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你喝什么？”

    劉珂看向上方的招牌：“咖啡吧?！?/br>
    “不如點(diǎn)飲料吧，都放假了，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葉沉說。

    劉珂包容地笑笑：“你們是放假了，可我們當(dāng)老師的沒得停啊。昨晚睡得晚，得喝點(diǎn)提神?！?/br>
    葉沉這才想起來，高二會考、初三畢業(yè)考、初二會考都沒結(jié)束，她還要監(jiān)考。

    許心婕“啊”了一聲：“好辛苦哦?！?/br>
    劉珂點(diǎn)了杯焦糖瑪奇朵，等了會兒，提著袋子準(zhǔn)備走，經(jīng)過葉沉那一桌時，說：“你們兩個玩得開心。”

    “劉老師再見。”

    葉沉看了她一眼，然后說：“再見?！?/br>
    劉珂走后，許心婕感嘆說：“劉老師真漂亮?！?/br>
    “嗯。”

    “你也覺得？”她起勁了，“我說你們男人都是外貌協(xié)會的。不過說真的，劉老師衣品啊，氣質(zhì)啊，都是一等一的，又長得好看，簡直是萬里挑一了?！?/br>
    豈止是萬里挑一，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她那樣的人。不知何來的感覺，他偏就這樣相信。

    許心婕問他，語氣有點(diǎn)變：“你以后挑女朋友，會不會很在意外表？”她比劃著，“比如說，大眼睛，鵝蛋臉之類的。”

    葉沉說：“應(yīng)該不會?！?/br>
    “那你最在意什么？”

    “感覺?！?/br>
    許心婕的杯壁只沾著些白色的奶泡，她松開吸管，頭湊上前，眼睛一眨不眨。

    “那你對我有感覺嗎？”

    葉沉猛地吸了兩口，將西瓜汁吸空了，吸上空氣，發(fā)出“哧哧”響。

    許心婕一時尷尬，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訕訕地笑兩聲：“就是想問你對我什么感覺……嗯，第一感覺。”

    葉沉晃過神來，說：“第一感覺……你很好。許心婕，外面海闊天空，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人?！鳖D了頓，他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應(yīng)該被我這樣的人拖累。”

    出乎意料地，眼淚竟然沒落下。許心婕眨了眨眼，低下頭：“哦?！?/br>
    *

    葉沉父母出門很早，在桌上給他留了飯錢，葉沉沒拿。

    他翻了翻冰箱，取了個雞蛋，給自己下了碗面，上面蓋了個荷包蛋。他單手端著碗，端上餐桌，放完碗，才覺得手指被燙得刺痛?？曜哟亮讼碌?，濃稠的蛋液溢出來。又甜又稠。

    吃完面后，他洗了碗，然后便無事可做。

    沒開電視，沒打游戲，他躺在床上發(fā)呆。思維像經(jīng)過雨水沖刷的水泥地，臟污沖走，只余一片深灰色，偶爾有幾處裂隙。

    今天是初三畢業(yè)考，劉珂應(yīng)該留在本校監(jiān)考。

    葉沉早已不記得當(dāng)年考試的時間安排，不知道下午最后一場何時收卷，不到四點(diǎn)鐘，他就到了校門口。

    進(jìn)不去，于是在外面等著。

    他無法久站，在一家奶茶店，買了杯奶茶，邊喝邊等。

    這個時間，外面人很少，安安靜靜的。

    以前，星期五下午大掃除，很多女生喜歡跑出來，在這買奶茶喝。學(xué)校外賣的東西，大部分價不高。店子門面很小，座位也少，那時候人多，人擠著人，買完打包帶走。三三兩兩的女生，有的穿著藍(lán)白校服，并肩走著，手里捧著奶茶，說說笑笑。

    那情境，看著也是很愜意的。一種年少人特有的氛圍。

    旁邊是一家面包店，賣面包和酸奶，自外面經(jīng)過，會聞見濃郁的面包香氣。那年葉沉從樓梯上摔下，劉珂托許心婕給他的面包，就是她特地出校門，在那兒買的。

    高中三年，很多事情都?xì)v歷在目，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考完畢業(yè)，各奔東西。

    沒有揮手告別，沒有執(zhí)手相看淚眼，自然而然的悲傷，是不需要任何渲染的。只是一回憶起來，一陣裹挾著細(xì)沙的風(fēng)吹來，眼就紅了。

    大約到五點(diǎn)鐘，門口車多了起來，零零散散有學(xué)生背著書包出來，過了會兒，葉沉聽見學(xué)校傳來的鈴聲。

    人流密集，接考的家長、老師，還有那么多的學(xué)生，哪里辨得出哪個是劉珂？

    進(jìn)去找？也不現(xiàn)實(shí)。四棟樓布置了考場，上百間教室，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葉沉腦一熱，就搭了公交車過來，直到現(xiàn)在，才考慮起了這些。

    葉沉幾乎要走。

    人在等待卻等不到時，總會想，要不再等等吧，萬一走了，等待的人剛好出現(xiàn)呢？葉沉也是這么想的。

    劉珂是和一個女孩走出來的。

    鈴雖然已經(jīng)響完了很久，可人還聚著沒走?；蚴堑燃议L來接，或是湊在一起對答案，或是與老師聊起考試情況。總之，人圍著，很是阻礙視線。

    她手搭在女孩肩上，臉上是笑著的，穿越過人流走出來。

    之所以會碰到面，是女孩想要買杯奶茶。

    她邊問著“小姨，你想喝什么？我請你”，邊和劉珂走進(jìn)來。

    葉沉側(cè)貼著墻，準(zhǔn)備出去，聽見劉珂的聲音，偏過頭，見確是她。

    女生也看他，打量著，有點(diǎn)憐憫，有點(diǎn)好奇。

    劉珂愣了下：“你怎么在這？”

    女生更驚訝：“小姨，這是你學(xué)生?。俊?/br>
    “嗯。”劉珂含混地應(yīng)了聲。說是，他又不是歸她教；說不是，他又得叫她聲老師。

    葉沉卻是在想，還好剛才沒走，不然也見不著她。忽然很慶幸。

    女生和劉珂為了照顧葉沉，放慢了步調(diào)。

    葉沉不是熱情的人，又有一個外人，許長時間都是沉默著的。女生許是受不住這種沉默，主動問葉沉：“你大學(xué)了嗎？”

    “沒，剛高考完?！?/br>
    女生吃驚地“啊”了聲：“你高考估分多少啊？”

    葉沉想了下，“六百零幾吧。”

    聽見他的估分，并不很高，但劉珂莫名有種贏了的感覺?？上В瑥埨璨⒉辉谏磉?。

    “哇，那可以在工業(yè)大學(xué)讀。”

    本地工大是省里有名的重點(diǎn)大學(xué)，很多外省的學(xué)生會跑來就讀。

    劉珂偏頭，也問他：“對了，你想在哪兒讀書？”

    葉沉估計也沒計劃，很認(rèn)真地想，以至于沒有看見前面突出的地磚石，那底下是空的，拐杖插了進(jìn)去，差點(diǎn)沒站穩(wěn)。劉珂扶住他，說：“小心點(diǎn)。”

    她手還擱在他腰上，力度和溫度還停留在那兒。葉沉有些不自在。

    好在劉珂很快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