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jié)
慣性吐槽無法自控,心下同樣不無動容。 她也許和尋常女子不同,從沒有真正享受過閨閣女子該有的生活。 但她很幸運(yùn)。 先有曲清蟬后有大少奶奶,懇切開解諄諄提點(diǎn),無一不讓她有種被同性長輩關(guān)愛、維護(hù)的窩心體會。 而不懂得珍惜幸運(yùn),是要遭雷劈的。 杜振熙不想遭雷劈,她張開手,用力握了握大少奶奶溫而軟的手,“大嫂,謝謝你的肺腑之言。也謝謝你讓我下定了決心。我不會再庸人自擾,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只會做我應(yīng)該做的事?!?/br> 大少奶奶頓時有些小激動。 好想知道杜振熙會怎么“拿下”陸念稚怎么破! 她正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就見竹開搓著步子飄了過來,抹了把好容易找對地方的熱汗,開口道,“給大少奶奶問安,小的給您道喜嘞。七少,頭先聽門房議論,說是蘇家人沒將暈倒的蘇小姐送回家,倒往定南王府去了?!?/br> 他笑嘻嘻給大少奶奶賀完喜,轉(zhuǎn)向杜振熙就變成了干巴巴的稟報。 竹開倒是繃得住情緒,杜振熙卻是止不住的冷笑。 蘇家,或者說蘇小姐這是還不肯徹底死心呢? 沒有蘇小姐的吩咐,蘇家下人哪里敢自作主張? 先是崴腳要陸念稚扶,現(xiàn)在又來假暈,還盤算著陸念稚能怎么著? 抱著蘇小姐焦急喚醒,再來找她問罪不成? 那畫面太美,惡心得杜振熙登時皺起小臉。 第197章 喜歡 看著杜振熙瞬間幾變的神色,大少奶奶和竹開也不自覺地跟著皺起臉,異口同聲道,“現(xiàn)在怎么辦?” 他二人不知彼此都已窺知杜振熙的秘密,還當(dāng)各自才是深藏功與名的那一方,聽這默契一聲只覺莫名其妙,大少奶奶高冷尬笑,竹開則自悔失言,不該急切外露,忙乖乖閉嘴。 杜振熙倒沒留意竹開的言行不一,只看著大少奶奶道,“什么怎么辦?腿長在蘇小姐身上,出了杜府的門想去哪里想見誰,我管不著也不想管?!?/br> 對于蘇小姐,她已經(jīng)順應(yīng)本心做了能做的事。 至于陸念稚要如何面對蘇家,如何“處理”蘇小姐的事,她確實(shí)不想也無法管。 蘇小姐身上長腿,陸念稚身上則長著心。 她決定邁出那一步,也要看對方值不值得。 看著不住眨眼的大少奶奶,杜振熙也狡黠地眨了眨眼,“大嫂放心。我說過的話算數(shù),但凡存在可能性,該做的事我一樣都不會落下?!?/br> 說完深怕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少奶奶再有驚人之語,忙起身轉(zhuǎn)出游廊,“大嫂且寬坐。我手里還有事情沒處理完。人趕走了氣散了,我也該回去做正事了?!?/br> 大少奶奶望著疾速遁走的杜振熙,隨口道,“我還沒見過小七這副急慌慌的樣子……” 小別扭樣兒,略可愛啊! 刻意落后的竹開聞言瞎應(yīng)幾聲,自以為他家七少鬧別扭的可愛樣兒只有他知道,莫名傲嬌的告退一聲,繼續(xù)往門房飄。 他得盯著門房,防著蘇家那里再有什么動靜。 霜曉榭這里卻是動靜全無,直到桂開走進(jìn)二進(jìn)院落,開口稟報的聲音打破了霜曉榭的寂靜,“七少,那邊來口信了?!?/br> 那邊,指的是江玉那里。 杜振熙從堆滿文書、賬冊的書案后抬起頭,挑眉道,“是珠兒來送的口信?” “正是。”桂開點(diǎn)頭,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江玉主仆倒是真拿東府當(dāng)正經(jīng)靠山了,三不五時就送些消息過來??上Ф紵o傷大雅。今兒也是,說的不過是大少喝高了留宿奉圣閣沒回府,期間往余內(nèi)相的院子湊過一回,沒見著余內(nèi)相,倒被小太監(jiān)拿京城土產(chǎn)打發(fā)了?!?/br> 杜府不缺錢,杜振益就愛往有權(quán)的貴人跟前湊,余方德看不上杜振益,當(dāng)杜振益下人似的打賞倒也不奇怪。 杜振熙無語搖頭,“照舊賞珠兒些東西也就是了?!?/br> 江玉主仆想賣好,她也不阻止,不過能給的也就是金銀珠玉。 無心插手小一房的事,真給江玉主仆撐腰。 左右江玉貴妾當(dāng)?shù)梅€(wěn),珠兒正得寵。 桂開了然,心知珠兒私下前來呆不久,轉(zhuǎn)身就去挑賞賜打發(fā)人。 剛走遠(yuǎn)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來,越近越清晰,堪堪停在二進(jìn)院落的門邊。 杜振熙頭也不抬的問道,“還有什么事?” “沒什么事?!比绾侔愕统恋膭勇犐ひ粽豁懫?,透著一絲疲色一絲笑意,“就是來霜曉榭看看,我們家小七什么時候,練就了一副如劍口舌?” 杜振熙翻動文書的指尖一頓,猛地抬起頭看向門邊,訝然道,“四叔?” 陸念稚斜倚門柱,抱手上下打量杜振熙,語氣里的笑意越發(fā)濃郁,“一段日子不見,倒是瘦了點(diǎn),好像還長高了點(diǎn)?唯獨(dú)看不出一向溫和乖巧的小七,怎么就能把好好的大姑娘,給罵得當(dāng)場暈倒,醒來還委屈得哭個不???” 好好的大姑娘? 難道不是妥妥的白蓮花? 蘇小姐果然沒有辜負(fù)白蓮花光環(huán),這是如她所想,找上陸念稚就開始打苦情牌,叫起撞天屈了? 杜振熙眼底泛起譏誚之意,暗藏著一抹審視,不接陸念稚的話,只不動聲色地摸出個小匣子,“蘇小姐當(dāng)年送給四叔的女紅,我都代您妥善收著呢。如今,也該交還給四叔,正好拿去哄哄舊時青梅,也好叫您口中好好的大姑娘安心不是?” 從曲清蟬那里回來當(dāng)晚,她就將這匣子找了出來,隨時準(zhǔn)備甩到陸念稚臉上。 當(dāng)然不可能真甩,她掖著袖子一推,將匣子推到桌角,打開來露出里頭收放齊整的各式女紅。 陸念稚身形不動,輕咦道,“小七這是……吃醋了?” 他以前也這么逗過她。 現(xiàn)在杜振熙認(rèn)了,這話里話外刺中帶酸的味兒,她不再掩飾也不再否認(rèn)。 這般默認(rèn)姿態(tài),倒有些出乎陸念稚的意料,他心口忽而一跳,腳下跟著一動,抬步走向杜振熙,神色已變語氣已改,“我卻是不知道,小七口中的舊時青梅是誰?我倒是有個舊時竹馬,姓余名文來。 至于其他人,從我離開官學(xué)起,就一并從我的生活,以及腦海里抹去了?!?/br> 悅耳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 杜振熙不自禁輕輕屏息,抬眼看向越走越近的陸念稚。 “你不是從來認(rèn)定我言而有信?怎么現(xiàn)在卻拿這匣子說事兒?”陸念稚微彎腰,長指隨意一挑,啪嗒一聲蓋上匣蓋,目光停在杜振熙臉上,“我說過,這些東西是我早就不要的。給你時也說過,你喜歡就留下,不喜歡或丟或賞人,只隨你心意。至于送這些東西的人,我也說過,早已忘了她的模樣?!?/br> 是忘了蘇小姐當(dāng)年悔婚不見的模樣,還是不得知蘇小姐經(jīng)歲月雕琢的模樣? 杜振熙沒問出這句話,只問道,“四叔又沒老到眼花,怎么昨晚見過蘇小姐,今天也才剛見過,這么快就忘了蘇小姐的模樣了?” 酸味撲鼻。 這樣的杜振熙有些奇怪,卻也比他預(yù)期能得的效果更好。 陸念稚舍不得漏看杜振熙吃醋的小模樣,目光長久停留,眉頭微蹙,“昨晚?我昨晚在哪里,什么時候見過蘇小姐了?” 王八蛋。 跟她裝什么傻! 杜振熙只覺邪火又開始往上沖,直言不諱道,“定南王府,日落時分。四叔不記得了?我倒是記得四叔眼力好得很,手勁也不差,蘇小姐腳下才一不穩(wěn),四叔就急忙將人扶穩(wěn)了。四叔實(shí)在應(yīng)該動作慢一點(diǎn),也好叫蘇小姐心愿得償,倒進(jìn)四叔的……” 話未說完,就聽陸念稚低低笑起來,微彎的身形又傾近幾分,眉梢挑得高高的,“咦?原來我們小七當(dāng)時在場,還前前后后看了滿眼?倒沒白費(fèi)我扶那么一下,險些叫蘇先生誤會了。” 誤會? 杜振熙一愣,心念電轉(zhuǎn)間頓時很氣,“您、您知道我在?您是故意的?” 陸念稚果然是王八蛋! 不對,陸念稚果然是老狐貍,又坑她! “那今天呢?”杜振熙磨牙,臉色直往下沉,“您多少天忙得沒回過府,一聽蘇小姐有’委屈’,突然就急忙回府,不是來找我問罪,替蘇小姐打抱不平的?誤會?您怕蘇先生誤會什么?” 陸念稚沒有馬上接話。 他的目光掠過杜振熙的眉眼,落在她微鼓的腮幫子上,曉得不能玩過火,再繼續(xù)逗杜振熙了。 他深諳適可而止之道,動作利落的隔著書案矮下身形,單膝跪地手壓桌面,直視杜振熙的眼中半是懇切半是無奈,“我怕蘇先生誤會,以為我和蘇小姐還有可能,以為杜府和蘇家,還能恢復(fù)從前。我更怕你誤會,以為我對蘇小姐還存有念想,以為我是個只會信口捉弄感情的混蛋?!?/br> 不是混蛋,是王八蛋。 杜振熙撇嘴腹誹,回視陸念稚,“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昨晚送走蘇小姐,我就找蘇先生談過話?!标懩钪煽粗磻?yīng)異于平常的杜振熙,即欣喜于她的步步緊逼,又不安于她反常的態(tài)度,不由放柔聲音道,“如今我和蘇先生,只有師生之情,因著定南王府,還有共事之誼。但絕無其他。 我之所以知道你做了什么,是因?yàn)樘K小姐找上定南王府,跟蘇先生哭訴的聲音不小,我想不知道也難。不過我沒見她,蘇先生自會送蘇小姐回家,也會好好管教蘇太太、教導(dǎo)蘇小姐。以后,蘇家人和杜府,再無干系?!?/br> 話音落下,滿室久久靜謐。 得不到杜振熙的回應(yīng),陸念稚心頭的不安越盛,他正要再開口,就見杜振熙忽然探身靠向桌沿,一手推開擋在二人中間的文書、賬冊,一手沖他招了招,“四叔,您坐到我身邊來?” 明明是請示他的疑問句,招呼他的小手動作卻又棉又軟,仿佛撓在他的心尖上,讓他不由自主的就依言行事。 甫一坐定偏頭去看,就對上杜振熙乍然盛放的笑顏。 陸念稚只覺眼前發(fā)花腦子好暈,杜振熙今天到底怎么了,前后言行差距這樣大,倒叫他無從分析無從應(yīng)對。 “四叔,您聽好了,我要回答您之前問我的話了。”杜振熙挪了挪,靠近陸念稚一些,和陸念稚排排坐肩碰肩,微仰起頭對著陸念稚半垂的目光道,“四叔,我確定自己的心意了。應(yīng)該說,我確定我早就動搖的心意了。四叔,我喜歡您。我也喜歡您。” 曲清蟬說得對,大少奶奶說得也對。 她不應(yīng)該再畏手畏腳,她應(yīng)該付諸行動。 而將蘇家事件掰開揉碎說清楚以后,她也已然肯定,陸念稚是值得她下定決心,付出行動的人。 她不會再退縮。 杜振熙笑顏越發(fā)璀璨,浮上臉頰的羞意卻不受控制,倒是喜勝于羞,她輕輕撞了陸念稚一下,“四叔?四叔,我喜歡您?!?/br> 那毫無力道可言的一撞,倒似將陸念稚的腦袋撞得更暈了。 這算不算,借蘇小姐刺激杜振熙的意外之喜? 竟能得來杜振熙這樣大的轉(zhuǎn)變。 早知道,他就不該循規(guī)蹈矩,應(yīng)該在突然回歸的蘇家出現(xiàn)之前,就捏造個能叫杜振熙糾結(jié)吃醋的人物出來,也省得他飽受相思之苦,一面急于鋪開后事,一面忍著不和杜振熙見面。 卻也不算得不償失。 幸福來得這樣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