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忙忙打疊好腹稿,斟酌著開口道,“我們雖是商戶人家,但也沒有寵妾滅妻的道理。兒子萬萬沒有鬧騰家宅、惹母親心煩的不孝心思。吳氏心急氣性大,沒聽兒子把話說清楚就跑來煩擾母親,還請母親勿怪。” 這話也是說給大吳氏聽的,他瞥一眼屏風(fēng),搖頭苦笑道,“蕓娘向來知書達(dá)禮,一向賢惠本分,如今只為孩子的前程著想,才開口求兒子這么一回。便是兒子出爾反爾,說聲不接她進(jìn)府,她也不會為個虛名分,就無理取鬧。” 他先定下不收蕓娘進(jìn)府做妾的基調(diào),再說如何安置幼女,“她教養(yǎng)出來的孩子,也是個乖巧懂事的,又悉心學(xué)過琴棋書畫,單接進(jìn)來做個庶女,真有些暴殄天物了。兒子倒是有個想法,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還問個球,什么神邏輯? 江氏白眼都懶得翻,勉強(qiáng)拾掇完頭臉的大吳氏轉(zhuǎn)出屏風(fēng),卻氣得眼睛發(fā)紅。 她聽著前半句話,見杜仁心心念念夸蕓娘,只恨不得撲上去撕爛杜仁的嘴,聽清后半句先是一愣后是疑惑好奇,覷一眼江氏不怒自威的臉,默默壓下邪火,抓心撓肺的坐到杜仁對面。 杜仁看也不看大吳氏,略壓了壓嗓子道,“兒子的想法,對您、對府里都有益無害,對那孩子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安置法兒。這事兒,還得您幫著張羅,另外,恩然那頭也要……” 說著瞥見杵在江氏身側(cè)的杜振熙,后話嘎然而止,臉上神情五彩繽紛,半晌才厚著被大吳氏和自己作沒的老臉,佯咳一聲道,“小七自去忙吧。你叔祖母一時糊涂,憑白叫你聽了一耳朵混賬話,你可別往心里去,?。俊?/br> 他表示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要說,事情沒有定論前,杜振熙這個晚輩不適合在場旁聽。 江氏心領(lǐng)神會,不由生出幾分好奇來,順著杜仁的意思沖杜振熙擺了擺手,順便老眼一眨,暗搓搓使了個眼色。 杜振熙了然,忍著笑拜辭長輩們,提腳跨出門檻,正堂內(nèi)漸次轉(zhuǎn)輕的低語已然聽不真切。 抬眼一看,果然如江氏暗示的一般,大吳氏和杜仁前后腳龍卷風(fēng)似的刮過東西二府,清和院外早有人聞風(fēng)而來。 西府二太太小吳氏沒帶下人,正孤零零站在院中,靜觀屋內(nèi)動靜。 她是大吳氏的娘家內(nèi)侄女,順應(yīng)大吳氏的私心聘做二爺媳婦,親上加親即是大吳氏的兒媳婦也是大吳氏的娘家晚輩。 只是小吳氏的脾性和大吳氏大相徑庭,與其說是和大吳氏一條心,不如說是大吳氏一手cao控的傀儡。 她瞧見杜振熙就是一愣,沒想到正堂內(nèi)風(fēng)平浪靜后,當(dāng)先出來的會是杜振熙。 一想到公婆方才鬧出的動靜,她只覺羞慚丟臉,偏不能指責(zé)長輩更不能替公婆描補(bǔ),只紅著臉欲言又止。 杜振熙深知這位二伯母的靦腆寡言,若無其事的揚(yáng)笑抱拳道,“二伯母。叔祖父、叔祖母正陪曾祖母說話,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來。我叫個下人,領(lǐng)您先尋個地方吃口茶?” 也就是說,大吳氏和杜仁暫時消停了。 小吳氏暗暗松了口氣,忙擺手道,“小七不必費(fèi)心,我這就回西府了?!?/br> 大吳氏是她婆婆又是她姑母,她不得不走這一遭,如今用不著她攔著勸著大吳氏,哪里敢再留下來,難道等著看公婆的丑態(tài),坐等被大吳氏遷怒? 她是靦腆,又不是腦殘。 遂一施禮,轉(zhuǎn)身出了清和院,迎頭不知撞上什么人,腳步一頓閑話不過半句,便果斷離開東府。 杜振熙見狀眉梢一挑,落后兩步跨出院門一看,就見門前大樹下,杵著杜仁的小廝,并一道帶著貼身婢女佇足樹冠下的婀娜身影。 那身影扭身一轉(zhuǎn),露出江玉乍驚乍喜的一張粉面,動作嬌柔的叉手按上腰側(cè)翩翩行禮,柔柔喊,“表哥?!?/br> 表個鬼哥! 杜振熙聽得狂起雞皮疙瘩,一行教養(yǎng)良好的拱手回禮,一行默默吐槽,她明明是“表弟”啊喂! 這位寄居杜府的表小姐江玉,早就已經(jīng)及笄,無論周歲還是虛歲,都比她大上一歲有余,正兒八經(jīng)的是她“表姐”,偏愛把自己往小處喊,人前人后都一口甜膩膩的喊她是她“表哥”。 要說杜府人丁凋零,那是真心不剩什么正經(jīng)親戚,江玉這表小姐,實(shí)打?qū)嵉囊槐砣Ю铩?/br> 其父是個落魄的教書先生,早先曾受聘做過已逝大爺?shù)膯⒚上壬皇强婆e上屢試不第又不通人情庶務(wù),很是自怨自艾,對著懵懂學(xué)生喪到?jīng)]有半點(diǎn)為人師表的樣子,嚇得杜府忙找個好聽借口,辭退了事。 江玉其母cao勞而亡后,其父砸鍋賣鐵還沒辦完妻子喪事呢,就怨天尤地的直接喪到去世,江玉倒是初生牛犢,年不滿十三就敢?guī)еㄒ坏馁N身丫鬟走出村子,邁向廣羊府,憑著其父和杜府的一丁點(diǎn)淵源,就頂著同姓同根的由頭,找上江氏認(rèn)表親。 江氏見她年幼失怙,行事無謀倒有勇,又想行善不嫌小不嫌多,杜府不過是多養(yǎng)兩張嘴,將來好好陪一份嫁妝嫁出去也就罷了,遂順?biāo)浦?,敲定了江玉“表小姐”的身份?/br> 寄人籬下三年有余,江玉一出孝,就仿佛恨不得一次補(bǔ)足孝期不能游樂的份兒似的,見天在杜府后院東逛西逛,再加上往清和院早晚請安,倒是時不時就能“偶遇”杜振熙。 二人也算混了個臉熟。 江玉眼波微轉(zhuǎn),瞧一眼杜振熙守禮自持的清俊模樣,微微癟了癟嘴,轉(zhuǎn)眼望向院內(nèi)正堂,伸長脖子道,“老太太那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瞧著二夫人哭哭啼啼的,二老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顯然她今天不是偶然逛到此處,而是和小吳氏前后腳,尋著熱鬧來的。 杜仁的小廝有苦難言的立在一旁,聞言忙偷偷向杜振熙投去哀求的眼色。 想來他被江玉逮著這么半會兒,已經(jīng)受盡盤問,快要招架不住了。 杜振熙表示收到,搬出方才對小吳氏的說辭,又含混帶過道,“表小姐多慮,長輩們正一處閑談,這會兒不便打擾。你還是換個地方玩耍的好?!?/br> 小廝感激一笑,忙借機(jī)遁走,竄進(jìn)清和院等杜仁,總算得了清靜。 江玉卻是不依,嗔怪的斜睨杜振熙一眼,突然仰頭望著蔥郁的樹冠,語音婉轉(zhuǎn)道,“表哥怎么還叫我’表小姐’,沒得見外。表哥喊我’表妹’,或是’玉兒’就是了。” 表個鬼妹! 杜振熙繼續(xù)狂起雞皮疙瘩,忍不住跟著江玉一起抬頭,順著她的視線仔細(xì)看了看樹冠,想不明白青空白日的有什么景致可看,江玉為什么老愛四五度十角憂傷望天? 不嫌脖子累么! 杜振熙暗暗搖頭,果斷告辭道,“表小姐自便,我有事先走一步?!?/br> “表哥!”江玉聽她不改口,心下暗惱之余忙縮回仰望的脖子,忍著酸疼急聲道,“我有事,想和表哥商量?!?/br> 第24章 各自有盤算 杜振熙回頭看一眼清和院,轉(zhuǎn)身抬手做請,示意江玉邊走邊說,奇道,“表小姐有什么事?請說。” 她言行有禮,客氣而疏離。 江玉怎么聽怎么看都不舒服,偏不能指責(zé)杜振熙待她不親近的行為不妥,只得一心集中在正事上,邁著小碎步絞著細(xì)白雙手道,“是這樣的,過幾天就是重陽佳節(jié),按照府里的慣例,除了重陽當(dāng)天要登高游燈會外,府里則提前一天辦家宴。這還是我頭一回參與府里的節(jié)慶,就想請表哥出面,幫我向老太太提一提,許我牽個頭,攬下cao辦家宴的差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