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清和院這頭雞飛狗跳,等不及通傳就直闖而入的大吳氏巾帕一甩,嗓子一亮,嚎啕道,“婆母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 嚎得猝不及防,扶著江氏出來的江mama老心肝一抖,皺眉看一眼一哭二鬧只差沒上吊的大吳氏,忙使眼色讓正堂服侍的丫鬟退下,單留了陪同大吳氏而來的mama。 江mama為著大吳氏的老臉著想,這才好心清場。 大吳氏卻不領情,不見半點收斂,反而跟嚎喪似的,掛在身邊mama手上,繼續(xù)甩著巾帕哭成狗,“我為西府生兒育女、cao持家務,勞累了大半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想著總算能放下?lián)?,清清爽爽的享享清福,萬沒想到臨到老了,卻叫枕邊人狠狠打了臉!他這是盼著我早死,不想讓我活呀!” “生兒育女?我要是沒記錯,你可就給西府生了二爺一個。哪兒來的女兒,我怎么不知道?”江氏本在后園子吭哧種田,一聽大吳氏嚎破天際的鬼哭聲,頓時不爽,當下也不客氣,有一句懟一句,“你跟我這兒說什么老不老的?依我看,你這把年紀都白長了。話也說不靈醒,哪個盼著你死?你說的是哪個’他’?” 哪有在長輩面前喊老喊死的。 別說大吳氏只是分家出去的庶出兒媳,就是嫡親兒媳,江氏要是非要抓她言語上的痛腳,治她一頂不孝不敬的大帽子,大吳氏不死也得臭了名聲。 何況江氏袖口褲腿高高扎起,種田的鋤頭還握在手中,輕飄飄一開口,氣勢完美碾壓大吳氏。 大吳氏對江氏向來又敬又怕,聞言嚎叫卡殼兒,辯解無能又沒臺階下,涕淚橫流的老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目光落在江氏握著不放的鋤頭上,忍不住就是一抖。 江氏是個不走尋常路的,近身服侍的江mama不得不cao碎了心,在自家后園子種田歸種田,農(nóng)具可都是特意找匠人改良過的。 瞧著小巧漂亮,威力卻不減。 要是把江氏惹惱了,江氏可真做的出順手抄起鋤頭揍她的事。 那她這把老骨頭可真別活了。 大吳氏瞬間乖巧,叉著手端端正正坐好,仰臉期期艾艾的望向江氏,跳著眼角抖著嘴唇,嗚咽道,“婆母大人,不是我無禮,實在是被逼得狠了,只能來找您為我做主了啊……” 常言道母不嫌兒丑。 對于庶出的二老爺,江氏倒也曾悉心教養(yǎng),不曾虧待過二老爺,更不曾慢待過西府。 不過眼前這庶出二兒媳,此時此刻的模樣,實在是形容粗鄙,江氏即不耐煩又嫌棄,真心嫌她丑。 遂也沒給好臉,深諳大吳氏越是遇上事兒,就越欠人懟的奇葩德行,只把鋤頭往腳邊一戳,順著鼻梁瞄大吳氏,漫不經(jīng)心道,“有話好好說,說人話!” 大吳氏下意識猛點頭,又想起自己的苦和惱,沒忍住嘴角一咧,無聲狂掉淚。 第22章 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們這樣的人家,出門做事少不了酒戲交際。男人家喝個花酒逢場作戲,本也尋常,您看我可曾因此無理取鬧過?”大吳氏哭濕巾帕,鼻頭抽噎得通紅,臉上神情卻越見兇狠,“我全心全意為他賢良大度,他——老爺?shù)购?!背著我在外頭養(yǎng)狐貍精!還接連生下兩個賤種! 大的沒養(yǎng)住死了,那是老天也看不過眼,活該他遭報應!現(xiàn)在居然想把狐貍精和那小的接進府里,想給狐貍精名分?想讓小的認祖歸宗?為了子嗣著想?我呸!他這是只想讓賤人好,不想讓我活呀! 我不能活也就不活了!可我的兒子、孫子還要活!不僅要活,還要活得體面!他自己為老不尊,要做那不要臉的老東西,倒拿親兒子親孫子的臉當爛泥踩!這是不將您的教導放在心上,一把年紀了教養(yǎng)規(guī)矩都叫狗吃了!” 她罵得涕淚齊飛,不忘先捧自己再狠踩二老爺,順帶將夫家家教一并繞進去罵了。 私下如何罵二老爺都行,這樣無遮無攔的,罵的哪里是自家夫君,而是夫君的長輩! 大吳氏的心腹mama一聽就知道要糟,不敢看江氏是什么臉色,忙搶地磕頭,高聲打斷大吳氏,哀聲接口道,“四爺前陣子不在,二老爺少不得出面,幫著看顧各處生意。十天半月的常常不著家,二夫人本以為二老爺是為正事忙累,心疼得什么似的,張羅著送吃送穿,一心盼著二老爺哪天閑了歸家,再好好犒勞二老爺一番。 哪想今天一早,二老爺好容易回來了卻一身酒氣,張口就說要接外頭的女人孩子進府!二夫人一聽哪有不驚不惱的?就這樣還先招呼下人服侍二老爺醒酒,招來二老爺身邊的小廝一問,才知道外頭那孩子已經(jīng)老大不小,都及笄了! 單把二夫人瞞得死死的!二老爺早就偷著養(yǎng)外室不說,原先在外地是拿那女人當平妻供著的,如今接回廣羊府沒兩年,那宅子里里外外竟口口聲聲喊那女人’夫人’!府里不知道,剛才一問,才曉得外頭行商的卻有不少人知道! 這何止是打我們二夫人的臉,這也是打我們杜府的臉??!二夫人這都成了外人眼中的笑話了,您可不能不管一管二老爺,為我們二夫人做主??!” 她主打賣慘,好歹挽回了一點大吳氏一味賣狠的印象分。 再聽那孩子已及笄,是個女孩兒,好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至于混淆西府男丁嫡庶,動搖不了西府根本。 江氏怒氣稍斂,煩悶更甚,皺眉盯牢大吳氏道,“你想讓我給你做主?你這一路又哭又鬧的,可給我留下為你做主的余地?我看你是已經(jīng)有了打算,不用我出手,只想借我的口!說吧,你想怎么辦?” “怎么辦?自然不能讓他和那賤人如意!”大吳氏沒聽出江氏的不耐煩和諷刺,頓時來了勁兒,吊著嗓子道,“不過是外頭的野女人、下賤種子,憑什么登堂入室進我們杜府的門!就該一起提腳賣了,大家都落得個清凈!” 心腹mama聞言暗暗叫苦,一旁放風的江mama亦是暗暗搖頭。 她留心著外間動靜,覷著江氏神色不對,忙開口岔開話頭,“七少怎么來了?” 杵在門簾外的杜振熙本就進退兩難,這下徹底遁走無能。 她聽了全套壁腳,一面唏噓大吳氏的遭遇,一面頭疼大吳氏的用意,想不明白大吳氏請她來干嘛,被江mama叫破后,干脆振袖入內(nèi),行禮道,“曾祖母、叔祖母?!?/br> “小七!小七你可得管管你叔祖父那個糊涂東西!”大吳氏眼睛一亮,撲向杜振熙抱著人就嚎,“他這樣不管不顧,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府里拉,你和你堂兄、堂姐妹以后還怎么體面做人啊!你如今握著七店十一鋪的大掌事印,連你叔祖父都得聽你的,他要是不肯賣了那兩個賤貨,你就把他手下的生意都收回來!” 看二老爺還怎么天天往外跑,拿著自家銀錢養(yǎng)野女人野種! 大吳氏說得咬牙切齒。 杜振熙一臉錯愕。 萬沒想到大吳氏請她來,打的是這么個奇葩主意。 要論糊涂,大吳氏和二老爺這對夫妻倒是般配。 江氏怒極反笑,戳著鋤頭喝斥道,“你是腦瘸了還是耳聾了!小七喊你一聲叔祖母,你倒想的出慫恿晚輩插手長輩屋里事的餿主意!虧你說的出口!你有臉罵老二為老不尊,你倒是狗嘴里吐出象牙來!” 大吳氏瞅著碰地的鋤頭一哆嗦,再看微笑中透露著尷尬的杜振熙,只得不甘不愿地放手,又不死心的睨著杜振熙道,“你四叔呢?不是說恩然已經(jīng)回城了?小七不好管,恩然總能管了吧?” 她打定主意要切斷二老爺?shù)呢斅贰?/br> 卻不想一想,杜振熙是晚輩,陸念稚再是權(quán)大勢大,也同樣是二老爺?shù)耐磔叀?/br> 杜振熙微笑中透露著雙重尷尬,見大吳氏盯著她不放,只得道,“四叔還在慶元堂……” “慶元堂?!恩然是不是又去找那什么曲大家了?”大吳氏面色猙獰,徒然拔高的嗓子瞬間破音,“你叔祖父那野女人就是女伎出身!你怎么也跟著犯糊涂了!可不能放任恩然和那些下賤女人混在一處!難道嫌家里不夠亂,將來還想再弄個女伎進門,敗壞光杜府名聲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