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就算陸念稚是特意來找她的,也應該先往奉圣閣去找她,怎么會準確無誤的尋到慶元堂來,而且算準了她出無名居的時間,悠悠然等在后巷里。 杜府門房自然知道她今天去了奉圣閣,但卻不知道她回程時改道來了三堂九巷,今天的具體行程她只告訴過桂開,不是杜府有人密告她的行程,就是無名居有人給陸念稚通風報信。 她不懷疑曲清蟬和千柳,也不懷疑桂開,但桂開不知道她來找曲清蟬是因為什么,只當她是尋常交際,很可能隨口告訴過竹開,讓竹開留在霜曉榭看好門戶當好差。 竹開! 她想起安大爺說的話,想起竹開頭一次隨她去廬隱居時,和明忠、明誠說笑時的自然和熟稔,當時她就覺得有點違和,此刻她才想清是哪里違和——竹開面對明忠、明誠的態(tài)度,熟悉隨意得根本不像從沒打過交道! 還有陸念稚告白時說的話,他怎么知道杜晨芭院子里的事,比起那天大吳氏鬧出的動靜,杜晨芭的小哭小鬧簡直沒引起多余的主意,陸念稚尚且沒過問大吳氏鬧的事,怎么會突然去查杜晨芭的院子! 除非有人先就覺出不對,暗中摸過杜晨芭院中的底,和陸念稚通過氣。 而她知道,自從江玉和吳五娘的事之后,西府各個主子的院子里,都有陸念稚安插的眼線,那些眼線不全是陸念稚的人,有江氏的人,也有她的人。 只不過她的人盯的是杜振益的院子,而私下查探杜晨芭的院子能不叫她發(fā)現(xiàn)的,只有陸念稚的眼線,以及……竹開。 竹開和守西墻門的婆子關系可是好得很! 杜振熙心念電轉,小臉由愣怔變驚怔又轉為氣惱,最終化作一臉怔忪,望住陸念稚斷言道,“四叔,是竹開告訴您我在這里的?竹開,是您的人?” 這話沒頭沒尾,桂開一驚再驚,也望住陸念稚,同樣是一臉怔忪,更多的是錯愕。 四爺早就收買了竹開? 什么時候的事? 為了什么? 桂開首先想到的不是陸念稚想害杜振熙,事實上竹開還真沒害過杜振熙,想到是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錯,當初竟沒發(fā)覺竹開不對勁,慶元堂那么多沒地位沒資歷的小龜奴,怎么偏偏就選中了竹開! 他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杜振熙見狀就知桂開在想什么,不無自嘲的輕輕哼笑道,“如果四叔有心安插人到我身邊,自然有辦法讓你選中他想讓你選中的人,你不必自責。竹開的事,怪誰也怪不到你頭上?!?/br> 桂開無言以對,此時此刻一頭是自家七少,一頭是陸念稚,他也確實不能胡亂接什么話,見杜振熙頷首示意,就徑自上了車轅。 “四叔請?!倍耪裎跆肿稣?,當先鉆進馬車,“您既然是來找我的,想來有事和我說。正好,我們坐上車好好說一說,也把竹開的事撕擄清楚。” 她語含諷刺,態(tài)度不善,陸念稚自然看得出來,卻半點不見被人戳破的尷尬,施施然掐著袍擺跟著鉆進車廂。 馬車駛動,杜振熙的聲音也跟著想起來,“您不否認,我就當您默認了。竹開是您的人,奉圣閣夜宴時早和明忠、明誠通過氣,他去主樓根本不是臨時頂差,不過是聯(lián)合明忠、明誠做戲給吳五娘看,好叫吳五娘放心,以為您身邊得力的小廝都不在,才好大膽放心的闖進主樓去。 那次,不是竹開第一次和明忠、明誠接觸吧?您對唐家態(tài)度的改變,種種做法的鋪排,沒少得益于竹開暗地里通風報信,告訴您我和唐七小姐、和唐家的來往動靜吧? 包括今天,您就算先去奉圣閣找過我,知道我離開后沒有徑直回府,也不可能這么快這么準的上慶元堂后巷堵我!桂開一直跟在我身邊,他也不可能有事沒事的到處拿我的行程說嘴。唯二知情的,只有竹開。” 越說,她就越肯定杜晨芭院子里的陰私,也是竹開暗中探聽,報給陸念稚的。 怪道之前桂開突然來報,說陸念稚把安插西府的眼線撤走了一半,只留下杜仁、杜振益院里的零星眼線。 八成是竹開發(fā)現(xiàn)探聽到的是他不能知道的事,就把杜晨芭院中的眼線處置了,陸念稚藏小于大,干脆就把不需要緊盯的地方的眼線也一并撤了,這樣一來,杜晨芭院中的眼線不見,也就不那么打眼。 她倒真不知道,所謂盯著西府的眼線,竟能深入到連杜晨芭閨房內(nèi)發(fā)生的動靜都一清二楚。 也許真是巧合,也許只是陰差陽錯,她細數(shù)竹開“罪狀”的時候,下意識就避開杜晨芭院中的事。 說罷深吸一口氣,狐疑而戒備的目光直直盯著陸念稚,“四叔,您放竹開到我身邊,是想做什么?” “當初我半道截了唐家名帖,就猜到你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知道我回城住進慶元堂后,定然會急著來找我。”陸念稚不閃不避,回視著杜振熙輕言慢語的開了口,語氣還帶著絲笑意,“當初我已然對唐家起了防備,又有試探之心,怎么可能放任你一心和唐家結親? 你這樣的倔脾氣,想來沒有真憑實據(jù)是不肯信我的話的。有個人在你身邊做事,我也好對你和唐家的進展心里有底不是?桂開雖是服侍你的,但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做事是什么偏好什么習慣,我和你一樣清楚?!?/br> 所以照著桂開會選的人,事先就收買了一批小龜奴,竹開只是其中一人,最算最后沒被桂開選中,也會有另一個被選中的“竹開”。 “竹開不過是幫著傳遞些消息給我。”陸念稚接著道,伸手去拉杜振熙的手,“小七,你捫心自問,我可曾讓竹開做過什么對你不利的事?我可曾利用竹開害過你?沒有他,那次奉圣閣夜宴江玉要害你,你不會那么快順利脫險。沒有他居中傳遞消息,就沒有唐家宴請那天順暢無阻的行事,我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你,救你脫險。” 杜振熙聞言縮到一半的手不動了,到底被陸念稚捉了個正著,輕輕柔柔的握進掌心。 其實,從她剛才說破竹開臥底身份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不能用這件事拿捏陸念稚,給他定下什么大不赦的罪名。 陸念稚說得沒錯,她也想得通。 但被人暗中“監(jiān)視”,實在不是什么好感覺。 何況,陸念稚根本不怕她說破竹開的身份。 “何況,我根本沒想過永遠瞞著你,竹開的身份你不主動問也就罷了,現(xiàn)在你問了,我也沒否認不是?”陸念稚仿佛能看透杜振熙的想法,握著杜振熙手討好似的晃了晃,說出的話卻不怎么討好,“你什么都說到了,怎么不說竹開還私下探聽到了晨芭的事? 你放心,竹開做事周全,不該留的人都打發(fā)了,不該記著的事早已經(jīng)爛在了肚子里。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如今既然說開了,竹開那樣的機靈人物,留不留全看你。你要是厭了他,就讓他來廬隱居做事好了?!?/br> 得了便宜還賣乖! 陸念稚想得倒美! 杜振熙垂下眼臉哼哼,“竹開的身契在我手里,自然就是我的人?;仡^我要怎么處置,不勞煩四叔cao心?!?/br> 還是只字不提杜晨芭的事。 這樣掩耳盜鈴的杜振熙,真是……叫人忍不住逗弄。 陸念稚眼底的壞笑幾乎要兜不住,似乎很好心的順應杜振熙的意思,不再多說竹開,卻非常壞心的揪著杜晨芭的事不放,傾身靠近杜振熙,包覆杜振熙小手的掌心微微一用力,“那我們來說說晨芭的事。我來找你,也是為著這個。小七,我知道你在裝睡。” 杜振熙耳邊又開始炸雷,忍不住猛地抬眼,又是錯愕又是慌亂的看向陸念稚。 她明白陸念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