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上車?!?/br> 江溪乖乖地跟在韓琛后面一前一后地坐上了車,小楊看了下后視鏡,小韓先生難道跟江小姐鬧別扭了?之前還不是這個氣氛。 不過他只是個小小警衛(wèi)員,小楊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則收回了視線。 “先送江小姐回賓館?!?/br> b市這個點,路況不算擁堵,江溪朝窗外開去,發(fā)現(xiàn)就這一會的功夫,窗外竟然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 大奔匯入車流,行走在雪里,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江小姐,可能需要耽擱一些時間?!?/br> 雪天車多人多,車提不起速。 “我不急,你慢慢來?!?/br> 小橘貓朝江溪打了個哈欠,濕潤的鼻頭蹭了蹭她手背,江溪被那柔軟的觸感嚇了一跳,身體頓時蹦成了直線。 韓琛被少女如臨大敵的反應(yīng)取悅,驀地笑了。 男人漆黑的瞳仁一瞬間落滿了星輝,昏暗的車廂里,整個人都在熠熠生輝。 江溪幾乎看直了眼,木著臉想——如果能刷臉卡,這樣一張能讓顏狗集體高潮的臉,恐怕是無限額的。 不過,她有一顆鋼鐵般生硬的心。 江溪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 韓琛停住了笑,摸著小橘貓的腦袋,小楊瞥了他一眼:“小韓先生,剛才老先生打電話來,讓你今天務(wù)必回老宅一趟。” 江溪假裝自己沒有耳朵。 韓琛一聲不吭地看向窗外。 雪下得越發(fā)大起來。 一路沉默著到了目的地,江溪推門下車,韓琛也跟著下了車,小橘貓軟軟地趴在真皮車墊上,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子看向窗外—— 雪落了一地,地上已經(jīng)壘了薄薄一層。 男人微微側(cè)著身,闊朗的身軀擋在風(fēng)口,幫女孩擋去了大半紛揚的白雪。眉眼垂落間,是被云翳遮蔽暌違許久的溫柔。 小橘貓被暖氣烘得耷拉下了沉重的眼皮。 江溪停下腳步:“到了?!?/br> 韓琛插著兜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直到看得江溪不自在地挪開視線,才笑了聲:“不用放心上。” 兩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江溪瞇眼朝走廊外看,不過一會,積雪便落滿了長街,雪糯子飄了點在脖子里,江溪一個激靈:“其實……” 其實什么呢? 江溪自己也說不上來。 人最忌諱交淺言深,她跟韓琛之間的交情很奇怪,說不上熟,可又不能說不熟,幾次見面,又覺得彼此身體里套著的,是同一種靈魂。 她掙脫出來了。 而韓琛還被枷著。 “江小姐,后會有期?!?/br> 韓琛垂眼,溫柔地看著江溪,黑沉沉的眸子映在這漫天風(fēng)雪里,如同晶透的琉璃。 “后會有期?!?/br> 江溪揮了揮手,抬腳要往賓館里走,卻被韓琛叫住了。 “別動。” 韓琛伸出手,江溪僵著身體由他幫忙整理圍巾,男人炙熱的氣息噴在臉上,她不自在地往后退仰了仰脖子。 “好了。” 韓琛撣去少女烏發(fā)上細(xì)碎的雪片,才滿意地退后:“那……再見?!?/br>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插著兜往外走。 男人長長的風(fēng)衣下擺被風(fēng)掛起,頎長的身影走在風(fēng)雪里,江溪瞇起了眼睛,突然揚聲道:“韓琛——” 韓琛回過頭來。 “別撿貓了,他們都養(yǎng)不熟。” 韓琛搖頭笑了:“小丫頭管得挺寬。” “對自己好一點。” 韓琛揚揚手,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小韓先生,”小楊朝后視鏡看了眼,“要回老宅一趟么?” “回?!?/br> 方向盤一轉(zhuǎn),往韓家老宅而去,老宅位于東城區(qū)的某院里,進(jìn)去要過三道關(guān)卡,小楊是院里的熟面孔了,附近住的可都是老韓先生多年的老鄰居,知根知底。 大奔落下的窗戶里露出韓琛那張俊俏的臉蛋,消息頓時就傳開了—— “韓家那小子回來了!” “真的假的?” 不論多高地位、多大年齡,女人總是愛扎堆聊別人家的八卦:“韓家那小子有小半年沒回來了吧?自打那女人進(jìn)了門……” 其余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眼。 “人老韓都守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遇到個可心的,娶回家怎么了?小娃娃就是小氣!” “換你你能?也不想想當(dāng)年他媽怎么死的!” 一矮胖婦女心有余悸地道,老韓做人做事都太直來直去了,不知變通得罪了人,人家報復(fù)不到他身上,就找他老婆孩子麻煩。 “當(dāng)年韓小子他媽咱院里誰不羨慕?漂亮氣質(zhì),韓琛生得就跟她媽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老公有本事,孩子又孝順,我看啊,就是福氣太過,才遭了那么回罪。” 韓琛他媽自打被救回來,就一直瘋瘋癲癲的,女兒也沒了,難怪要瘋。 “嗨,苦了韓小子,那么小就見了……” 這話,連說都說不出口,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撐下去的。 這時的韓琛已經(jīng)走到大宅門口。 老宅,青瓦白墻,枝枝蔓蔓的藤蔓將這二層的小洋房襯得有了人氣,大門豁開,里頭的燈暗幽幽的,跟他記憶里一樣,冰冷、孤清。 韓琛怔怔地出了回神,小楊站他身后,不敢出聲打擾他。 “還不給老子滾進(jìn)來?” 暴怒的聲音從門里傳進(jìn)來,韓琛定了定神,跨過高高的門檻,這才進(jìn)了去。 一進(jìn)門,就是客廳,中式裝修,客廳內(nèi)的藤椅上坐了一圈人,正弓著背下棋。韓紹政坐直了身體,瞪著大門。 “哎,老韓,你之前不還念叨著嘛,兒子難得回來,鬧什么鬧?” 旁邊一中山裝中年男人勸他,韓琛打了聲招呼:“宋伯伯?!?/br> “哎,你小子終于知道回來了?!?/br> 宋伯伯摸了摸嘴邊的八字胡,將棋一扔,直接打散了棋盤,一手拉一個,將旁邊看棋的老家伙拉起來,“走,咱們將地方騰給他們老爺倆?!?/br> “我看你是知道要輸,提前跑路了吧……” 聲音越來越遠(yuǎn),韓紹政這才起身,他生了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抗日神劇里永遠(yuǎn)的男一號臉,正氣凜然,膚色黝黑,從相貌上看,跟眉目清俊、膚色白皙的韓琛沒一點相似之處。 “我以為你不知道還有這個家?!?/br> 韓琛諷刺地笑了笑,正要答話,抬頭看到客廳外轉(zhuǎn)進(jìn)來兩人,話一下子縮回去了。 兩個女子,一個年級大點,看著溫婉娟秀,長相舒服;一個年級輕點,身上還穿著高中制服,喏喏地叫了聲: “韓、韓大哥?!?/br> 韓琛跟個鋸嘴的葫蘆,直愣愣站著,一聲不吭。 “啞巴了?!連聲媽都不會叫了是不是?” “老韓,你這是做什么?孩子不愿叫就不叫,阿琛,餓了吧?姨給你去煮碗面,填填肚子?!鄙蛐廊幻χ浦埂酢?,朝韓琛歉意地笑笑。 “你還慣著他?咱倆辦酒那天,這孩子直接跑路,一去到現(xiàn)在才回來,這是兒子該干的事?” 韓紹政抽著皮帶,上前就想甩,被韓琛一把抓住了,“難怪人家說,有后媽就有后爹。爸,我不是你親生的吧?” “你還說?!你還說?!” 韓紹政像被人踩住了尾巴,只要一看到這孩子酷似前妻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在外可以保持理智,可在這唯一的兒子面前,就常??刂撇蛔∽约?。 “你媽多知書達(dá)理!怎么就有你這樣的孩子?” “我媽再知書達(dá)理,爸您不也照樣續(xù)娶?!”韓琛諷刺地看著他,“行了,說正事,您叫我回來,如果是為了讓我認(rèn)人,還是省省的好?!?/br> “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韓紹政氣得臉紅脖子粗:“你不叫媽也可以,只是小悅,你做哥哥的,必須見一見。” 沈悅期期艾艾地走到韓琛面前:“大哥?!?/br> 她爸早死,全靠她媽一人把她拉拔大,好不容易她媽找了個好人,沈悅很怕因為自己的緣故拖累了她媽。 韓琛她以前見過的,她媽跟后爸約會期間,她遠(yuǎn)遠(yuǎn)也見過幾回,這個哥哥又俊又聰明,她同學(xué)都很羨慕。 此時韓琛冷著臉站在沈悅面前,她一下子臉就紅了,心撲通撲通地像要跳出胸膛,沈悅不知所措地垂下了腦袋。 “爸,您叫我回來如果是為的這個,那咱爺倆恐怕說不到一塊去?!?/br> 韓琛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毛呢袖口,“您愛找誰找誰,不過我就認(rèn)一個媽,您也甭勸,打斷了皮帶,我也還一個媽,沒用?!?/br> “我媽就一個女兒,”他眸光發(fā)軟,“茜茜以前說了,我就她一個meimei,我們說好的。這位……” 沈悅忙補(bǔ)充,“我、我叫沈悅?!?/br> “您的繼女,爸您愛怎么養(yǎng)就怎么養(yǎng),跟我無關(guān)?!?/br> 韓琛可惜地看了眼空蕩蕩的客廳,換了女主人,這里的一切,都變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