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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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于她們的問題,錦頤若是可以回答的,她便會十分耐心的回答。若是偶爾遇見了她不想回答的,她也會予以溫和一笑。 錦頤就是這樣的人,她是不慣于與誰為難的。她的溫和仿佛是來自骨子里的,幾度讓這些名媛小姐們產(chǎn)生了錯覺,不敢相信竟是這樣的人,寫出了那樣言辭犀利的篇章。 若說一開始,她們還是因著錦頤的名聲才想同錦頤攀談,那么到了現(xiàn)在,她們則只是真正的想要同錦頤這個人攀談罷了。 笑鬧間,離秦非正婚禮定下的時間愈近,及至三點鐘的鐘聲準時在大堂里響起,今日婚禮的主角之一——秦非正,也準點出現(xiàn)在了飯店的門口。 他年約四十,一身西服一絲不茍。他掛著一抹從容的笑,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行至飯店一側的樓梯之下。 他的一舉一動太過泰然,面上的笑容也好似經(jīng)過精準的刻量。若是僅僅從他的表情和行為看去,錦頤甚至是無法得知他是否真的是期待著這一場婚禮的。 直到那鋪滿紅毯的樓梯之上,身著著如云霞般白紗的女人,捧著一束捧花姍姍而下的時候,錦頤方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一抹堪稱隱秘欣喜和滿足。 縱使是政治聯(lián)姻,他們也是有感情的,錦頤如此斷定。 身披白紗的于美涵挽過了秦非正已然屈好的手臂,大堂中央的人們也已經(jīng)自覺地分作了兩邊,只等著這一對新人踏過中間的紅毯,直達紅毯盡頭的華麗高臺。 正值此時,離樓梯不遠處的大門忽然便開了。 大門打開的時候,無聲無息。然而即便如此,那也在一瞬間便抓緊了所有人的視線。 錦頤所站的位置十分巧妙,那是恰好正對著飯店正門的位置。她既可以看清大門那頭的情況,也可以看清秦非正的神色。 透過那漸漸打開的門縫,錦頤也漸漸的看清了門那頭來人的模樣。 只在看清那人的剎那,錦頤便失去了呼吸—— 那人,她認得的。不,應當說后世的每個人都是認得的! 那是未來華夏的領導人——馬啟鴻。當然,未來的他,華夏人民無人不知,但如今的他,卻還僅僅是個稍有名頭的產(chǎn)黨干事罷了。 “抱歉,是我來得有些晚了。收到秦先生結婚的邀請函后,我黨人士均替先生的婚事感到高興。只因黨內(nèi)事務纏身,我黨只能派出我來作為我黨代表,向先生道一句‘恭喜’了!” 馬啟鴻踏入大門之后,甫一瞧見大堂一邊的秦非正夫婦,便擺足了一張溫和抱歉的面容,身姿氣度卻半分不減。分明是那個說著“抱歉”的人,但那句“抱歉”卻被他說得好像“今天天氣不錯”般輕易。 在民、產(chǎn)兩黨關系破裂、互相殘害得厲害的時候,秦非正一個民黨實權掌握者結婚,邀請產(chǎn)黨執(zhí)權者會是好意? 馬啟鴻分明清楚地知曉婚禮舉行的確切時間,卻還是來晚了會是無意? 在場所有的人心里都有答案。 這是民、產(chǎn)兩黨的交鋒。 聽了馬啟鴻的話,錦頤幾乎什么都沒有想,就直接將目光放放在了秦非正的臉上。她想瞧瞧秦非正的反應。 大概,這便是政客同常人的區(qū)別了。任錦頤如何用力的去看,秦非正面上的表情卻始終沒有片刻的扭曲。甚至,連一絲變化也無。 他渾似不在意般,大方的笑了笑,“先生能來,便是非正的榮幸了,還請先生加入宴會,為非正的婚禮見證?!?/br> 馬啟鴻瞧了秦非正一眼,兩人的視線有那樣一瞬的交集。電光火石之間,錦頤什么都不曾捕捉到,便瞧見馬啟鴻對秦非正點了點頭,毫不為難的就近踏入人群的一邊。 秦非正目送著馬啟鴻淹沒于人群,這才稍稍側首,用目光撫慰了一下身旁的于美涵。 恰逢音樂響起,他便領著于美涵以一種意氣風發(fā)的姿態(tài),一步一步的跨過紅毯,跨過一階一階的臺階,登上了高臺。 ……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文名還可以我就不改了~ 文里面的原型寶寶們心里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在評論說粗來【我害怕.jpg】 謝謝暴力老奶奶扔了一個地雷~ ☆、第十八章 ?;槿酥略~、新人宣誓、交換戒指…… 秦非正的婚禮除了排場更大些以外,與普通的洋派婚禮也沒什么兩樣。真正要說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那便是這婚禮的一系列流程之后的事了。 于美涵由秦非正挽著,兩人一齊回過身來,同時走上了來時的路。他們順著紅毯,慢慢走近堂里的諸多看客,而后又漸漸走遠。 隨著那大堂的大門在眾人的面前再次打開,那兩人漸漸跨出大門而去,堂里的千余看客才恍似有所感悟一般,懷著一種極為好奇的心態(tài),緩步隨著兩人的步伐而去。 秦非正和于美涵兩人其實并未走遠,甫一走出飯店的大門,眾人便在飯店面前寬闊的街道望見了兩人。 他們這是做什么? 包括錦頤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在心里暗問。但即便眾人的心中是有著再如何的疑問,卻始終是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去詢問秦非正的。 幸而,這個答案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陣陣的鼓聲和著慷慨激昂的進行曲樂聲,是莊嚴而威儀的。 錦頤隨著這突兀響起的樂聲,探頭望去,果見不遠處的街角,出現(xiàn)了一支步伐整齊的隊伍。那鼓聲、那樂聲,便是統(tǒng)統(tǒng)出自于他們。 他們一路行進到秦非正和于美涵的身前,忽而便一分為二。從他們分開的小道上,護送著華夏民國國旗的旗手、護送著華夏民黨黨旗的旗手以及護送著民黨已逝總理遺像的人員,排作一列而出。最終,他們又在秦非正和于美涵的身前列作一排。 樂聲、鼓聲驟停。 幾乎沒有任何征兆的,秦非正和于美涵便在所有人的面前,嚴肅而恭謹?shù)南蛑鴩臁Ⅻh旗和總理遺像,深深地彎下了腰背。 只在這一刻,錦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應當說,早在馬啟鴻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就該明白的—— 秦非正怎么會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舉辦婚禮?又怎么會在他的婚禮上,對已然反目成仇的產(chǎn)黨高層發(fā)出邀請?為的不正是賣弄己方勢力的猶有余力嗎? 近段時間以來,產(chǎn)黨的高層們和義軍們正忙著掀起革命。在這樣的情況下,除了一開始的“清產(chǎn)”行為之后,民黨幾乎便再無反應,僅是作壁上觀。 想來,即便是今日的婚禮,秦非正也僅僅是想叫產(chǎn)黨的高層瞧瞧“兩黨的差距”罷了。 錦頤心間忽然有稍許的松動,悄悄在四周的人群里尋覓著馬啟鴻的身影。莫名的,她想瞧瞧馬啟鴻現(xiàn)在的神色—— 那國旗倒還好說,畢竟那是整個華夏民國的國旗。但那黨旗和總理遺像,便是實實在在的代表著民黨了。 叫一個產(chǎn)黨的高層去像著民黨的黨旗和偉人鞠躬,和讓產(chǎn)黨對民黨低頭有什么區(qū)別?也虧得秦非正想得出來,連自己婚禮上的一點小細節(jié)也要算計。但凡是能叫產(chǎn)黨吃虧的,哪怕僅僅只是一點聲名上的錯漏,他也決計不肯放過。 兩只眼睛在在場眾人的面孔上一一掃過,最終,錦頤還是在人群末端的,一個并不顯眼的位置上瞧見了馬啟鴻。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jīng)從怔愣中回過了神來,跟在秦非正的身后,向著國旗、黨旗和總理遺像深深稽首。 出乎意料之外的,馬啟鴻似乎并不驚訝,所以他便也并不慌張。他周遭的人們鞠下身子了,他便也跟著彎下了腰去,恍似他現(xiàn)在正在做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錦頤一邊與周遭所有人做著同樣的動作,一邊望著他,不是不迷惑的??僧斔谑栈啬抗獾耐瑫r,不經(jīng)意的瞥見了馬啟鴻身前所對應的國旗,忽然便茅塞頓開了—— 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馬啟鴻所站的那個位置,雖然離旗手遠,卻是正對著國旗的。這三個鞠躬,他大可以視作是對華夏民國的愛重,與民黨無尤。 這一場獨屬于秦非正和馬啟鴻、獨屬于民黨和產(chǎn)黨的交鋒,錦頤不知道除了她以外,還落在了誰的眼里。但就她個人而言,她的心情是復雜的。她甚至是不知道該為這些政客們的“好手段”道一聲精彩,還是為國難當頭、華夏的政客們還只顧著爭權奪利而憂愁。 曾經(jīng),在她聽過的謝錦言的課上。有人那樣問過謝錦言,“關于‘清產(chǎn)’活動,您究竟是支持民黨還是支持產(chǎn)黨?” 彼時她還未曾想過要投身救國,便也沒想過回答,只聽到了謝錦言給出了一個答案。但只就現(xiàn)當下的她而言,她其實是一個都不想支持的。在她看來,華夏內(nèi)部人民的自相殘殺,才是最愚蠢最難堪的死法。 當然,若是非得由她來選,那么提出“清產(chǎn)”活動的民黨,則更是錯中之最了。 這場婚禮一直持續(xù)到整整七個小時之后才結束。 等到婚禮結束以后,幾乎十數(shù)天以來,每一份報紙的頭版新聞都是被秦非正婚禮的相關消息占據(jù)著的。 這其中有描寫婚禮的盛大的,有諷刺秦非正不顧民生、奢侈度日的,當然也有諷刺馬啟鴻在秦非正的婚禮上對民黨的黨旗和已逝總理鞠躬示敬的,其中不乏有些難以入耳的描述。 千余位觀禮者,這并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更何況,其中名聲斐然、觀察力出眾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哪怕秦非正不曾刻意誘導過什么,但只要有這千余位的觀禮者在,便總會有那么一兩位是會注意到馬啟鴻用以鞠躬的身份是不大合適的。 屆時新聞一出,他們再要求報社加大渲染,那么馬啟鴻的名聲便也毀得差不多了。 這個年代的人已然慣會借用輿論的力量了,連那些洋人們都會有專門的報社用以提供洋人們使用,更何況是民黨的實權領導人秦非正了。 聲聲不絕的輿論浪潮里,無論是否真實的親身參與過秦非正的婚禮,總之,大多文人都發(fā)聲了。但偏偏,原本最該發(fā)聲的、極其渴望加快救國步伐的錦頤,卻忽然沉默了。 她不是不想寫下自己的觀點的,但最后,她保留了自己全部的意見。 文人的定義是什么? 錦頤這樣質問著自己。 原本,在她看來,文人應當是敢言天下人之不敢言,敢為天下人只不敢為的存在的。文人,應當是要為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普通群眾們揭露真相的。因為一開始她所遇到的便是諸如謝錦言之流的文人,她便是這樣以為的。所以同樣的,她也是這樣要求著自己的。 但現(xiàn)在,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落入了一個誤區(qū)。她始終也是將所有的情況太過理想化了,并不是每個文人都是身心報國的。在這樣多的文人里,除了愛國文人的這一存在,更有那樣多的文人是會成為各大勢力手中的武器的。 正是這樣截然不同的說法,才真正混淆了民眾的視線,使得民眾摸不清頭腦。 僅僅憑著手中的筆,她真正的能喚醒華夏的子民嗎?僅僅憑她心中的一腔熱血,她真的能盡快為華夏爭取到解放嗎? 頭一次,錦頤產(chǎn)生了這樣的疑問。 忽然間,錦頤便清晰的感受到,自心底里生出了一股疲乏?;蛘撸膊粦斦f是疲乏。那是一種對自己質疑過后所產(chǎn)生的茫然,以至于她對整個未知的未來都產(chǎn)生了一種倦怠。 她很想好好地停下她過快的腳步,想想未來的每一步,想想她的急迫究竟有無意義…… 當然,在那之前,她首先得還馬啟鴻一個清白—— 縱使不是為了國家,她也是很難放任一件不平之事在她眼底不管的。她不會贅述過多的無用文字,也不會將后世的個人情感加在其中,她僅僅是把她所了解到的真相所敘述出來罷了。 “在我贅述整件事由的伊始之前,請由我聲明一點——我既非民黨的黨員,同時也并非產(chǎn)黨的黨員。僅以我個人來看,我接下來要贅述的內(nèi)容,應當最為公正不過?!?/br> 要寫一篇闡述事實的文章并不難,只是,錦頤想了想,最后還是在已然完成的文章開頭,加上了這樣一段。 說來也好笑,在這個民黨并未式微、產(chǎn)黨漸漸興盛的時刻,文人們?nèi)羰窍胍苊鈨牲h紛爭,似乎只能是從一開始便將自己從中摘離。 是的,避免兩黨紛爭。 對于民黨和產(chǎn)黨,文人們各自的心中大抵都是有著些許偏向的。所以,即便是未曾加入黨派的文人,也大多曾在自己的文章中公開表明過自己的想法。如錦頤這般,兩邊都不想開罪,日后多半是要被諷一句“沒骨氣”的。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她想要的是救國。兩黨之間,不論她與誰為難,最終都只會給自己的舉動添加阻礙。 她算不得是有一個極有遠見的人,但那些基本的她都可以想到??v使連她自己都還不知道她未來究竟應當如何,但僅憑兩黨現(xiàn)在互不退讓的形勢,她便不會任由自己意氣用事。 作者有話要說: 想換副本,大概會過渡一下吧~ 謝謝暴力老奶奶扔了1個地雷 謝謝宮羽扔了一個地雷 (づ ̄ 3 ̄)づ ☆、第十九章 有了盧瑟先生的認可之后,錦頤的文章,在如今的文壇上是很有些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