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這時接生婆掀開簾子出來了,臉上有些尷尬的給靳山道喜,又是一個女娃,靳山手中的旱煙袋也拿捏不穩(wěn)的掉落在地上。 靳安也是滿臉失望,靳蓉尷尬的收回了還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知該怎么出聲安慰,只得上前撿起靳山的旱煙袋,追著他進(jìn)了正屋,在煙鍋里壓好煙絲,才遞給靳山。 靳蓉要給他點(diǎn)火,靳山扭了一下身子避開她,自己點(diǎn)著了火,一明一暗的抽了起來。靳蓉知道父親是一心想抱孫子,可一連生了三個孫女,大失所望,所以遷怒別人??墒撬膊桓液妥约旱母赣H叫板,只得乖乖的站在一邊,撿好聽的跟他說。 靳安在院子里呆立了半天,把手里的紅糖紙包放在自己屋里的窗臺上,沖過去拿起鋤頭就要走,走到灶房的時候,又停下腳步說道:“小華,你今天后半晌就不用去地里,你的那點(diǎn)活俺給干了,不會耽誤你拿工分,你在家里好好照顧你嫂子?!?/br> 不用去地里干活,靳華自然高興,連忙答應(yīng)。靳安又轉(zhuǎn)首道:“大春,你也別亂跑出去玩,在家?guī)湍阈」么蛳率??!?/br> 大春慌忙答應(yīng),靳華不滿的接道:“大春最聽話了,那有出去瘋玩,瘋玩的是二喜吧,大哥怎么不說她?!?/br> 靳安垂頭喪氣的道:“她還小吶,你和她較什么勁?”說完,背著鋤頭就出了院子下地去了。他是家里的主要勞動力,耽誤一會就拿不了整工分了,本來一家的口糧就不夠吃,可不能再耽擱了。 靳家一下午都是低氣壓,靳蓉深悔自己出門沒看黃歷,怎么偏挑今天這個日子回門。很想一走了之,卻又擔(dān)心父母年紀(jì)大了,這么傷心失望再有個好歹,便勸了一下午。 對于兒媳又生了一個女娃,做婆婆的王敏也不高興,但她性格內(nèi)斂,不善言辭。只管低著頭忙里忙外的,雖然臉色不好,但好歹沒有出聲責(zé)罵。靳山卻是掩藏不住滿心的失望,把屋里的東西弄的乒乒乓乓的亂響,來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靳蓉勸解了一會,靳山發(fā)黑的臉色才好點(diǎn),靳蓉這才有點(diǎn)不放心的回去,臨走的時候,又拐到了地里,想要再勸勸靳安。 來到地頭上,就聽見地里一起干活的人冷嘲熱諷,靳安卻沒有反駁,只管低著頭干活。那些人見他不反駁,說的更加起勁,也越說越難聽。 靳蓉再也忍不住,快走了幾步?jīng)_到了地頭,大罵道:“是那個咸吃蘿卜淡cao心的,俺家生什么關(guān)你們什么事,女的怎么了,女娃娃孝順,像你們這些臭男人娶了媳婦忘了娘,有什么好的?!?/br> 有人陰陽怪氣的接口道:“男娃娃是傳宗接代的,如果都生女的,那不斷了香火?!?/br> 靳蓉大怒,插著腰叫罵:“胡說八道,多少家沒生男娃娃,也沒見我們國家就沒人了,還差你這一家。再說俺嫂子既然能生女娃娃,那到時候肯定能生出男娃娃,你憑什么就敢咒俺們家?!闭f完又氣哼哼的對靳安說:“大哥,他敢咒咱們家,你快上去撕他的嘴?!?/br> 靳安不動,依然鋤著地道:“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別吵了,他也沒明著說啊?!?/br> 靳蓉氣的青筋直冒,也顧不得自己的鞋了,就要親自下地去撕那人的嘴,那人頓時慫了,嘴上卻不肯認(rèn)輸:“你嫂子一連生了三個女娃娃,你敢說心里不嫌棄,裝什么呀?!?/br> 雖然大嫂接連生了三個侄女,靳蓉心中也嫌棄,但自家嫌棄行,別人也敢多嘴,她就容忍不了了,叫囂道:“女娃娃怎么了,俺家侄女到時候都是要嫁進(jìn)城里的吃商品糧,眼氣死你,你就配在這土里刨食,一輩子坐井觀天?!?/br> 見靳蓉成語都出來了,那人頓時說不出話來,別人也很是敬佩的看著靳蓉,而且也多半知道她的脾氣,都閉口不言。 靳蓉罵罵咧咧的一會,見眾人都不再說話了,才憤憤不平的住了嘴,把靳安叫到地頭說了幾句話才走。臨走的時候又大聲道:“你們有本事,到俺嫂子跟前說去,看她不罵死你們?!?/br> 比之蔣勤,靳蓉就有點(diǎn)小巫見大巫了,蔣勤那火爆脾氣,能罵半晌不帶重樣的。蔣勤勤快能干,地里活也是一把好手,性格潑辣爽朗,才嫁過來的幾年,大家見她默默地跟著靳安侍弄莊稼掙工分,不顯山不漏水的。以為她性子軟是個好糊弄的主,沒想到生完二喜,有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傳到她耳朵里。 蔣勤跑到人家里罵了半晌沒停頓,還不帶重樣,后來村子里的人才知道她的厲害,沒人敢再招惹她。 第4章 如今蔣勤月子里,不能出門,便有些人忘了她的厲害,在背后嚼舌頭。這一被靳蓉提醒,大家頓時都老實(shí)了,雖然暗地里嫌棄,但明面上卻不敢再說三道四了。 但靳山也有二三天沒敢去大槐樹下吃飯,在家中擺了幾天的臉色,蔣勤雖然脾氣火爆,但到底是生了三個閨女,也不敢和公公叫囂,忍氣吞聲的照顧剛出生的小女兒。 靳山雖然也重男輕女,但到底走村串鄉(xiāng)的,有些見識,加上自家大姑娘嫁的好,那點(diǎn)子迂腐思想不是很嚴(yán)重。擺了幾天的臉色,家里大的小的都是謹(jǐn)小慎微的,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惹的他不高興。 過了半個月,王敏把嬰兒抱過來給他看,靳山還一副嫌棄的模樣,死活不接,可是眼角看見那粉粉嫩嫩的小人,冷硬的心頓時化了。 新生的嬰兒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跟蓮藕似的,一節(jié)一節(jié)的。而且皮膚很白,就跟家中的白面似的,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而且最驚奇的是這孩子的頭發(fā)是自來卷,毛茸茸的貼著頭皮卷曲著,跟個洋娃娃似的,可愛極了。 靳山頓時就忘了剛才自己還嫌棄的連抱都不想抱吶,此刻卻是起身接過來就抱出門顯擺去了。 急的王敏在后面大喊:“還不滿月吶,你往哪里抱?快回來……” 可是靳山卻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到了大槐樹下,在自己的專屬寶座磨盤上坐下后,就招呼正在吃飯的鄉(xiāng)親過來看。 在鄉(xiāng)下,缺吃少穿的,生的孩子也都小貓似的皺巴巴的。但靳家一心想抱孫子,蔣勤懷了第三胎的時候,一家子都緊著她吃,這孩子生下來卻是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愛。只是到底是受了虧,孩子的頭發(fā)稀疏柔軟,還卷曲,多半是營養(yǎng)不好,但很好看。 眾人見了也很是喜歡,有人說道:“這孩子真洋氣,看著跟城里的洋娃娃一樣?!?/br> 馬上就有人符合,但也有人陰陽怪氣的:“洋氣又能怎樣,再洋氣也是女娃娃?!?/br> 靳山馬上反駁道:“女娃娃咋了,你看看我們家小蓉,到城里享福去了。我家小孫女這么好看,以后那城里的人不是爭著娶,哼……” 靳民撇嘴道:“女娃再好,能給你傳宗接代,能給你養(yǎng)老送終啊。” 靳民和靳山年紀(jì)相當(dāng),兩人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后來一起去放牛的時候,看到一個泥瓦匠餓昏在路邊。靳民怕惹禍上身,轉(zhuǎn)頭就跑了,靳山卻好心的把人背到了自己家中。 那泥瓦匠在他們家吃了一頓飽飯,就把自己平生所學(xué)教給了他,靳山也刻苦學(xué)習(xí)。四里八村的有人喊,即使出工回來累的半死,也會去給人幫忙。 工錢自然是沒有,但淳樸的鄉(xiāng)親也不會讓他白忙,有時候給瓢棒子面或者一把青菜什么的,因此靳山迅速在四里八鄉(xiāng)揚(yáng)名立萬。 后來被生產(chǎn)隊(duì)分配進(jìn)了施工隊(duì)中,算是技術(shù)工,不僅能拿整工分,活也省力,還管一頓飯,省了家里的口糧。 靳民就和他生疏了,四處散風(fēng)說是靳山搶走了那泥瓦匠,撈走了好處什么的。但靳山心好,給鄉(xiāng)親們干活,從不偷懶,即使什么都不給,管頓飯就行,所以在方圓百里,名聲很好。 靳民就更看他不順眼,不管什么都要和他對著干,靳山顧念情分便一直忍著,不和他一般見識。 可如今說自己的孫女,頓時就有點(diǎn)不高興了:“俺還結(jié)實(shí)著吶,就談得上養(yǎng)老送終了,就算要養(yǎng)老,俺還有兒子吶。俺家二小子在縣里學(xué)醫(yī),等到他學(xué)出了頭,還怕沒有好姑娘嫁給他,到時候給俺生一堆的孫子,抱都抱不過來?!?/br> 靳山現(xiàn)在對老大靳安也失望了,就寄希望與自家老二了,靳武一表人才,還識字,這以后說媳婦肯定不難。想到這他更加美滋滋的看著懷里的孫女,以后孫子肯定會有的,自己還年輕,一定能等到孫子降生的那一天的,但眼下這寶貝孫女也不能受委屈了。 有些人也不以為然,但這孩子實(shí)在好看,雪娃娃似的,還洋氣,有的就伸手想要抱抱。靳山卻緊緊地抱著孫女,誰都不給抱,好似別人會抱跑一般。 眾人不由失笑:“大山伯,這女娃子娶名字沒有?!?/br> 靳山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因?yàn)榧依镆贿B生了三個女娃娃,他心中不滿,就忘了給孫女取名字。如今被問起,就有些犯難,看了看頭頂?shù)拇蠡睒涑了肌?/br> 靳槐花,不好聽,太俗氣,配不上自己好看的孫女,靳桂枝,也不行,靳山不禁搖了搖頭。旁邊的人等急了,不由追問起來,靳山被逼的無法,就脫口道:“靳三春?!?/br> 靳民不失時機(jī)的撇嘴:“你們家大丫頭不是就叫大春,這個也用春字,你是起不出來亂叫的吧。” 靳山挑眉道:“呸,我滿肚子學(xué)問,多的是名字,可是她們姐妹們排著,她排行老三,如今又是春天,叫三春最合適?!?/br> 此時靳山懷中的靳三春很是應(yīng)景的笑了,靳山頓時高興的說道:“你看我們家三丫頭喜歡自己的名字,笑的多開心?!?/br> 靳三春皮膚白,大眼睛水靈靈的長的很是好看,這樣咧著小嘴一笑,就更好看,惹得旁邊的人眼熱,可是靳山不許別人抱,只得圍著他眼巴巴的看著。 靳山高興的很,坐在磨盤上,只要來一個人,就叫人家過去看,他自己倒是連餓都忘了。還是靳華過來送飯,他才舍得把三春交給她,囑咐了兩三回才松手讓她帶回去。 于是靳山除了到大槐樹下吃飯以外,就又多了一個愛好,抱著自己越長越好看的孫女三春去顯擺。 第5章 到了春天青黃不接,麥子沒下來,好多人家都斷頓了,連一向節(jié)儉的靳山家都沒什么糧食了,好在此時榆錢,槐花都開了。 生產(chǎn)隊(duì)就組織婦女孩子一起去摘,雖然工分少點(diǎn),但摘完后能分點(diǎn)槐花吃,眾人干的還是熱火朝天。就是和二喜一樣的懶孩子,此時都變得勤快無比,搶著干。 那棵槐花樹已經(jīng)過百年了,樹冠龐大,結(jié)滿了密密麻麻的槐花,不一會就摘了一大堆,小山一樣。 有的孩子們偷偷的捏了一串塞進(jìn)嘴里,大人看見了也沒開口指責(zé),孩子們更加膽大,不一會那小肚子都吃的鼓起來了。 摘完后,隊(duì)里來人過了稱,按人頭一人兩斤分給每家每戶,剩下的就拉走了??粗筌嚧筌嚨幕被ū焕?,靳家莊的人都心疼的很,但也不敢阻止,只能拿上自家分的回去。 接連數(shù)天,家家戶戶都是蒸槐花,有的家里連棒子面都沒了,四下里去借,可這青黃不接的時候,誰家的糧食也不富裕了,哪里能借得來。 靳民卻跟靳山家欠了他似的,上門來借,靳山不給就賴著不走。蔣勤氣的眉頭倒豎,拉扯住靳民進(jìn)了正屋屯糧食的屋里,讓他自己看,那盛糧食的缸已經(jīng)見底了。靳民還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以為他們是藏起來了,四處的扒拉尋找。 最后見實(shí)在找不到就道:“那就把這點(diǎn)借給俺吧,俺也不嫌少?!?/br> 蔣勤不由氣結(jié):“靳民叔,俺們家靳武在縣里,家里只有靳安一個壯勞力,這么多張嘴等著養(yǎng)活,俺們家的口糧也不夠吃。這點(diǎn)子棒子面你要是借走了,那俺們一家喝西北風(fēng),活活餓死不成?!?/br> 被蔣勤數(shù)落,靳民的臉上掛不住了,就揭她的短處道:“誰叫你生那么多的丫頭片子,不能干活,光能吃了?!?/br> 蔣勤氣的倒仰,插著腰指著靳民的鼻子道:“俺喊你一聲叔,你就蹬鼻子上臉了,俺生丫頭怎么了,又沒吃你們家的糧食。你老倒是生了一個兒子,卻好吃懶做的,一天才拿五個工夫,還不如我一個女的,俺一天還能拿八個工分吶,俺們家大春一天還三個工分吶……” 蔣勤連罵帶數(shù)落,一路把靳民罵出了院子,只罵的靳民頭也不回的跑遠(yuǎn)了,才轉(zhuǎn)身回來。 回到院中,見一家人都癡癡呆呆的看著她,蔣勤頓時不好意思了,端起三春的尿片子就要到河邊去洗。 王敏卻一把奪了過去:“三春還要吃奶,涼水一激再回奶就不好了,你忙了一天在家歇著吧,這幾片我一會就給洗了?!闭f完,又回頭對靳華說:“你嫂子還奶孩子吶,用那棒子面給她熬碗湯喝?!?/br> 家里糧食斷了,現(xiàn)在晚上一家子都吃的野菜湯,灑點(diǎn)鹽就著槐花餅子吃,那點(diǎn)棒子面金貴的跟眼珠子似的,現(xiàn)在王敏卻要拿出來給蔣勤熬湯。 靳華有些詫異的看向靳山,靳山卻白了她一眼:“你娘讓去就趕緊去,磨蹭什么?” 王敏的脾性好,她家里姊妹多,從小被欺負(fù)慣了,做什么事都是忍氣吞聲的,不敢多說話,但靳華知道,雖然自己的娘少言寡語的,但家里許多大事還是她暗地里拿主意吶。別看靳山在外面人五人六的,但關(guān)了門也要聽自己媳婦的話,便賊兮兮的笑著去挖面了。 蔣勤摸不著頭腦,有些不好思議的說:“不用,還是省著點(diǎn)吧,咱家都沒吃的了?!?/br> 靳華笑道:“那可不行,嫂子,你只要把三春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咱們家的大功臣了?!?/br> 蔣勤耷拉下了臉,郁悶的說:“什么大功臣,三春再好,畢竟是個女娃子,咱爹一心想要孫子吶?!?/br> 靳華安慰道:“嫂子能生女娃娃,那肯定也能生男娃娃啊,來年一定能給咱家添一個大胖小子?!?/br> 蔣勤不由展顏笑道:“就你嘴甜?!?/br> 靳華和蔣勤姑嫂關(guān)系很好,聞言伸了伸舌頭扮了一個鬼臉就跑進(jìn)上屋去了。 可即使再節(jié)省,糧食還是見底了,靳華提議到縣里讓自己的jiejie還有哥哥想想辦法,可靳山死活攔著:“你哥哥jiejie也不容易,別去麻煩他們了,我們勒緊腰帶挺挺,麥子馬上就下來了?!?/br> 靳華挑眉:“大哥大嫂還要出去掙工分,收割麥子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啊,爹你知道心疼大姐和二哥,就不心疼心疼俺大哥大嫂,還有這三個小丫頭?!?/br> 靳山在壓井臺上磕了磕煙袋鍋?zhàn)樱瑲夂吆叩牡溃骸熬湍阊兰庾炖??!?/br> 靳華的性格隨王敏,比較溫和,可是和靳蓉還有蔣勤朝夕相處久了,被耳濡目染的也有些小脾氣。 靳山不許她去,她偏不聽,第二天上午去隊(duì)里請了假便去了縣里,先去找了靳武。靳武十七,長相清秀,因?yàn)闆]下地干活,臉孔很是白凈,只是身量還沒有長成,有些瘦弱。 聽到家里斷了炊也沒辦法,他在衛(wèi)生所里學(xué)醫(yī),就只管飯,沒有工資,哪里有辦法,便領(lǐng)著靳華去鋼鐵廠找靳蓉。 靳蓉聽說家里的事,難為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兜頭數(shù)臉的把靳華斥罵了一頓,靳華這時哪里敢和jiejie較勁,就只垂首聽著。 最后,靳蓉偷偷拿了丈夫的工資還有糧票,去買了十斤玉米讓靳華帶回去,還怕路上不安全,便叫靳武送回去。 靳武還老大不愿意,靳蓉那脾氣張口就是一頓罵:“爹娘養(yǎng)你一場容易嗎,這點(diǎn)活你都不想干,要你做什么,你也別回咱們家了,找別人家去當(dāng)少爺吧。” 靳武囁嚅:“我……我衛(wèi)生所里還有事吶?!?/br> “那比咱們一家子的性命重要,現(xiàn)在那家不是餓的兩眼發(fā)綠,小華又是姑娘家,要是路上這救命的糧食被搶了怎么辦,這可是俺冒著挨打的風(fēng)險(xiǎn)才偷偷買的,你給俺老老實(shí)實(shí)地送家去,要是出了什么茬子,俺就沒你這個弟弟。” 第6章 張建國是合同工,工資低,一個月只有十幾塊錢,還要給在鄉(xiāng)下的父母一半,他們夫妻也過的艱難。好在鋼鐵廠的食堂管飯,這年頭能吃飽飯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但那點(diǎn)錢也金貴的很,輕易是不能動的。靳蓉偷偷拿了去救濟(jì)自己娘家,張建國知道了,那肯定是場硬仗,但靳蓉也顧不得了。 她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xiǎn),可靳武還推三阻四的,靳蓉那能不生氣,把他罵的狗血淋頭的。靳武從小沒少被靳蓉罵,哪里能辯得過她啊,只得不情不愿的背著糧食,和靳華一起回家,可剛出了縣城,靳武就把那袋糧食給了靳華背。 靳華在兄妹中年紀(jì)最小,性格又柔弱,哪里敢違逆二哥的意思,就自己背著沉甸甸的糧食,雖然累,可是心中卻是高興的,至少一家子有吃的了,可以熬到收麥子的時候。 兩人緊趕慢趕,回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看著鍋里黑漆漆的野菜湯,還有那泥巴一樣的蒸槐花,頓時臉就黑了,非要王敏去把玉米打磨了,熬糝子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