(xì)看來,非但沒有半分行武之人的氣息,卻分明就是世家公子閑時讀書,潑墨揮毫的一間書房。 然而書柜旁赫然掛著一把雁翅刀,刀柄鎏金嵌寶,刀鞘通體鏤刻麒麟紋,繁復(fù)華麗。 只有這一把金羽衛(wèi)指揮使方可使用的御賜之物,彰顯著書房的主人的身份。 陸嘉月轉(zhuǎn)身向正堂另一邊望去。 是一排黃花梨木雕竹葉紋落地槅扇,里面是丁璨的臥房。 此時門扇皆是緊閉,只有中間一扇,似是虛掩著。 陸嘉月忽而好奇心起,走了過去,輕輕推開了那一扇門。 站在門前向里望去,桌椅床榻,都是整潔清簡的模樣。 一番探望,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幅畫上。 那幅畫已裝裱完整,掛在一個紫檀木的畫架上,就擺在南窗下。畫中的女子眉目靈動,身形柔弱,與她一般無二。 身后有腳步聲近來,她扭頭望去,丁璨站在她身后,目光也正落在那幅畫上。 陸嘉月心中疑惑,指了那幅畫,“那是...” 丁璨未答,走進(jìn)臥房里去,將畫取下,緩緩卷了起來,再用綢帶系上。 又轉(zhuǎn)身出來,將畫遞給陸嘉月。 “這是我托了張樸云為你作的畫像...本是打算作為生辰賀儀送給你的,暮春嘉月,上巳芳辰,我想你必是四月里生的,不然你父母也不會給你起這個名字,只是我不知道你的生辰究竟是哪天,故而才拖延到了今天也沒送給你...” 他神色平靜,笑意溫和,陸嘉月也沒多想,順從地接過了他手中的畫。 “是坊間流傳的那位有妙筆生花之才的畫師張樸云嗎?二叔認(rèn)識他?” 丁璨眉心微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算有些交情罷?!?/br> 陸嘉月便笑了起來,“可是他并沒有見過我啊,如何為我畫像?還畫得與我真人如此相似?!?/br> 丁璨看她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別處。 “是我將你容貌細(xì)細(xì)描繪與他聽了,他也是畫了好幾次,才有了這一幅與你最為相似的?!?/br> 陸嘉月不由覺得驚奇,贊嘆道:“他竟還有這等本事,坊間的人將他傳得都有些邪乎了,我還不信,將這畫像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呢?!?/br> 丁璨笑了起來。 “收下罷,這本就是該屬于你的?!?/br> 陸嘉月懷抱著畫軸,與丁璨在廳堂里對面而坐。 丁璨似乎有些不想說話,低垂著眼睛,不知在想著什么心事。 陸嘉月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目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落在丁璨的身上。 因今日不出門,他便穿了一件家常的天青色湖綢直裰,頭上不曾戴束冠,墨黑的發(fā)間只插著一支青玉簪子。坐在椅子里,姿態(tài)也顯得有些慵懶,兩條胳膊隨意地搭在兩邊的扶手上。 陸嘉月的目光,又落在丁璨的臉上。 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從沒有認(rèn)真仔細(xì)地看過他的臉。 原來他的皮膚也很白...溫潤的眉目間,也很是清俊。鼻梁直而高挺,唇色自然紅潤,唇角微微抿起,顯得棱角分明。 這哪里是什么威名赫赫的金羽衛(wèi)指揮使? 分別就是一位品貌俊逸的世家公子。 怪道那日在楊府做時,有那膽大的女眷感嘆,瀟灑風(fēng)流如晉王,丁璨亦可與其不分伯仲... 陸嘉月兀自沉思,一時竟有些移不開眼睛。 丁璨卻忽然抬眸看向她,面上笑意淺淡,道:“明日什么時候回去,我送你?!?/br> 心里一慌,陸嘉月的眼神就顯得有些躲閃。 低了聲,訥訥道:“二叔何時送我,我就何時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