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不過,背后刻著內(nèi)造大印,不能輕易變賣,做傳家寶倒是難求。 杜振熙笑瞇瞇收下,二人之間突然伸進一支舉著酒杯的手,偏頭就見唐加明神色微斂,朝沈楚其躬身道,“上回家里待客不周,憑白鬧出笑話惹小郡爺不快,家祖母已經(jīng)照著小郡爺?shù)囊馑迹罅φD過家務(wù)。我代家祖母給小郡爺?shù)缆晲?,以酒謝罪?!?/br> 他本就想借沈楚其的手試探杜振熙,方才瞧見沈楚其送出的玉佩,立即決定改動原定計劃,只做出副誠心賠罪的模樣。 沈楚其哪里曉得唐加明的用意,更早將他“痛罵”唐家的話忘到腦后,此時見唐加明鄭重其事的作派,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遂也不推拒,接過酒杯算是接受唐家的“歉意”。 唐加明面露輕松,似有意轉(zhuǎn)寰氣氛般湊近二人幾分,半奉承半新奇地道,“小郡爺送的這塊玉佩當(dāng)真難得。不過七少腰上掛的這塊玉佩,花樣卻是少見的奇巧。不知是哪家的手藝?” 他有意湊趣,杜振熙自然不會當(dāng)眾慢待唐家人,隨口道,“外頭大概沒得賣。這是四叔送我的生辰禮。” “陸四叔送的?”沈楚其聞言一愣,隨即想起陸念稚和杜振熙獨處時的親密無間,心下頓時有些郁悶難解,探手就要去解杜振熙的玉佩細看,“讓我看看,陸四叔送的玉佩有多稀奇?” 他還當(dāng)他送的玉佩必定能拔得頭籌,沒想到陸念稚送的也是玉佩。 他動作有些急躁,身旁唐加明也跟著好奇探看,肩碰著肩手中酒杯一個不穩(wěn),眨眼間嘩啦傾倒,盡數(shù)都灑到了杜振熙的脖頸、胸襟上。 酒香瞬間四溢,同時響起一陣低呼聲。 杜振熙的反應(yīng)卻出乎唐加明的預(yù)料,不僅不見半點驚慌無措,還十分淡定的招來桂開,一面安撫連聲道歉的沈楚其,一面仰起頭來,大大方方地任由桂開擦去她脖頸間的酒漬。 小小混亂中,定南王妃的心腹mama出了清和院,再次出現(xiàn)在小花廳里,她刻意算準(zhǔn)了時辰,瞧清廳中情景有些意外,見杜振熙并未傷著碰著,就放下心來對沈楚其道,“杜八小姐這幾天沒少陪小郡主玩,回回不忘帶親手做的手信點心。我剛才還和杜老太太說起這事。 小郡爺既然來了,不如和我一道去拜訪下杜八小姐。王妃的意思,揀日不如撞日,小郡爺今天就代小郡主給杜八小姐道聲謝,送上王妃為杜八小姐準(zhǔn)備的謝禮?!?/br> 沈楚其聞言眼睛一亮。 他心里正郁悶,比起阿秋這個下人,他和跟他“同病相憐”的杜晨芭更有共同語言。 這些時日的書信不是白寫的,雖然彼此都不曾點明心中苦戀之人,但言語間流露的情緒心境,早已在無形中重疊交集。 他想見杜晨芭,和杜晨芭面對面說說話! 說不定就能解開心中沒來由的郁悶! 沈楚其大為意動,又有些不舍的看向杜振熙。 杜振熙自然知道沈又其最近常找杜晨芭玩,不以為意的擺手道,“既然是王妃交待的,你只管去。你不用管這邊,想陪我吃酒再找機會就是了。” 沈楚其嘿嘿笑,找那心腹mama要來謝禮攥在手中,掐著袍擺大步離去。 背影略有些急切。 心腹mama瞧在眼中,樂在心里。 自覺無需再試探沈楚其的心意,想著要見的杜晨芭是沈楚其心上人沒跑了,不由無聲翹起嘴角,抬腳跟了上去。 而同樣暗中完成試探的唐加明,長身站在眾人之間,也無聲翹起了嘴角。 第113章 他不能害她 除非刻意,否則任誰都不會察覺到,唐加明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追隨著杜振熙,時不時掠過杜振熙一仰頭一低頭間的脖頸,目光隨著頸間或因動作顯現(xiàn)、或因說話滾動的喉結(jié),亦跟著一動又一動。 他冷眼看桂開拾掇清楚躬身退下,看杜振熙自然而然地理好夾襖立領(lǐng),嘴角翹起的弧度幾不可察地又彎了幾分。 “七少?!碧萍用魃锨耙徊?,并不掩飾嘴邊笑意,只這份笑意轉(zhuǎn)眼就透出歉意來,“怪我不該好奇心切,剛才魯莽間碰灑了小郡爺?shù)谋芯啤@中衣領(lǐng)子浸過酒漬,多半難以漿洗如新,回頭我定送上一套做賠禮?!?/br> 既然是賠禮,就不會隨便買套成衣充數(shù),只會讓家中針線房動手做以表誠意,等做出來都快過年了,你忙我也忙誰還會惦記著這件小插曲? 杜振熙客氣話照單收,酒菜照樣吃,嘴里隨意應(yīng)著“好說好說”,小手一揮,招呼停箸圍觀的眾人繼續(xù)吃好喝好。 唐加明就勢不再刻意往杜振熙跟前湊,談笑間應(yīng)對自如,一直不曾停息過急跳的心,卻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他分不清心中翻騰的,是所盼結(jié)果成真的喜悅多一些,還是無意間挖掘出真相的功成感更多一些。 心中情緒傳遞到指尖,他假作調(diào)整領(lǐng)口的手隱隱有些發(fā)顫。 即便如此,他也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喉結(jié)隨著他一掠而過的手、隨著他吞咽的動作而上下滾動,而杜振熙的喉結(jié)和他的一對比,就顯出一動一靜間很有些微妙的差別。 遲緩。 像附著在皮rou外的死物,一滾一動仿佛慢了半拍,有著極其細微的延后反應(yīng)。 杜振熙的喉結(jié),是假的。 偏男性化的嗓音可能是天生,平坦的胸部應(yīng)該是纏著裹胸布,而刻意遮掩也無法避免外露的喉結(jié)再以假亂真,終究是假不是真。 如果不是他心懷疑竇有心留意,恐怕也發(fā)現(xiàn)不了這一絲幾不可察的違和感。 更枉論高手在民間,他的小廝找來的假喉結(jié)粗制濫造,不代表從出生起就以男兒身示人的杜振熙,弄不來能瞞天過海的假喉結(jié)。 他已然篤定,杜振熙果真是女扮男裝。 除了他,還有誰知道杜振熙的真實身世? 唐加明心念一滯,紛亂的神思仿佛游走在身體之外,機械地隨眾人或鬧或笑,又機械地隨眾人看向廳門,只見阿秋去而復(fù)返,代沈楚其告辭道,“小郡爺和杜八小姐還沒說上兩句話,府衙的手下就找過來了。說是有公事請小郡爺拿主意。左右賀禮和謝禮都已送到,小郡爺就先走一步了?!?/br> 實則是定南王妃的心腹mama目的達成,一聽是公事就催沈楚其趕緊回府衙,沈楚其無法,阿秋負責(zé)傳話和送心腹mama,完了再趕去府衙。 菜過五味,最尊貴的客人已然走遠,余下眾人也跟著陸續(xù)告辭。 唐加明心神恍惚地立定在唐家馬車前,回身看一眼送完客悄然合上的杜府側(cè)門,情不自禁低喃道,“我不能害他……” 一旁準(zhǔn)備扶他登車的小廝沒聽清,一臉問號道,“三少?您說什么?您有什么吩咐……” 唐加明猛地醒過神,搖頭敷衍過去,只身鉆進車廂,靠上車廂壁長出一口氣,摸出衣襟那方貓咪繡帕,捂著臉悶聲嘆氣,“我不能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