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家里人總說,不許打攪姑母,免得她和姑父過不好??扇绻蚱迌蓚€相親相愛,怎么會因?yàn)檫@點(diǎn)事就過不好?就像他爹和他娘,從來沒有因?yàn)樗馄偶依飦砣司统臣堋?/br> 許連山不防被抓了手臂,扯了一下沒扯開,頓時怒道:“小雜種,誰給你說的這些話?是你那個好姑母?哼!她慣會跟人敗壞我,如此無德之婦,我早該休了她!” 說著,狠狠扯開李一善。 李一善不過是個孩子,怎么敵得過他的力氣?登時就被甩了出去,直直從臺階上滾下去。眼前一黑,不曉事了。 等他再次恢復(fù)知覺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抱在臂彎里。 “趙哥?”抬頭認(rèn)出抱他的人,李一善眼眶一酸,把臉埋進(jìn)他懷里。 趙二來得遲了些,眼睜睜看著李一善從臺階上滾下來,卻來不及接他。想到羅衣對李一善的疼愛,再看看被打得鼻青臉腫,衣襟上沾滿血跡的李一善,他目光沉了沉。 “別難過,夫人會為你討回公道的。”趙二低聲安慰。 李一善猛地抬起頭來:“不!不要告訴姑母!” 雖然姑父很過分,可他不想因?yàn)樽约壕徒泄媚负凸酶干露?。而且,姑父還說要休了姑母……如果姑母為他跟姑父起了爭執(zhí),豈不是要被休了? 他堅決不肯,趙二便沒有再說別的,只是眼睛沉了沉。 趙二抱著他從后門進(jìn)了許府,叫趙五給他處理傷口。 “小少爺這是怎么回事?被誰給打了?”趙五一邊處理,一邊心疼又氣憤地道。 李一善閉緊嘴巴,不管他怎么問,總是搖頭不答。 趙五見他實(shí)在不肯說,也就不再問了。 等處理完傷口,李一善看著衣襟上的灰土和血跡,皺著眉頭道:“我今日不見姑母了,趙爺爺替我跟姑母說一聲?!?/br> 說完,抹了抹臉,心事重重地走了。 趙五送他出去,回來后,對著趙二嘆氣:“到底是誰?對個孩子下這樣重的手!” “是大爺?!壁w二道。 趙五目瞪口呆:“天啊!” 這都是什么事?夫人這樣好的人,怎么攤上這樣狼心狗肺的男人? 羅衣記得今日是李一善休沐的日子,還跟他說好了今日帶他去吃醉江樓,久久等不來他,怕他出什么事,便叫了一個下人,出門去迎一迎。 下人應(yīng)聲,忙出去了。 “請夫人安?!壁w二出現(xiàn)在院子里。 羅衣抬頭看見他,有些驚訝地道:“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 他長得更高了,身量也更結(jié)實(shí)了。如果說從前他能夠一拳打倒一個醉漢,那么現(xiàn)在的他絕對能一拳打倒一個清醒的壯漢。 而他脊背挺得筆直,雖然也不見刻意,卻是無端叫人不敢小覷。從前在這里做小廝時,身上帶著那點(diǎn)小家子氣,全然褪去不見了。 羅衣很為他高興,請他進(jìn)屋里坐:“你今日怎么來了?” 趙二垂下眼睛,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問她:“夫人,您和大爺,到底……” “怎么?”羅衣神態(tài)不變,仍然微笑著,“你突然關(guān)心起這個來?” 趙二又把眼睛垂下去,低聲道:“大爺去買壯陽藥,剛好去的保和堂,叫我瞧見了?!彼f到這里,身子在椅子上挪動了幾下,似是坐立不安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又道:“大爺?shù)纳眢w,只怕不是很好。他,怕是難以……” 他說得吞吞吐吐,但羅衣聽懂了。 她微微笑了起來。 許連山勤耕不綴,終于把身子糟??辶恕K胚@般年紀(jì),就開始用藥,長此以往下去,必然早衰。 趙二得不到她的回應(yīng),忍不住抬頭看去,就見羅衣的嘴角噙著笑,不禁怔了怔:“夫人,您……怎么打算的?” 她明明不在意許連山,為何不跟他和離,從此海闊天空呢? “好孩子,你跟著周大夫?qū)W醫(yī),感覺吃力不吃力?”羅衣沒答他的話,反關(guān)心起他來。 趙二眼底掠過失望,沒有再追問,而是打起精神答話:“剛開始有些吃力,師父總是打我,后來漸漸就適應(yīng)了?!?/br> 兩人這般說著話,就見方才去迎李一善的下人跑了進(jìn)來:“夫人,小少爺他說今日不來了?!?/br> “怎么?”羅衣擰眉,“他可說了為什么?” 下人猶豫了下,說道:“小少爺昨晚從床上摔了下來,臉上摔得不好看,他不想出門?!?/br> “竟然是這樣?”羅衣失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br> 待下人走后,趙二看了看羅衣,臉上浮現(xiàn)出猶疑和為難。 羅衣便問道:“怎么?有什么不好說的事嗎?” 趙二猶豫了下,搖搖頭:“沒什么。” 又說了會兒話,就走了。 他走后,羅衣從其他下人口中得知,李一善在門口被許連山打了。 她如今在府里很有威信,不少下人們到她這里遞信兒、做事,討她的歡心。 羅衣抓了一把打錢,給了遞信兒的下人,然后道:“大爺回來后,來稟我?!?/br> 許連山過了晌才回來,而且是被人抬回來的。 “大爺被人打了。”來跟羅衣稟報的下人道,“不知道得罪了誰,聽說是被人套了麻袋,拖到巷子里打的?!?/br> 聽到這個消息,羅衣挑了挑眉。 許連山被打得很慘,鼻青臉腫的,此時躺在床上,由著陳綿綿給他上藥。他一邊嚎,一邊罵:“叫老子知道是誰打的老子,老子跟他沒完——哎喲!心肝兒,你輕點(diǎn)!” 羅衣進(jìn)去后,陳綿綿立刻站了起來:“請夫人安。” “下去吧?!绷_衣對她道。 陳綿綿為難地看了許連山一眼,說道:“妾在給大爺上藥?!?/br> 羅衣冷笑一聲??磥矶嗝蠢蠈?shí)的女人,在給男人做了妾后,都會變得不那么老實(shí)。 “我有話跟大爺說,你下去?!绷_衣冷冷道。 陳綿綿猶豫了下,然后低頭下去了。 她進(jìn)府的日子不短了,很是知道一些夫人的做派。但凡跟她頂著來,沒一個落好的。 “你來干什么?”許連山看著羅衣,一臉沒好氣地道。 他這么倒霉,偏偏她光鮮靚麗,許連山這會兒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她。 “你打了阿善?”羅衣走到他床前問道。 許連山一愣,隨即大怒:“那小崽子敢告狀?” “啪!”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阿善也是你罵的?” 不等他開口,又是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阿善也是你打的?” 羅衣卸了他的下巴,又卸了他的胳膊和腿,用巧勁兒把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卸了一遍,又慢條斯理地安回去。 許連山痛得冷汗打濕了被褥,想喊人來,又被卸了下巴,只能嗚嗚的叫。 等到挨過一遍,他已經(jīng)連叫都叫不出來了,一臉恐懼地看著羅衣,目光帶著驚疑:“你這是什么手段?” 他懷疑她根本不是曼娘! 許連山認(rèn)識的李曼娘,沒有這么邪門的手段,更沒有如此狠辣的心腸! 許連山想起這兩三年以來,羅衣的種種異樣之處,心里驚疑不定。 “你不是曼娘!”他說。 羅衣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大爺是被曼娘打傻了嗎?連曼娘都不認(rèn)得了?” “你不是!”許連山咬牙道,身上傳來劇痛,使不出絲毫的力氣,放棄想要坐起來的念頭,緊緊盯著她道,“你到底是誰?曼娘呢?” 羅衣上前半步,俯身下去,將一張臉完完全全地露在他面前。 分明是熟悉的臉,可是看上去又那樣陌生。 那眉,那眼,那似譏嘲似逗弄的神情,都不是李曼娘慣有的。 許連山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然而此時,背上瞬間爬滿了冷汗,“曼娘呢?你把曼娘怎樣了?” 羅衣慢慢直起身來,俯視著他,輕笑:“我能把她怎樣?把她怎樣的,不是你嗎?” “你果然不是曼娘!你是哪里來的惡鬼?”許連山驚出一身的冷汗,恐懼又忌憚地看著她。 羅衣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戳他的胸口:“李曼娘???她死了?!?/br> 第16章 你納妾啊 “李曼娘???她死了。在你提出納妾,哪怕她的孩子被你親手打掉,仍不改初衷,非要抬金香兒進(jìn)門的時候,她就死了?!绷_衣說道。 許連山頓時想起,似乎就是從那一日起,曼娘變得不一樣了。他后背被冷汗浸透,面上強(qiáng)擠出笑容道:“別開玩笑了。嚇我一跳,真是的?!?/br> 又做出好奇的樣子,半是埋怨半是責(zé)怪地道:“你哪里學(xué)的這等手段?快痛死我了?!?/br> 羅衣笑了笑,沒有對他的忽然認(rèn)慫說什么,只道:“知道痛了?那以后可不要再拿我侄兒撒氣?!?/br> 許連山忙道:“我那會兒氣不順,不是故意瞧他不順眼,以后不會了?!?/br> 這是個識時務(wù)的男人,他此時會這樣說,羅衣一點(diǎn)兒也不奇怪。 “阿善現(xiàn)在鄭家族學(xué)里讀書,先生說他有點(diǎn)天資,讀個秀才出來不難?!绷_衣說道,“當(dāng)初大哥來求你,你沒幫上忙,后來也忘了把銀子還給我大哥。如今阿善讀書要用錢,你把錢還來吧。” 不就是二百兩銀子?許連山這會兒是盡可能滿足這個不知哪里來的惡鬼,只想早早打發(fā)她,聞言連忙點(diǎn)頭:“好。” 忍痛下床,從錢匣子里拿出二百兩銀票,遞給羅衣。 “阿善讀書辛苦,又在長身子,營養(yǎng)有些跟不上。大爺恐怕不知,阿善今天本來要跟我出去玩的,卻因?yàn)樽蛲硭X腿抽筋,疼得摔到地上,摔得鼻青臉腫,不好意思見我。我想著,給這孩子買點(diǎn)好吃的,給他補(bǔ)補(bǔ)身子,也算你這個做姑父的一點(diǎn)心意?!?/br> 什么摔得鼻青臉腫?不就是被他打的? 她為此教訓(xùn)了他一頓,還從他這拿了二百兩銀子走,竟然還不知足…… 許連山心中忿忿,眼里露出nongnong的不滿和怒氣,卻不敢對著她發(fā)火。 “這是五十兩,你給他買點(diǎn)好吃的。”許連山又拿出五十兩銀子,遞過去。